第二十三章 千金纵买相如赋
林颜酒喝多了，歌唱累了，话说完了，凌晨两点在KTV大厅独坐一隅，眼神迷茫盯着玻璃幕墙外的大马路。上海这座不夜城从来不缺活蹦乱跳的夜猫子男女，兴奋涌进来一群找乐子的，兴奋又略带倦态涌出去回家睡觉的。
苏玟雨就属于后一种，陪着四五个官二代纨绔子弟朋友，标配是一人搂着一个鲜嫩掐出水似的小美女。
他没有料到这里看到林颜，愣了愣，和林颜扬手打招呼，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走近一股酒味，又看她这个样子，苏玟雨就明白她是醉了，这幅喝茫了模样他是见过的。
拉她站起来，林颜才像被按了start按钮，突然回过神来，甩开他手，瞪了他一眼，走回楼上包间去，她只是在发呆，并没有完全醉，她已经不是当日那个小女孩了。
苏玟雨那些看热闹的朋友看他碰一鼻子灰的傻眼样，哄堂大笑，他又气又好笑把一群看好戏损友打发走了。
包括他先前搂着的那女孩，故作潇洒，实则委屈，踩着恨天高，“蹬蹬蹬”扭回了一楼吧台。
苏玟雨让保镖待在门外等着，自己走进林颜的包间时，黄朴正兴高采烈和林颜说着什么，突然见到他就哑巴了，眼睛开始聚拢火光熊熊，苏玟雨忙高举手示好，
“唉哎哎，别动手！让我说两句先！”
黄朴豪不领情，“放完赶紧滚蛋！”
苏玟雨已经查了知道林颜男朋友是莫冲，不是黄朴，打错了人
“上次是我不对！我专程来道歉够了吧？多少医药费我陪！”
一直蒙鼓里的林颜更是茫然，向黄朴投来质问的眼神，害得他刚要发作又把话吞了回去。内心大为不满,这小白脸存心让老子不爽，真是八字犯冲！
“说完了？老子今天心情不好，说完了滚蛋！”
林颜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站起身，拿起小包，神情严肃走向苏玟雨，示意刚好也送她回去。
喝越多越话少又严肃的林颜让黄朴有些犯蹙，不过他还是冒着被她凶神恶煞白眼的风险，迅速上前拉住了她，“师父说他在路上了，马上就到！”，林颜嫌弃得推开他，“在路上个大头鬼，他根本就不会来！说5分钟，我傻等一个小时了，坐那比白痴还白痴！”，黄朴真不知道她真醉还是假醉，转头向苏玟雨撒气，不耐烦摆手道“还杵这？演电线杆还怎么地？，赶紧滚！”，苏玟雨光顾看着林颜，没空理会他。黄朴不想和他再扯，怕莫冲过来撞见又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行吧行吧，以前的事一笔购销，我也打过你反正，请问你可以滚了没有？”
苏玟雨看林颜一直冷脸压根没看他一眼，很失望，撇撇嘴耸耸肩，无所谓得走了出去，没想林颜也紧随其后，黄朴慌忙收拾东西去柜台结账。
林颜下了楼，出了门，站在马路边等着叫的出租车。苏玟雨也在她身后的喷水池边坐下来，悠闲等他保镖把车开来。不时看看月亮，不时看看林颜。
虽然正值大暑天，可此时凌晨两点多，白日的躁气褪去，人潮人海也褪去，夜晚才敢露出原本模样，宁静而美丽，自然微醺的风，清脆悦耳的流水潺潺声，朝思暮想美丽动人的人儿就站在他面前，连近来一连串的烦心事情都躲开了，他心中眼中荡漾开笑意，微黄路灯下，她就站在那，这一切都美得像梦境，那么不真实，他目不转睛想把这难得的一刻浪漫印在脑海里，存储进一本叫做“人生最重要时刻”的记忆相册里。
不知过了多久林颜回头寻黄朴，结个账也不知道结哪去了，用老古董算盘也得拨出来价钱了，苏玟雨这才发现林颜脸颊还带着泪珠，这个小女人什么都要逞强，连哭都不会好好哭一场，不用说，肯定又为了男朋友为了情。不知道上辈子他们俩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奇怪关系，以致此生他永远在远远得望着她。望着她美得不可方物，却也望着她不停为别的男人哭泣。只是望着，却永远没办法走进去她的人生，那么近又那么远，她真的像个触碰不到的美梦。
