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她是?”桂花见扈家太太身边站着一个亭亭玉立,妩而不媚观之可亲的姐姐模样的女子,就来到汗青和母亲身边,疑惑地问道。貂蝉拉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女儿,来到马芳身边说道:“这是领兵打仗的马将军,来我们家找你干爹去商量大事呢!”名花笑容可掬地拉着桂花一只手说:“桂花妹妹,我是你的名花姐姐,家住辽城。这次拉着一群吃粮的,来找你我的干爹,让他指挥呢!”桂花转头看着汗青,有点迷糊,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还是昏昏沉沉的,好象一下子想不起来爹爹在榆树村这些日子忙忙碌碌干什么,就很不安地问道:“爹爹,那些大木通房都是让官兵入住是吗?我们要这些兵马干什么呀,爹爹?”汗青知道桂花还没有彻底恢复神智,就对女儿说道:“桂花,我们都在为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筹划着准备着和行动着。桂花,你现在能不能想起你在迷宫里,一下子发现周围爹爹和扈文扈武兄弟不在了以后的事情吗?”桂花好象有一点迟钝,双眼凝视着空中,慢慢又低下头,看着地面,半天才抬起头,眸子里仿佛突然亮堂起来,让汗青心中一下子活跃和兴奋不已,急切地等着女儿说出当时她到底看见了谁。“爹爹,我看见一个人不时地朝后看我,引导我离开你们来到一个很僻静的地方,他不是我父亲,但是他说他认识我父亲,也认识当年在雪姨家做长工的晋生叔。等我再问,我父亲和晋生叔是不是都活着,他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我再问他们人现在何处,他就招手让我下马,上他跟前再告诉我。因为他说出我父亲和晋生叔的姓名,我顿时惊喜万分,心里一点防范都不曾有过,谁知道他根本没有告诉我任何有关我父亲下落的事,而是点了我的穴位,让我很快就失去抵抗力,后来就昏迷不醒,直到刚刚醒过来,这期间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不知道。”汗青听完,没有马上接着问女儿而是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桂花,他有没有问你关于龙泉的任何事情?”桂花如梦初醒似地“哦”了一声,将身子转向汗青神情不安地说:“爹爹,您不说女儿差点忘了,他问过我哥目前的近况,我告诉他哥哥如今是辽城的财经总监,现在人就在大榆树村。说完我接着问他是谁,他说我哥认识他,他这么一说,女儿还真的觉得他有点面熟,也许是上次……”桂花犹豫了一下,停下话头,神情愉悦地看着汗青。“宝贝,他是谁?”汗青脱口而出,桂花见爹爹这样喊自己,莞尔一笑,有点害羞地低头说道:“他是宋州大理村的陈志强,他身材跟我父亲很像,也深得我父亲的信任,尤其是晋生叔对他很信任,那次女儿正好回家见过他,他跟晋生叔就在女儿家里过夜,跟父亲彻夜交谈。女儿没有想到,他还有功夫,尤其是点穴之术出神入化,让人防不胜防。”汗青听完立刻陷入沉思:“如今宋州还是军阀的地盘,难道贾司令也在打压农会,否则陈志强为什么逃离宋州?如果陈为贾司令卖命,为什么对我以及扈文扈武不加伤害?难道他知道晋生和三思他们的下落,还是他们就是陈志强救出来的?哪晋生兄的儿女以及保姆目前下落如何呢?一旦宋州攻陷,如何对秦夫人交代?不行,还得派人再上迷宫,找到陈志强,就找到晋生和三思他们,无论是对貂蝉姐姐还是秦夫人,都是无比重要。”貂蝉见汗青一声不吭,就推了推还在苦思冥想之中的汗青说:“这么说,三思还活着?简直不可思议,要不要……”汗青抬起头,笑对貂蝉应道:“要,还要再闯迷宫!不过我想上宋州一趟,去大理村找陈志强,名花,想不想跟爹爹走一趟?”