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知青生活- 6

本人四零后,在文学城潜水多年受益多多,特别是得到水沫姑娘许多鼓励帮助,今日终下决心开通博客,人在他乡却能和文学城大家庭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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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七点钟,我们点的青年回来了,只见得他们隔着棉衣,后背冒着热气,那一定是干活累的出了许多汗造成的。那三个城里来的明显不如农村来的老张,脸也顾不上洗,都坐炕沿上喘大气,大概累的不行。我等着他们洗漱完了再上饭。

这时候王队长来了,跟二哥说,吃了饭咱们去赶集,二哥是队里的车把式。又到男生这边跟老张和北京人说你俩也跟去,带着钱,买些菜和筐篮,扁担,盐巴什么的。说罢自己也回家吃饭去了。我们也赶紧开饭了,我只拿了那半块玉米饼子。

我因坐在地上的板凳上,也可看到二哥家炕上的饭桌及人。不知道二哥因为什么事突然回头抓起了赶车的鞭子霹啊一声,一鞭子抽到了二嫂脸上,我想都没想,大叫一声:“你干嘛哪?!”三步两步就蹿到他面前,夺走了二哥手里的鞭子,二嫂手捂着脸都没哭出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小声嘟着“你干嘛哪?”,同时也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可思议。二哥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到了,大概也觉得自己不妥,面带羞愧一声不吭,闷头喝汤。

我长这么大第一看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的。我的心蹦蹦跳,他的几个家人都没反应,包括17岁的大女儿,好像是习以为常。说真的,我被惊到了。喊完了,夺完了鞭子,我自己倒不知所措了。跟着闻声赶来的知青回我们屋了。但心还是平静不了,老是自问,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女人像对牲口一样呢?!想不通,也觉得这里的女人太可怜了。

吃完饭大家各自忙去了,我在灶上清理,二哥也赶集去了,这时二嫂才一边数啰一边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任这可怜的女人哭出自己心中的委屈,我就回我的住处。

大嫂早就听到了什么,过来问我咋回事,我如实讲了。并不曾听他们吵,就看见二哥一鞭子抽中了二嫂的脸,我就抢下了他的鞭子。大嫂说你们不知道,二哥还有个外号大倔驴,他打人是常事。还说,真够给你面子,你夺走了鞭子还敢吼他,他愣没吱声。以往谁敢说他,谁说跟谁急。

正说着妇女队长也来了,还说这回二嫂有帮手了,我心说你妇女队长怎麽也不管管,怎么随便打人?妇女队长又说,你得空跟妇女多接处一下,不做饭的时候,帮助他们纺线啥的,我应着。她说你这会儿没事跟我上家坐坐,我们奶奶吵着要看看城里来的大学生呢,我就跟她去了。

那老奶奶是队长的妈妈,也是第一任妇女队长最近不自在,不然早就过来了。我问过好,老奶奶让我炕上坐,抓出一把地瓜干让我吃,那地瓜干小的可怜,就跟大拇指那么大。大概她看出来我的疑问,告诉我,这里的地没土,庄稼长在小沙石上,都长不大。秋天大块的地瓜都切片晒干了去磨成粉了,小的就煮了当干粮了,当天剩的就晾房顶上就是这地瓜干。她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学生,还是北京来的大学生。她问我那麽远你咋就来到家门口了?我回道,先从北京坐火车到县里,又坐卡车到公社,再坐马车就来村里了。大嫂插问:“火车几匹马拉?”。我有些吃惊,她是妇女队长算是见过世面的,火车都没见过,我连忙解释火车大概的样子。突然想起来,我有一张照片是我们去八达岭长城春游时在京张铁路的火车头前照的,忙说下午吃完午饭我带张照片给您看一下,火车啥样,她们挺高兴。

我问大嫂,那高粱米怎样煮能够软一点呢?老奶奶说现如今的米是晋杂五,它穗多,比较一般的米产量高,就是吃起来味道差,也硬些。你只能多加水煮多闷会儿。我也告辞回去闷饭去了。

 

 


 

小曼儿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白镜天' 的评论 : 感谢你这麽仔细的读我的拙文,有些感动。谢谢你这农民的儿子不曾忘本。我虽只下乡不足八个月,却让我受益终身。
白镜天 发表评论于
皮鞭下的“冤”和“恨”

这段记述让人落泪,让人揪心。是个人都会恨死“二哥”的残暴,及“二哥”手里赶牲口的皮鞭;是个人都会想知道究竟为什么?自然,小曼儿至今没有讲清其中的缘由,她的心里不免也结了一个大疙瘩。如果说从北京带回村里的“塔糖”分给孩子们,却不记叙结果(急得那些有爱心的读者不断追问“蜖虫打下来了没有?小孩肚子里那四,五十条缠斗在一起的蜖虫疙瘩消散了没有?”),是小曼儿不想“邀功”,不想“钓誉”,那不交待“皮鞭的缘由”却是因为啥?这不怪作者。凭小曼儿老大学生的智商,她绝对懂得“二哥”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问了也白问。这样,作者慷慨地将无限的猜测留给读者去回忆,去暇想。这往往是好的文学作品的另一个魅力。以下是我的猜想。