苏玟雨的伤感被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击沉，定睛看去，是莫冲，他其实刚才就在了，只不过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去见林颜，见了面说什么呢？情话气话已说尽，剩下的只有互相伤害的刀子话，分手了再拖泥带水当断不断不是他的做派。在车里注视了苏玟雨的痴心妄想好一会儿，他却一个没忍住，用力过度按了下喇叭，对着林颜不耐烦喊道，
“还不上车干什么？”
失落沉浸在回忆中的林颜被吓醒，一看是他，抹掉眼泪，反而决绝得往后退了两步，挽着苏玟雨手臂，固执不再看莫冲。黄朴也出来了，呆站着，不知所措看着这对相爱相杀别扭的情侣。
看苏玟雨得意招手让司机开前面来，莫冲熄火走下来，拉着林颜就要走，被她一把挣脱，冷嘲热讽说
“莫先生，按你的要求我们已经分手了吧，请你放尊重点！”
莫冲嫌弃得摆了摆手，这酒气！“女孩子不要喝那么多酒，还跟男人一起，玩到凌晨两三点，像什么样子！”
林颜气恼，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是温良谦恭如Gloria的乖乖女，他以前从不管，现在分手了什么毛病都看得比天大了。
“好笑！我只想问你现在是我什么人？男朋友还是我老公？”
莫冲也气，“都不是！”
林颜决绝地盯着他眼睛，“不是的话就闭嘴！我喜欢你你才是特别，我不喜欢你，你对我来说就是nobody! 请问我为什么要听个莫名其妙的人废话？”
黄朴也过来打圆场，不是情人也可以做朋友的嘛，走，上车！
林颜没理会他，拉着苏玟雨手臂走了两步又停住，却对着黄朴说，“我跟他不是情人就是仇人！没第三种关系！你让他自己选！”
莫冲看着她，很无奈，不答。
“你说呀！”这次林颜表情认真看着莫冲，可这期待注定落空，莫冲是软硬不吃，刀架脖子上都没在怕的，最不喜欢被人逼迫的人。
“我哪一种都不选！”
听到这，林颜斩钉截铁撩下一句转头就走，“那你可以走开了！别说我跟苏玟雨走，我就是明天嫁给他跟你也没一毛钱关系！”，苏玟雨喜不自胜，俨然胜利者姿态，抚摸着林颜的手，两人往车子方向走去。黄朴摇摇头，也自顾自走向莫冲的车，他也懒得理了，爱咋咋地。
莫冲眼中涌上寒气，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了他俩面前，冷冷说“是么？我倒想看看苏大少是如何选的”
说完口袋掏出来一个黑色U盘，还带着液晶小屏幕，是墨鱼仔刚刚给他的，他在苏玟雨面前晃了晃，“我知道你好手段这次把七星整惨了，不过，你一重锤子砸下去，七星竟然没死，从另一窟又冒出头来了，想必你很清楚后果吧”
苏玟雨当然知道，这也是他眼下最头疼的，好不容易动用到军长级大人物，借中央大力扫黑的东风，一举扫了七星大部分娱乐场所，线上线下地下钱庄赌场、涉嫌违法经营的高利贷公司、黑社会性质的协会、几乎把七星三十年的基业搅了个天翻地覆，可抓的人却都是七星的鱼虾，上头把钱罚够了，也抓了人顶包了，所以也不再上心，快两个月过去了，对七星一众社团骨干调查了半天还没调查个所以然，刀哥进去了，越南仔全部进去了，还有一众七星帮地位最低的街头仔炮灰，一班受贿警务人员，黑豹却拿了钱带着另一帮小弟大摇大摆快活，被端掉的堂口残余都被暗堂收了进去，加上泰拳高手蒙信、第一杀手屠小虎、军师醉泉背后指点、12金钗收集的情报威胁，很多大人物忌惮他手里的情报，替他求情，以致没有人敢动他，这厢七星被端，那端注册的新公司已到位，原班人马，换汤不换药，黑龙更是已经洗干净钱逃往境外，和老婆孩子团圆，逍遥自在。
眼看幕后大佬们都要挣脱出来，百足之虫 ，死而不僵，还可能化僵尸咬他个鱼死网破，苏玟雨速战速决的算盘没打好，正愁得眉毛都要跟着发白。
他态度软下来，“你想说什么？”
“你需要的东西都在这个U盘里，足以让七星死透透的，再也爬不起来的东西”
苏玟雨大喜，眼睛放光伸出手，意识到自己失态，控制了下情绪问“条件呢？”
莫冲漫不经心说“离林颜远点，别再打她主意，我意思是 永远！其他条件我会派人再跟你谈的。”
“怎么样？苏大少，美人还是江山？你自己选！”
林颜气得半死，“莫冲！我是什么物件吗？任凭你怎样交易？他打不打我主意你凭什么过问？这是我和他的事！”