马芳笑吟吟地说:“好啊,爹爹上哪里,女儿都愿意陪伴左右!”梦雪见马芳跟汗青这么亲近,内心非常不满,但是见他们是去办正经事,又不好阻拦,只好埋怨道:“汗青,现在人马已经跃跃欲试,你这个主心骨一下子远离大本营,会不会引起不测?”汗青站起身来,来到梦雪身边,见她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汗青想起往日两人之间的柔情万丈,多么想把佳人搂在怀里,让她满腹怨恨化解为无形,但是这次临战前上宋州,也是为了进一步了解贾司令对这次新军的进攻有何反应,做到知己知彼、一战而胜。“梦雪——!”汗青深情地轻呼,梦雪转身没有应答,“你不要担心,在这里有扈矢兄、龙泉和范勇他们,暂时不会出事,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梦雪慢慢转过身来,双眼噙泪地说:“那你们父女快去快回,不要让人担惊受怕好不好?”
“爹爹,看来要过原乡的关卡都很难,怎么办?”两匹快马很快就来到原乡的一个要塞,是进入宋州的重要关卡,马芳和汗青双双翻身下马,见关卡戒备森严,马芳担忧地问道。“我已经向范勇偷偷地要了两份宋州居民通关印牒,现在你的大名是范勇的一个兄弟唤作商义,而爹爹就摇身一变成为范勇了,是不是挺好玩!花儿,你的易容术真是真假难辨,简直出神入化,让爹爹时时觉得我身边是一个翩翩少年,玉树临风,如潘安再世、卫玠重生。”汗青一边安慰女儿,一边轻松地谈笑。“爹爹,女儿在您心目中是不是最美的,还是凤霞姐姐最美?”名花娇嗔道,“爹爹,雪姨年轻时一定是辽晋宋最有名的美女加才女,对吧?”汗青微笑地看了看名花,不知道如何回答女儿这个刁钻古怪的问题,很快轻声笑了起来:“花儿,在爹爹心里,你如爹爹的左膀右臂,深受爹爹倚重和喜爱,这是从能力上讲。从你的音容笑貌上说,你是爹爹平生遇到最完美长相的女子,明眸善睐、朱唇皓齿,笑靥藏娇、眉目传情,让天下英雄尽折腰!”名花听后吃吃地笑个不停。“花儿,爹爹是不是说得不好?”名花摇着头,牵着汗青的手说:“爹爹说得挺好啊,只是孩儿不相信而已!譬如风韵迷人的雪姨,年轻时一定生得天香国色、倾国倾城而惊为天人,比孩儿更加珠圆玉润、仙姿琼质多了是不是爹爹?我听义兄说,爹爹跟雪姨曾经在状元楼一起读书,差一点成为上官人家的乘龙快婿对不对,呵呵?”名花的笑声未落,就劈头盖脸撞上一通吆喝:“每个过关卡者,出示通关证。不是宋州居民,一律禁止通行,年后等条文修改后再做打算,不要乱挤乱撞,排好行列!”见关卡重兵看守,汗青暗示女儿保持警惕,首先来到四位卡差把守的关卡前,微微欠身,双手递上通行证。“你到辽城干什么去了?”卡差漫不经心地问道。“长官,在下上辽县采购了一些年货,准备在这几天销售,让手上活络一些。这段时日,生意一直不尽人意,这个年难过哦!”汗青熟练地说着宋州口音,回答卡差的问话。汗青很轻松就过了关卡,在马匹和货物接受检查的同时,等候女儿入关。“你是宋州何方人氏?”一个卡差见名花长得眉清目秀、面如冠玉,更是风流秀雅,立刻心生好感,不禁故意细致地问了起来。“小的是大理村人,前面那位长者是在下的舅舅!”卡差突然有了兴致,接着问道:“我说呢,你们怎么看着有几分相似。你们大理村都姓陈,你怎么姓商?这个商姓在百家姓里有吗?”名花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答,汗青及时来到卡差身边,客客气气地说道:“长官,我这位外甥还是初次外出,与人打交道经验不足多有冒犯,请长官原宥。商姓在大理村确实属于少数姓氏,就是在百家姓里也是排在四百七十七位。”汗青操着宋州口音为女儿解围,同时给每个卡差塞了一坛辽都双沟。其中一个卡差伸手想在名花脸上捏一把,被汗青装着无心地挡了一下,就势拉着女儿离开关卡,并把缰绳塞到女儿手中,低声说道:“花儿,快走!”名花真的很想一掌把这个无耻的卡差拍死,但是为了完成今次任务,不得不忍气吞声,心里顿时愤愤不平起来,跟汗青抱怨道:“都怪您,非要孩儿弄一个美少年的模样,要不怎么会让女儿差点受辱。