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于博客里的旧时光(四)
《 天津记忆 》
(一)
在生命的旅途中,天津是一座不断激起我情感浪潮的城市。
天津一别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当我再一次走近它的时候,心情犹如四月的烟雨江南,雨雾般湿润,柳絮般纷扬。
(二)
列车在如墨的大地上行进,哐铛哐铛的节奏把我带入年轻时代一次又一次在这熟悉的京广线,京包线上奔波的情景。身边依旧是当年的战友,吴侬软语中那些江南少女的影子翩翩然站在了眼前。
你还记得吗?那年回家,从五原站到包头,又站到集宁,眼看着没有尽头的站啊站啊,你哭了。你一哭,有一个男人站起来让你坐,你坐下去,可还是哭,那个委屈哦!她笑起来,夜幕里,泪光一闪。
我对自己说,好好睡吧,别让已经憔悴的脸更加憔悴,别让我久别的战友吓着。
别梦依稀。
(三)
五月二日下午,京津特快,有几节车厢里几乎全是中年人。虽然不认识,但不用猜就知道,都是赴天津参加聚会的战友。我对同伴说:“最怕握着手说,你好你好,是哪位啊?”
刚说完,车厢里走来一位男士,伸出手来,叫出了我的名字,而我却傻傻的站起来:“真对不起,很面熟,可叫不上来了。”这是一个开端,在接下来的时光里,这样的场景满目皆是。
我和一位北京的女战友,互报了姓名,也互致了问候。然后她拿出一张旧照片,指着照片中的我,问当年的班长:这个人来了没有?
来啦,这不就是吗?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目光在现实与过去中困惑:这是你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呀?
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原来,已经面目全非。
(四)
五月三日的聚会有多难,只有大会的组委会知道。作为一个十六团的普通战士,愿对大会的组织者所体现的大仁大义大勇,表达我深深的敬意和感激!
一千多位战友,在天津巨无霸海鲜城摆开了97桌,来回于各桌间敬酒的战友川流不息,让穿着滑轮鞋上菜的服务生们滑不开步子。许多素不相识的战友举杯站在桌前:认识不认识不重要,都是战友,来,干杯!
有战友说:这样纯民间的战友聚会,在兵团结束后的历史上将空前绝后。
空前,但愿不绝后!
(五)
我机运连的天津战友是多么热情啊!
他们出钱出力,几天几夜不归家,每天24小时全程陪同。他们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到,把每个外地战友的日程都排入自己的计划。他们与家人的联系只在手机中。陈战友开车带我们逛五大道,给我们介绍各式各样的小洋楼。归途中,他用手机嘱咐家人如何照料住院的老人。真让我们愧疚不已!
在连队的聚会上,战友门用歌声,用舞蹈,用朗诵,用酒,用眼神,更用默默的情怀把三十五年的战友情紧紧维系深深铭记!
我对总负责方大姐说:你是副排长,我们按原来的排照相好不好?
啊?我是副排长吗?那排长是谁啊?一脸的惊讶。
在照相的过程中出现了混乱。我说各工种的修理排是4排,可好多人说是2排。有的人,每个排的队伍都要往里闯,我把3排长从4排的队伍中拉出来,他却一脸的委屈和不愿。
原来都是我的错。杭州兵是71年去的,71年前修理排就是2排,71年后才改成4排。天津战友都是69年去的,年轻的记忆啊,钉在了最初的那个时段。
又为什么要把每个排细细相分呢?珍惜每一个相聚的瞬间,珍惜每一个重逢的镜头。都喝过同一口井的水,共度过朝夕相处的日子。不管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多大的变故,战友情,可以至真至诚!
在告别的晚餐上,大家喊出:两年后,相约牧羊海!
有人问:为什么是两年?三年五年不行吗?
回答:不行,就两年,再往后,我们该跑不动了。
牧羊海,你听见了吗?这个一身沧桑的群体,仍向往着你永远年青的怀抱!
(六)
在天津,与无尽兄相遇。他用回忆给我上了一道在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心酸的菜----爆炒冰球(无尽命名)。
天寒地冻,体力透支的农活儿,正当年的青春年华,而饥饿却如影子般日夜相随。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就把冰砸小了,搞点儿酱油,把锅在炕炉子上烧热了,就这么一拌,捞起来,温温的,冰冰的,有点儿味道,不管什么吧,总有点儿东西下肚了呀,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三十五年飘然而过,在战友重逢的盛宴上,这道菜每每翩然而至。
(七)
天津的“的哥”很可爱,他不认识路就对我说:天津人很节省,一块一块地省,所以坐车只坐五块钱,最多八块。这里是河西,两年来,我很少跑河东。我去问问吧。
我说别问了,你就往河东开过去,到了那里再问。
他说不行,我得现在问,我不能让你多跑冤枉路。遇到立交桥了,他又下去问,边开还边问我,我说不知道。他说:您怎么一点儿都不记道儿呢。说完笑起来。
另一位“的哥”已人到中年。他问我:五一节跑天津干嘛来了,我们天津可没嘛好玩儿的。我说:是来聚会的,战友聚会,三十五年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目光很深很冷。过了一会儿,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帮子人哪,聚在一块堆儿,老泪纵横哪!老泪纵横!