苏玟雨的天平已经有所倾斜，毕竟这件事关系重大，就算他现在付出一切获美人欢心，如果他失去一切，苏御集团在他手里毁于一旦，林颜也不会再看他一眼，殊途同归，留得青山才有可能抱得美人归，永久地。
他警惕问“我怎么知道你这U盘是不是空的，忽悠我的？”
莫冲笑，食指放扫描区握紧U盘，靠近嘴边，朗声说道“七星集团资料！”，果然那液晶屏听话得显示出不断在读解file了，
荧光蓝色的字体，刷刷刷闪过，一行行密密麻麻。看得苏玟雨眼花，不过他捕捉到了关键词，有照片、财务报表、往来账目、国内外产业明细、国外银行账号、通话录音、性交易、视频监控、送礼名细、武器装备、缅甸军火交易、制毒工厂、联络名单等等。
旁边的林颜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也不禁呆住。莫冲到底有多少事情她毫不知情？他没事收集这大量资料是要做什么？脑中一闪而过的不好念头，让她吓得酒都有点醒了。
莫冲声控关了U盘，冲着掩饰不住兴奋劲头的苏玟雨扬了扬，“没事整一出来忽悠？你？看看你够不够格先！”
苏玟雨心里有对莫冲的恨，逼他做这样残忍的抉择，可这份东西对他是如此重要，其他一切都是浮云了，他甚至有点佩服莫冲的能力，难怪林颜会选择他。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以后想抢回林颜，这又是多可怕的能力！能毁了七星，自然也能不费吹灰之力毁了苏御集团，他不敢想。
他艰难看了眼林颜，她也挑衅看了看他，嘴角露出丝冷笑，不用说，她对倾向于选择名利权势的他是从里到外的鄙视了。她又是如此骄傲倔强的人，说不准再也不会原谅他了，莫冲定是吃准了他和林颜的性格，真正可恶！
她不会懂得他骑虎难下的处境，公司里有大把人盼着他失败，现在他只想要生存，而强大是唯一的选择，她永远不懂他爬得高也会跌得惨重的如履薄冰……
苏玟雨低下头，最后念念不忘又看了眼林颜，心一狠夺过莫冲的U盘，
“可千万别试着解码哦，超过5次，数据自毁了可不能怪我！”，莫冲阴阳怪气，
苏玟雨低着头，羞辱气愤又无奈得快步走向他的兰博基尼跑车，苍茫飞奔逃入夜色中。
“上车吧！”莫冲又恢复一贯的冷静态度，林颜纹丝不动，恨死他这冷静，越发觉得他太有城府，心思深似海，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男人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她瞅准一辆在门口送客下来的出租车，马上冲了过去，坐进车指挥Taxi飞驰而去。
莫冲苦笑，这个野马一样难驯服的小女人。她不明白刚才他为她牺牲了多少，这个U盘是他和墨鱼仔的“黑客帝国”熬了多少夜，外加Mr.Nowhere这间谍多少战战兢兢才收集来的？
本来想做个人情送给中央一大人物，用来铲除对手的，路都铺好了，有朝一日如果黄董的事不幸败露，这又是能料到的结局，只是没有人知道when,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斩草除根牵连文总和玉城集团，包括莫冲的兄弟大K、傅波、墨鱼仔、宁王、蔡恒都曾经不干净，可能被卷进去，关键时候多一颗重要棋子多一线生机，他不得不早做打算。
可就在刚才，那棋子用来打水漂了儿了，那始作俑者小女人还对他怒目而视，也怪他一时冲动。
面对林颜，他总是冷静不下来，脸上的表情可控制，心却早已失了分寸。
黄朴已经在他车后座睡着，莫冲车缓缓跟着林颜的taxi，看她平安到了家，
他看着那窗口温馨灯光，恨不得最近的一切都是个噩梦，如果现在噩梦中惊醒，他们回到从前多好。
可悲的是他已经找不到去见她的理由了，时间会让他习惯这孤单的吧。可那一轮明月分明都像在嘲笑他，好好的一段爱情爱成了一团乱丝，孰是孰非辩也辩不清，已经抽不出头绪，找不回当初幸福模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