爹爹自己一个人上大理村吧,女儿要回去了!”汗青见名花垂头丧气,连马都不愿意骑,牵着马无精打采地跟在汗青身边。“要么爹爹让你打几下,出出气怎么样?”汗青戏谑道,“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日难。何况现在是非常时刻,更是不能感情用事,对吧宝贝?”名花赌气道:“孩儿哪里打得过爹爹嘛!就是打得过,女儿也不忍心这样做,是不是?爹爹,您真的认为女儿是您的心肝宝贝?”汗青认真地点头应答:“是啊,你是爹爹最喜爱的女儿,自然就是爹爹的宝贝哦!”名花“哼”了一声,有点不相信地说:“爹爹只是逗女儿开心而已,是不是这样爹爹?”汗青拉着名花的玉手说道:“你是爹爹冰肌玉骨做的女儿,如何能是假的宝贝?再不在爹爹身上出气,期限一过就后悔莫及了?”名花被汗青的语气逗得笑了起来,轻轻靠在汗青怀里娇嗔道:“我才不上您的当呢!爹爹,如果爹爹这样重视女儿,那女儿就不生气了!对了,女儿有点饿,要不要先打尖再骑马赶赴大理村?”汗青看了看周围,居然还有一处酒家,真是喜出望外,拉着女儿就直接朝酒家走去。“客官,把马交给小的就可以!”一位男子殷勤地接过汗青手上两匹马的缰绳,脸都笑成一朵花地说,“两位是住店还是吃饭?”汗青微笑地应答:“麻烦店家喂饱马匹,给足饮水。我们过路吃饭,一枝香酒家远近闻名,是不是还卖驴肉?”名花一听还有驴肉可吃,简直是大吃一惊,低声问道:“爹爹,这里也能吃到驴肉?”汗青点头称是,同时留心酒店跑堂小二的回答。“还卖,请两位进大堂入座,小的这就帮二位安排酒菜!”见小二牵马而去,汗青领着女儿信步进了酒店。一进来才发现店里只有一桌人在吃饭,生意显得冷冷清清。柜台后一位年近四十的妇女立刻满脸堆笑地问道:“客官是住店还是……”汗青未等问完就笑着回答:“老板娘,我们两人吃饭。你们一枝香一直生意兴隆,这些时日是不是因为年关,加上天气寒冷,客源才变得稀少?”柜台后的女子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息道:“还不是这座关卡,把人都卡得一干二净。”汗青吃惊地再问:“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设关立卡,让两地民众来往十分不易,尤其是年关,正是生意繁忙、日进斗金的好时候,这样一卡,不是让每个人的年都过得很不如意吗?”女子见眼前两个顾客是陌生人,就坦然地说:“因为辽城已经在大榆树村安营扎寨,马上要攻打宋州。如今贾司令如惊弓之鸟,处处设立关卡,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难。”汗青如梦初醒地感叹道:“这是什么世道啊,眼看就要过年,还有心思打仗,真是疯狂的年头、纷乱的时代哟!对了老板娘,能否给我们上两斤驴肉,一盘驴心嘴,一盘驴大肠,一碟蒜碎,一壶一枝香醋,两斤烙饼,两海碗香鸡杂甜薯羹,一坛一枝香佳酿。哦差点忘了,一枝香不但酒和醋是一绝,还有豆皮也是远近闻名,再来一道豆皮熘里脊肉,还来一道干丝肉松拌罗卜丝。”老板娘一边听汗青报着饭菜名目,一边一双玉手拨动着算盘,手腕上一对翡翠手镯摇摆不停,让名花看得入神。一下子噼里啪啦的算盘珠子不再上下碰撞,名花如梦初醒地问道:“爹爹,这么多饭菜如何吃得了?”汗青轻轻地点头作答,同时问道:“饭菜钱是多少?”女子嫣然笑道:“十块大洋零三十个铜钱!”说完女子俯身在一本帐簿上写着帐目,并很快交给汗青一张票据,上列有饭菜名目及价格和应付钱数目。汗青掏出十三块大洋,全部交给老板娘时说道:“不用找了!”这时这个女子才认真注视眼前这个大方的顾客,莞尔一笑道:“多谢惠顾,客官这般慷慨真是少见,令人感激!”等汗青在账本上按了手印,老板娘亲自出柜台,安排汗青父女在一个临窗的精致方桌前坐下,同时跟刚进大堂的小二说:“宝哥,给两位贵客上酒菜,这是菜单!”被喊着宝哥的店小二,恭恭敬敬地接过老板娘手上的单子,很快就进厨房去了。