我问:您,也是知青吗?
他不回头,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一声叹息:别提啦!别提!然后。一路沉默。
停了车,他这么向我告别:五年后,您再来天津吧,那时候,天津就不会象现在这么乱了。聚聚吧,聚聚,不容易,也不会有几次了。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车影。
相逢即是离别。愿您一路平安!感谢您,用这样简洁的话语,告诉我:与往事干杯,但不要被回忆所淹没。
生命,犹如您的车,往前开着,汇入滚滚车流。
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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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邻:我的平湖,你的又一篇散文如静静的西湖,像沸腾的渤海,字字沁在情里,句句渗入心田。我感哦!我啊慨!不要这么“扇情”哦!秋月!啊!!!
禾菱 :读平湖的文字,如走在江南三月如烟如雾的细雨中,如梦?如幻?如愁?......
乌兰布和,乌梁素海,大青山,大草滩......一切都在记忆中,抹不掉,挥不去!无论是苦还是乐,无论是光辉还是晦涩,无论是五好战士还是"落后分子",无论是轰轰烈烈还是默默无闻......人生就这样走过来了,青春就这样留在那块让人又爱又恨的土地上了.
大概是因为当年在兵团的日子比较没有光辉,在过去的日子里,经常在无意识的抵制对青春的回忆.那时因为工作和生活的紧张,可以用紧张来作为"抵挡物".其实每一次的"抵挡"都是一次"积攒",在适当的时候就会汹涌而出.不觉间已踏入人生的仲秋,这些似乎遥远的记忆又开始慢慢的回来,随着人生的脚步,越行,越远,越生......
也许是一种偶然吧,和平湖一样,在我的生命旅途中,天津也是一座不断激起我情感浪潮的城市.大概这里都曾发生过一些美丽或者不美丽的故事吧?!
萧然:《 天津记忆 》——带给我更多的记忆和思考......
隐泉:无论我们走的有多远,战友之间那一缕永不消逝的青春情结都会牵住你的记忆。
也是一种偶然吧,和平湖一样,在我的生命旅途中,天津也是一座能够唤起记忆的城市:——有许多水的水上公园、名气很大的起士林、以经纬和数字命名的道路;很浓郁的北方风俗;在天津工人文化宫看的评剧;还有空气中弥漫的工业城市的味道……
乡华: "相逢即是离别......与往事干杯,但不要被回忆所淹没。生命,犹如[一辆暂时单行的]车,往前开着,汇入滚滚车流。" 特别喜欢这几句.
红柳:
“相见时难别亦难,”悠悠往事何如烟。
青丝虽教银缕换 ,海河逐浪续前缘。
Renguoqing:七篇,给了我聚会的不同景观,是全方位的感受,读来总觉得忧伤,我爱这忧伤。
金子:感动!感慨!感悟!“许多素不相识的战友举杯站在桌前:认识不认识不重要,都是战友,来,干杯!”多么真挚的情感!这聚会留给战友们的太多.太多!读这帖子被那真情感染.只觉眼睛湿润......
向天歌 :读你的帖子,就像品一杯绿茶,清新而淡雅,让人回味良久。
你笔下的天津很美,那是有战友的那份情。希望有一天天津想西湖一样美丽。
同和泰: 这分明是七首诗,读来每一首都让人心醉。
雷峰晨曦:如诗如歌、如诉如泣,深深的情谊、淡淡的忧愁,别梦依稀,前事如烟,把酒问天,与往事干杯,好人一生平安。
家家:如诗如歌、
如诉如泣,
深深的情谊、
淡淡的忧愁,
别梦依稀,
前事如烟,
把酒问天,
与往事干杯,
好人一生平安!
“你所说我所想谢谢”
平湖秋月:比邻姐:感谢你在平静的湖面下读到沸腾的浪花!
菱姐,隐泉:相遇是缘,共同拥有天津的记忆也是缘!
萧然兄:对故乡的记忆即是思念,与你同行!
乡华兄:为什么是暂时单行?感谢你的“特别”!
红柳兄:往事前缘皆是梦,拥有也是幸福!
REN兄: 别忧伤!
金子: 谢谢你!真情永远!
向天歌:欢迎你的到来!天津的美丽也是我深深的期盼!
同和泰,雷峰晨曦: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是我们共同的记忆!感谢你们!
家家:你的深情会成为我的记忆。谢谢你!
