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帮他找老婆 (上)(东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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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某日深夜,我于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懵懂之中起身去客厅接电话,一边禁不住在心里骂:深更半夜往人家里打电话,真TM会挑时间。

“CY吗?是我啊,我结婚啦。”电话那头儿喊道,声音里充满兴奋。

我的瞌睡瞬间烟消云散。那是小B,我在东京的一个朋友,从日本打来的国际长途。是来报喜的。

“是吗?啥时候结的?”我问。

“今天去区役所登的记。是日本老婆。”电话里说。

“是吗?恭喜,恭喜啊!这下大问题解决了。”我说。

我听到小B在电话那头儿呵呵地笑,黑夜中隔空仿佛见到他笑时脸上的皱褶。真替他高兴!放下电话,睡意消失。脑子里尽是当初在东京时小B的事儿。

 

小B是我在东京时的朋友。我去日本之前就知道他,他是我一个中学要好同学的铁哥们儿,那同学从前经常对我提起他。我去日本前几天见过他一次,当时情形还记得:那天一块儿玩耍的一帮中学同学聚餐为我送行,席间小B也来了,从口袋里掏出半包中华牌香烟,绕着圆桌转一圈给大伙儿发烟,发完掌心一握,捏瘪了红色烟壳,将嘴上的半截香烟狠吸两口,复又将手心里捏瘪了的烟壳舒展开,从里面取出最后一支烟来用烟屁股对着点上接着吸。-------

 

我去东京后大约过了一两年,小B也去了东京。我的那个老同学捎信要我多关照他。在东京小B常去我那里,与我很快也成了哥们儿。小B与我一样,祖籍山东,那使我对他从开始便有种亲切感。那小子与我其他朋友不太一样,有点痞,但很讲义气。他的身世有点坎坷,他妈生下他后打青霉素打死了,他和他哥从小跟他爸过。他爸是军人,好像是团级干部,后来再婚,又有了第三个儿子。小B和他哥与后妈关系紧张,时常争吵,他爸偏后妈和小儿子,后来与小B哥闹翻了。他哥在外地工作,他爸部队调防,从东北调到上海,住在五角场空军大院,小B说有一回他哥去上海探家时差点和他爸打起来,他哥掀翻了饭桌,跳着脚儿骂他爸。自那以后他哥不再去上海探家。小B随他爸到了上海,当时还在读中学,读完高中后在某水泥厂工作。他虽然与他爸和后妈及弟弟住在一起,但关系冷漠,只与他外地的哥哥情感笃厚。小B不爱读书,从小抽烟喝酒,朋友多是小混混,他后妈是大学老师,横竖看不惯他;他爸也不管他,所以小B当初在上海时回家只是睡觉而已,饭都不愿回家吃。工作后他在上海最好的朋友就是与他同在水泥厂工作的我的上述那位中学同学。

小B说他去日本前,他后妈对他说日本比国内好,要他好好混,最好别再回国了。小B说他听了禁不住想骂娘:明明是想将他扫地出门,还假惺惺地仿佛为他着想。他说他后妈就是个虚伪自私的老娘们。但他自己其实也不想回国,笑说死在日本算了。小B说他不想看见他后妈,也不想见他爸,但92年我从东京回上海时,他特地给他爸买了把菲利普电动剃须刀,又给他后妈和异母弟弟买了礼物托我带回上海捎回家去。

小B去日本后很快就成了黑户口,他当初就没打算续交学费。他胡乱打些工,但没存下钱,挣的那点钱都输在“怕亲靠”(日本式赌场,类似于CASINO)里了。他去“怕亲靠”上瘾,打工路上稍有空余时间,也要进去碰碰运气。有时赢了钱,带些赢来的“景品”(赌场赢来的礼品)去我那里,眉飞色舞地告诉我他已经找到了打开“怕亲靠”的诀窍,绝对可以稳赚不赔。然而再碰到他时问其结果,不仅之前赢来的钱又输了回去,有时连刚取的工资都统统赔了进去。

小B小时在东北生活,他能说一口地道沈阳话和山东话,但他上海话不行,却又时常喜欢冒两句,他的夹带着山东口音和东北口音的上海话颇具喜剧效果,常把我们逗乐。C君的大舅子刘君也是黑户口,在上海时读过电大,比较自以为是,嘲笑小B没有文化。小B便管他叫“刘先生”(日语管老师叫“先生”),大家在一起时一说到不知道的事情,小B便一本正经地说:问刘先生嘛,刘先生有文化,一问他不就都知道了嘛。

小B饺子做得又快又好吃。他和完面搓成长条后,不用刀切,而是用手很快且很均匀地揪下一小节一小节,撒上些许干面粉,便开始擀饺子皮。他一人擀皮,我们三四个人包馅儿仍然跟不上他,不一会儿桌上的饺子皮儿就摞起一小堆,于是他停止擀皮,放下擀面杖,与我们一块儿包馅儿。小B包饺子都是韭菜馅儿,他从超市买回韭菜打开包装不洗直接切碎做馅儿,我们问他怎么洗都不洗,他说不洗原汁原味,洗了就不好吃了。他的韭菜饺子果然很好吃,但各位朋友的老婆都不怎么吃,她们认为小B不讲卫生,还在背地里嘀咕说:“腻心涩了”(恶心死了)。

刚到东京那会儿,小B对我们说他以前在上海时经常“敲煤饼”,说五角场一带“煤饼”到处都是。我听不明白,问他家里不是烧煤气吗,要煤饼干嘛用?他解释说“煤饼”就是干那行儿的女人,“敲煤饼”就是找那种女人。几个朋友撺掇他演示一下如何搭讪,他用生硬奇怪的上海话说:是空档还是等凝(人)啦?我们都哈哈大笑。去东京后他时或也要去新宿一带敲敲“煤饼”,解解饥渴,然而有一次去了之后回来告诉我说他的自信心和自尊心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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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上海的山东人一文提及的革大即是华东革命大学,我父亲当时在那儿做组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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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上帝,是天照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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