见店小二离开,汗青及时搭讪道:“老板娘,大理村离这里还有多远啊?”女子一听略略有点吃惊,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大慨十里路吧!你们要上大理村干什么?”汗青一边喝着刚上的热茶,一边说:“去访一个朋友,听说他被贾司令的人追捕,不知道他的家眷是不是还在大理村?”女子一听,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低声问道:“你们是不是在说大理村农会的事吧?”汗青左右看了看,见身旁没有外人,就点头称是并接着说:“大理村也有农会?哪是谁在搞农会呢?”女子欲言又止,汗青及时把两块大洋递给女子,接着问道:“是谁呢老板娘?”女子见宝哥把一大盘驴肉端上方桌,就势摆好,并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碗碟勺筷,依次给两位贵客分配摆放好,悄悄地说:“听大理村的人说,是一个叫陈志强的人在暗地里组织农会,发展会员,做好迎接北伐军攻占宋州的准备。后来被贾司令发觉,其实是他们村的地主向贾司令告发陈志强,所以他差点被抓住,现在他一直不敢回大理村,躲在辽城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前段日子,听人说他就在大榆树村出现过,因为他跟那里的李三思串通一气。听说还有晋城的一个农会总头目,跟他也有来往。还听人说,北伐军也容不下农会,所以现在不但是贾司令不允许搞农会,连以前发起农会的北伐军国民党都在驱赶取缔和解散这个团伙,看来农会这玩意真成了过街老鼠了,是不是客官?”汗青不经意地点着头,接着问道:“哪陈志强的家人还在大理吗?”女子摇摇头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客官还有其它问题吗?”汗青见女儿埋头吃得正香,就摇摇头并感激地说道:“多谢你的帮忙,才让我们对时下的情形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我想,没有别的问题了。我们也是消息闭塞,而贵店接触来往客商多,信息来源丰富,对时事了解非常及时全面。”走出一枝香,汗青把在酒店里包好的酒菜放进跨在马身上袋子里,不忘问名花:“花儿,吃饱了吗?”名花喝了几口酒,又吃了不少烙饼和驴肉,现在身子不但暖呼呼的,而且精神也为之一振,心情更是一扫入关卡时的低落,充满愉悦和满足,听干爹发问就欣喜形于色地笑答:“爹爹,这是女儿吃得最香的一顿饭!驴肉真好吃,回来时我们还来吃好吗?”汗青归置好了随身携带之物后,轻轻地点了点女儿光滑宽大的额头说:“真是爹爹的馋丫头!不过爹爹比你更馋,你不说爹爹也要再来光顾,再带一些驴肉回扈家,让他们尝尝一枝香驴肉的风味,对不对宝贝?”名花娇娆地咯咯笑个不停,突然从汗青手上抢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声娇喝催马向大理村飞奔而去。“哼,又想甩开她干爹,没门!”汗青嘟囔了一声,举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坐骑,见它受惊一般地跟随名花的马匹而去。名花转身一看,不知何时爹爹健步如飞地就在自己身后,等再想催马快跑已经来不及了,突然名花发觉自己的腰身被爹爹抱住,想不到他已经飞身上了自己的坐骑。“爹爹,你想把女儿怎么样嘛,难道要把女儿扔到地上去不成?”名花不满地抱怨。话音未落,汗青又从女儿身后,一纵身稳稳当当地落在赶上名花坐骑那匹自己的马背上,一手握住马鞍,一手拽住在空中飞舞的缰绳,很快就跟名花并驾齐驱。“爹爹,以后我们父女俩就骑一匹马得了,好不好呀爹爹?”