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网情深：中国病理的地位和问题之我见——从詹院士北医开学致辞谈起（论病理医生的地位——之6）
力刀
在微信上读到北大副校长、医学部主任詹启敏院士的新生入学致辞，摘引如下——
“临床上，任何一种疾病都有临床路径，诊疗的规范和标准。然而，在我们临床上用的临床标准中，只有不到5%是我国医学界贡献的。这与我们建设一个医学强国还有很大的差距，也意味着既使很多具有我国自身特点的疾病，却要用国外的标准去治疗。我国幅员辽阔，不同区域的生活水平和方式差异很大，疾病的发生发展和疾病谱不同，很多疾病诊疗需要有自己的特点，在国际上也需要有中国标准和中国方案。中国是人口大国，临床数据量巨大，利用好这些数据，就一定可以做出人无我有，人有我精、我优、我特的新突破！”
……,……。
刀评：詹院士说的话确实不错，完全政治正确！然而，恰恰就是北医的某些“牛人”对于我提出的“肿瘤病理报告至少要规范化”的“批评劝告”暴跳如雷，还恼羞成怒：“你知道我们中国医生比你们美国医生有多忙吗？！”
呵呵，忙，居然可以成为出具不完整、不负责任的病理报告的理由、而且如此冠冕堂皇、甚至对一个美国同行的批评如此义愤填膺、以“爱国”的嘴脸来讨论专业技术问题，也真是职业奇观了。我的一位熟悉此人的病理同行私下告诉我，她那里及她本人哪有那么忙！和许多美国大单位、同级别的医院病理医生的工作强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此人据说还在美国斯隆癌症中心进修过！不知詹院士看到这种嚣张跋扈的言论该有何感想？！北医都有这种思维方式的“牛人”占据着病理要职，那么，不到5%就是必然！何况，具有这种思维方式的三甲医院“大牌”们还不仅仅是北医一家！？
我当时提出这个问题就是因为讨论的一个病例的病理报告不完善，影响临床外科、化疗放疗的后续治疗。几个北医“牛人”就如此嚣张跋扈地跟我掐上了，最后以把我踢出群为止。我见多了国内这些大牌三甲医院出来的肿瘤病理报告，可以说，我带教的一年级结束时的住院医生都不会再出这种报告了！我手里有国内送来会诊的报告，来自北上广津及其他省肿瘤医院的，可以说，还没有一份可以按照美国病理学会（CAP）模版要求达到标准的！昨天刚刚得到国内请求会诊希望来美治疗的晚期患者病理报告：“结肠活检：腺癌”。就这几个字！连个分型、分级都没有。来自上海的某家部队医院……呵呵
我都无法理解和想象：你病理报告不完整不准确，如何指导临床？让临床肿瘤内科、放疗医生如何做？这边哭诉临床医师不重视病理、病理人的地位低……，那边，你自己不负责任，不尽职，那么谁还会把你这种没有价值的报告当回事？谁会尊重你？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在美国，外科、肿瘤内科和放疗医生，治疗都必须依靠我们病理报告的分型、分级和分期。否则，无人敢开展或继续治疗。即使外院转来的病人有完整规范的病理报告，也必须再由本院病理医生审核复查出具新的报告后再开始治疗！这就是为何在美国，病理医生被尊称为是“医生的医生”、是“Guiding surgeon's hands"的！
另外，提起免疫组化染色，就让人火气更大了！我见过上海三甲、省级肿瘤医院的免疫组化报告，连阳性对照都不做的！你敢相信没有实验对照的免疫组化染色吗？！我现在一律不认可国内送来的病理报告和免疫组化，一律要求国内来会诊必须送空白腊片，在美国从新做染色，就是被国内不负责任的这种做法坑怕了，见过两次国内病人托熟人找到我远程会诊，看送来免疫组化染色，或没有对照，或者是国内两家医院的染色截然不同、最后结果是我在美国重复完全否定国内医院染色结果的情况！这种送来的会诊资料真让人提心吊胆！
我一直强调：国内大医院的外科、肿瘤内科和放疗，在技术、药品和设备方面，几乎不差于美国临床，可是，比较结果，临床肿瘤生存率差别竟然达20-30个百分点，尤其早期肺癌、乳腺癌、胃癌，差别更为显著。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病理报告的不精确和不完整，导致临床治疗不当：或者过度、或者不足……，倒霉的是病患。而临床相应专业医生自己也很难进一步提高。
我一直认为：以中国患者群体庞大数量，手术和化疗放疗的病例数，而至今却仍没有一个WHO肿瘤诊断、NCCN治疗指南是中国人写和制定的，尤其是：胃癌、食道癌、肝癌、子宫癌、乳腺癌等多发和常见的恶性肿瘤，这是很shame的一件事！究其根本原因：就是没有精确诊断！结果就是哪里来的精确治疗？再加上没有严格认真的长期随访资料，你当然总结不出来有指导意义的诊断和治疗指南，当然也就在临床上没有话语权，而只能一直沿用国外的指南！詹院士说的“不到5%”也就是必然、并将持续下去！
题图，是我引用的著名的病理学家Dr. Juan Rosai写的一部书：《Guiding Surgeon's Hands》。最近回国交流，看到同行书架上、案头已有国内翻译成中文的他的巨著——第10版《Surgical Pathology》，这本书也是我们美国病理医生的案头必备参考工具书。做为一个病理医生，不仅仅是学习熟读他的病理诊断书籍，也应该认真看看为何他要写一本《Guiding Surgeon's Hands》的小册子，明白作为一个病理医生的职责、义务和成就感，在医学技术之外，提高自己的医学人文情怀和认识！这样，有助于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提高自己的医学临床技能、更好地为临床外科、内科、放疗科医生提供支持，更好地服务于广大病患。做一个自豪的病理人、一个称职的病理医生——
A good doctor's doctor!
（待续：谈美中病理会诊报告的差异）
9/6/2017 于美国纽约 刀客聊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