千错万错就错在小曼儿的知青锅灶和“二嫂”家的锅灶支在了同一个屋檐下。一边是“瓜菜代”的“二等公民”锅灶,一边是领工资,吃商品粮的“一等公民”锅灶。两个锅台紧密相连,两家饭锅近在咫尺。大家一起开始吃饭。

坐在炕上的“二嫂”端起满是清汤寡水的饭碗,正要喝,却傻傻地,呆呆地朝小曼儿的大锅里瞄了一眼,那黄脆脆的玉米饼该有多好吃,她咽了一下口水。如果说,这第一次“傻傻的,呆呆的”看(或者说‘瞄’),是为了她自己,那“二嫂”第二次“傻傻的,呆呆的”看却完全是为了她的“小凤”和“小凤”的弟弟,她的孩子每顿能吃上那黄脆脆的玉米饼该有多好;“二嫂”无奈地看了一眼饭桌对面自己的丈夫。他是全家的“顶梁柱”。他每天得头顶烈日,背负苍天,挥汗如雨,没黑没明地为全家老小操劳。我却只能让他每餐都喝菜汤,嚼地瓜。为了她那心疼的丈夫,“二嫂”多么想第三次再“傻傻的,呆呆的”看一眼那黄脆脆的玉米饼。。。。“二嫂”的这些行为,这些举动,这些表情,这些心理,全被她对面正在喝菜汤,嚼地瓜的“二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是“庄家汉”,但他一点都不傻。当媳妇“傻傻的,呆呆的”看那第一眼的时候,他脸红;当媳妇“傻傻的,呆呆的”看那第二眼的时候,他心痛;当媳妇“傻傻的,呆呆的”还想再看那第三眼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满腔愤怒,回头抓起赶车的鞭子霹啊一声,抽到了二嫂脸上。。。。他,七尺男儿,太好面子,他不想让她丢他的人,他不想让她丢农家人的脸。其实,小曼儿大锅里那黄脆脆的玉米饼“二哥”怎能没有看见?只是装没看见;那大锅里黄脆脆的玉米饼“二哥”怎能不心馋?只是装不心馋。

饭后,“二嫂”满心委屈,满脸疼痛,满腹空荡(皮鞭抽黄了她的午餐),又开始干那繁重的农家活;“二哥”也去继续赶他的马车。全队人都靠着他哩,他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他是一名优秀的“车把式”。。。。象往常一样,他高高地扬起皮鞭,轻轻地扫在马背上。他那么喜欢那么爱护他的马,因为他是农家人。 。。。“二哥”又想起了饭桌上的那一幕,那一鞭抽得那么重,自语道:“我真浑,我真浑”,“儿他娘,你受罪了”。他将马鞭换到左手,用那满是老茧的右手深深地从额头抹到下巴,辛酸的泪水一下子布满了满是皱纹的脸侠。他又自语道:“儿他娘,你嫁到农家,跟我吃苦受罪,那是咱农家人的命,你我也只能认命”。

披星星,戴月亮,没黑没明的劳作,却只能让自己的孩子和家人喝菜汤,嚼地瓜。“顶梁柱”的心早就碎了。他自责,他愤怒,他想打人。打别人是犯法的,是会坐牢的。然而从古到今,打老婆是不犯法的,是不会坐牢的。“二哥”没念过书,但知道这个“俗”。
小曼儿 发表评论于
回复 '石假装' 的评论 : 谢谢你的关爱,回忆往昔更珍惜现在
石假装 发表评论于
大姐,看得心疼。
石假装 发表评论于
大姐,看得心疼。
小曼儿 发表评论于
回复 'mzl9876' 的评论 : 谢谢关注,你也在山區下过乡,会理解我深些。我现在明白了为何看你的博文有他乡遇知音的感觉,我们有过相似的经历。
mzl9876 发表评论于
小的时候,听过一个故事,以为那是城里人笑话农村人的段子,说是民国时期一个农民第一次坐火车,很是兴奋,火车中途停车时,这个老人看有人下去,他也壮着胆下了火车,东瞅瞅,西看看,感觉很是新鲜,当火车鸣叫时,他还笑嘻嘻的不知所以然,当火车启动时,他一下慌了神,但为时已晚,这时车站里的工作人员前来劝慰这个老人,说不要紧的,你的行李我们会打电话通知列车员给您收下。
那老大爷兴奋的问道,那电话快还是火车快,
当然是电话快啦,
那赶快叫我去坐电话吧,我还真是一直把它当成段子看呢。
我们下乡的地虽说也是山区,当然要比你晚几年,看来大环境好很多呢。
小曼儿 发表评论于
谢谢你的鼓励帮助,幸亏你教我用Notes写草稿,我可抽空就写点儿,大大提高进度,谢谢你
水沫 发表评论于
曼姐越写越好,非常独特难忘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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