名花见干爹马背上的手段技艺超群,胆识过人,让自己佩服得无法言表,就嬉笑道,“省得爹爹在女儿身边飞来飞去,让孩儿羡慕得都不想自己骑马了!”汗青拽紧缰绳,让马减慢步伐,跟女儿立马在一道山岗上,指着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几处人家的村子说:“花儿,那就是大理村。下了眼前这道坡,就可以进村了。花儿,等爹爹骑不动了,你就驾着马车拉着爹爹到处兜风转悠,愿意吗?”名花转头看着汗青,笑颜喜人地说:“爹爹在女儿心目中永远都是精力充沛永远年轻的高大形象,要老也是女儿先老,坐在马车上,爹爹驾着马车对不对?”汗青听完哈哈大笑起来:“那样的话,爹爹就抱着你同骑一匹马,齐行一条路,一起看日出,共同送夕阳,想想也是很美好的父女相伴的生活,是不是花儿?”名花不信地哼了一声,先催马冲下山岗,娇声喊道:“爹爹,来追孩儿呀!”
这是一个有近百户人家的大村子,汗青问了好几户人家才打听清楚了陈志强家的方位。等汗青想再问陈志强家有没有人时,村人都茫然地拨浪着脑袋,让汗青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担心此次探访很有可能无功而返。汗青拍打了半天的大门,总算等到有人打开一道门缝,一张惊慌的脸战战兢兢地问:“你们……你们是……你们要……要……找谁啊?”汗青立刻语气温和地问:“请问这是陈志强家吗?”见汗青面容慈祥、态度诚恳,无论是言语还是姿态都没有恶意,门内的人才慢慢把门缝开得大了一点,依然犹犹豫豫地说:“他离开家很久,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什么地方。你们是他的……他的……他的什么……他的朋友是吗?”汗青微笑地点着头说:“大嫂,我们是志强最好的朋友。马上要过年了,我们父女俩来看看他和他的亲人,顺便带了一些年货,免得他还要上宋州去置办。大嫂,外面真冷啊!”被喊着大嫂的女人有点急促不安,好像在下很大的决心似的,在名花娇声喊着大妈的声音里,终于打开大门,让汗青父女俩,牵着两匹高头大马进了庭院。这是一座冷清的院子,没有孩子的嬉闹声,也没有过年的一点气氛。“大嫂,孩子不在家吗?”汗青一边把马拴好,一边唠着家常,“还是……”女子没有回答而是问道:“要不要拿些草料给马吃?”汗青一边提着马袋,一边摇摇头说:“刚刚喂过!”名花乖巧地接过马袋,直接进了厅堂。“我……我都没有生火盆,你们……你们还没吃饭吧?”女人嗫嚅着,站在汗青身边,注视着名花从马袋里取出一包包鼓囊囊的年货。汗青转头看着女人说:“大嫂,我来帮你生火。花儿,跟你大妈取来木炭,端来火盆,就在厅堂和内室各生一个。”女人只好带着名花从柴房里搬来火盆,汗青立刻接过女人手上的一个火盆,名花拿了些生火的干树叶,很快就把火盆发着,厅堂慢慢暖和起来。名花和汗青在女人的帮助下,又在火盆上烧了一壶开水,沏了汗青带来的谷雨新茶。“大妈,您喝茶呀,这都是我爹爹从辽城给志强叔采购的果品,您尝尝好不好吃?我爹爹说,这种糕点还是辽城的特产呢!”名花一边递给女人一杯热茶,一边从茶几上摆好的果品点心里挑了一样递给女人时,语调甜甜地说道。女人迟疑了半天,才接过名花手上的一块糕点,哆哆嗦嗦地尝了一口,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地说:“你们坐下来说话,我家也不像个家,让你们费心了。带了这么多吃的,真是太让人过意不去!”名花蹲在女人跟前,双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膝盖上,语气娇娆地说:“大妈,我爹爹来就是让您和家人过一个快乐的新年。我们爷儿俩在一处酒家带来一些驴肉和烧饼,现在还热乎着呢,让侄女给你取一些来尝尝好吗?”说完未等女人吭声,名花就在一堆年货里挑出驴肉,汗青又在女人的陪同下,从厨房取来碗筷和一个小蒸笼回到厅堂。