国云兄:战友心相通,不说也清。
过江亭:难怪有人说你很忙。自己也承认常常不由自主的打开电脑,原来你发现了广袤无垠百花盛开的大草原。出于本能你给她们传花受粉,让她们花开的更鲜艳,并结出饱满的果实。自己又从中汲取营养,酿出扑鼻花香的琼浆。带给人们甜美的享受。谢谢你勤劳的小蜜蜂。
乐乐:“谁不说俺家乡好”这似乎是条约定俗成的规律。走南闯北的我,在高高的前门箭楼的日影里,听到过天子脚下的人在说起北京时的那份从容;在陆家嘴的高楼森林里,听到过喝黄浦江水长大的的人在说起上海时的那份自得;在青岛的鲁迅公园,在大连的中山广场,在珠江畔,在重庆山城,我都听说过当地人谈起家乡的那份满足;西子湖边的柳荫里,断桥旁,雷峰塔下,黄龙洞中听杭州人用吴侬软语夸家乡,那是一种享受,同时也是一种考验,我曾戏称:如果在全国各地调查排队“谁不说俺家乡好”的强度,杭州人可能会全国第一,至少在国内可以排进前三名!说句实话,俺们天津人在外地人面前还真的有点“自惭形秽”的无奈,感谢平湖用她如椽的笔(虽然她可能举不动)、如发的心,写了我们天津,特别是她还是来自我戏说夸家乡第一的杭州城,文笔的清丽自不待言,我只感谢她的发现和述说!
平湖:愿你在他乡愉快!
平湖秋月:过江亭: 你终于来了,欢迎你!愿我们在大草原上都快乐!
乐乐: 与你共同祝福天津!愿我们在家园一齐欢乐!
漠北:读后感:读平湖秋月的随记和断想,我经常会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随记和断想去感受……
但是在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的随记和断想去感受之后,却往往会感到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必说了。
因为在读了她的随记和断想之后,我已知道自己想说的话,以及想说的感受,和她已说过的话,已说过的感受其实一样。
由此知道自己的话,自己的感受,其实也只是她的话,她的感受的重复。
忽然醒悟,却原来平湖秋月的随想就是我们大家的随想,平湖秋月的感受就是我们大家的感受。因为平湖秋月的心和我们大家是相通的,是一个兵团模具里压出来的……
曾经草原:你的回忆很青春,情结很知青,描述很散文,感受很天津。
楼主: 谢谢你散文般的《天津回忆》,以沾满浓情厚意的笔墨,描述了十六团战友天津聚会的情景,读罢令人激动不已.青春的年华,共同的经历,使我们这一代人系下了这不了的情结,挥之不去驱之不散.我很赞同你文章的结尾:与往事干杯,但不要被回忆所淹没。让每一次相聚,都成为我们生命列车的加油站,动力十足滚滚向前.
你与的哥的相遇,很有特色,天津和天津人就是这样的,你描述的很贴切.欢迎你再次光临,那时你肯定会有新的感受.
平湖秋月:漠北兄:先说谢谢你!愿与你一起随想和感受!然后想告诉你,我怕那个模具,不管是什么模具,进去了要扁掉不说,出来了就一式一样了,谁和谁就分不清了。嘿嘿,不喜欢。
草原兄:喜欢你的这句:“感受很天津”。真的吗?真是如此的话,为自己而骄傲而快乐!感谢你,天津的战友!
漠北:平湖秋月:你说的也有道理,当年穿的土不土、黄不黄的兵团服,大家看上去就像一个模具里压出来的,怪不得很难猜出你来呢。
不过凡事都有正反二个方面,如果你偷吃了连长家的老母鸡后,大家看上去像一个模具里压出来的你就占老便宜了,找不着,逮不到。如果你掉了钱包那就坏了,虽然有人看见你掉了,一转眼他就找不到失主了,看看谁都是失主,不知道还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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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天》----兵团战友初恋的思绪片段
(一) 明天,你又要上路了,又要回到那黄沙漫天的地方。
今夜,让我们再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在星光下走走。走过这昔日的河,这古旧的街,这熟悉的门,还有那一丛墨绿的芭蕉。
多么想,牵一牵你的手,可是我却一直把那微微颤抖的手插在裤袋里。
(二) 又是分手的日子了,我要走了,而你也要回到那千里冰峰的山中。真是不敢想你的孤独你的寂寞。山遥水远的你啊,多么想跟随你去浪迹天涯。可近在眼前的时候,却不敢面对你如火的目光。
(三) 别流泪,我的小妹,愿那个男孩象我一样的把你在意珍惜。愿你的父母拥有平静安宁的日子。也愿你未来的孩子,不再象我一样,有一个“ 黑”色的父亲。
(四) 放不下你呵,我的兄长,可是我的路又在何方?面对年迈的双亲,面对迢遥千里的行程,面对情重如山的你,面对……
我的心就象那一地的芦花,断了就碎了散了,然后在风中纷纷扬扬……
可是千不能,万不能,我不能让我的孩子这一生都生活在阴影里。
(五) 爱你,就懂你,我心爱的女孩;爱你,就是要给你最好的日子,如果不能,就让我把深深的祝福留给你!
(六) 这么好的男孩,为什么就不能爱?这如海的深情为什么就不能托付不能倾心?!这一生,我还要求什么?我前方的路呵,黄沙漫天!
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