汗青把蒸笼搁在火盆的支架上,把驴肉略微回笼了一下,名花也用镬把烙饼重新热了一遍,盛在一个瓦盘里。名花把饼和肉摆放在一个小四方桌上,拉着女人在桌子旁坐下,甜甜地说道:“大妈尝尝,我爹爹说这是他在宋州吃过的最好吃的驴肉呢!”女人抬头看了看名花,又看了看身边站着的汗青,笑了笑,突然低下头呜咽起来,双手慌乱地抹着泪水。名花有点惊慌失措地看着汗青,汗青示意女儿不要惊慌,做手势让她过来,汗青紧接着递给女人自己的袖帕,女人也没有多想,拿起汗青的手帕,胡乱地擦拭着满脸的泪水和满嘴的泪涕。名花这时也过来,把刚刚用热水浸泡拧干的面巾递给女人,接着把爹爹的袖帕取走,转身回到水盆边搓洗起来。汗青坐在女人身边安慰道:“嫂子,快吃吧,一会儿又凉了!”说完把筷子塞到女人手中,又把一杯热茶倒好,放在女人跟前。见女人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开始吃着驴肉,啃着烙饼,汗青帮着名花,在厅堂又生着了一个火盆。“大妈,侄女可以把火盆搬到您住的内室吗?”名花来到女人身边,柔声细气地说,见女人一边用面巾擦拭着嘴唇,一边欣喜地点着头,名花就转身跟汗青把火盆搬进了女人的卧室。汗青见卧室里,除了一张简易的木床,以及床边一张小桌子,什么别的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空气中明显地散发着霉味,看来这里有一段时日没有住过人。“爹爹,是不是要上村里去看看,有没有现成的家具出售,给大妈家添置一些常用的橱柜和座椅是吧?”名花有点伤感地说,“爹爹,志强叔出事后,是不是有人来这里抄家,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一扫而空啊?”汗青默默地点点头,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无不感慨地说:“农会害人至深,谁沾着它,都会很倒霉的。可怜大嫂一个女人,孤苦伶仃,无人理会,真是辜负女娲造人的一番苦心啊!”名花深有体会地答道:“爹爹,当初如果不是您救了女儿,是不是也辜负了女娲的良苦用心?爹爹,您就是人世间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是吗?”名花想起自己的过往,轻轻地依偎在汗青怀里,动情地问道,“如果爹爹不救女儿,名花早已成为孤魂野鬼,是吗爹爹?”说着说着,名花钻进汗青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汗青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女儿,语气柔细地说:“花儿,你跟爹爹有父女之缘,所以才有今日这样相互关照的亲情。你志强叔一家,就是因为他辨不清时务,悟不透世道,才将家庭和亲人陷入劫难之中,如果再不悬崖勒马,真会让所有跟他有牵连的人,万劫不复,永世不得翻身。作为推崇北伐、鼓吹统一的我们,一定要让这些深受俄共毒害农会蛊惑的百姓,感受到国民革命的益处,品尝北伐胜利的果实。”名花慢慢止住哭泣,汗青就用自己的衣袖轻轻地为女儿擦拭涕泪。名花噗哧一笑,娇嗔道:“把爹爹的锦袍弄脏了怎么办?女儿自己有丝帕,不过要爹爹帮女儿擦拭好不好?”汗青欣喜地接过名花手中的手帕,轻轻地擦拭着,不忘戏谑女儿道:“你呀在爹爹怀里哪能长大嘛?要是被你雪姨知道,一定会挖苦你半天,讥笑你一年的!”名花娇声地笑了起来:“女儿才不怕呢!爹爹,雪姨她是不是喜欢爹爹了,每次女儿在爹爹身边撒撒娇,她都不乐意,是不是嘛?”汗青未置可否地说:“你呀,做爹爹的女儿,还管雪姨干什么?她喜不喜欢爹爹,一点也不会影响爹爹喜欢你这个宝贝女儿哦!” 名花还是不满地抱怨:“会,会,就是会嘛!”汗青见女儿神灵活现起来,立刻建议道:“宝贝,到村子里转转好不好?”名花想了想,觉得自己把来大理村的任务差点忘了,就收了收跟爹爹嬉闹的心思,随着汗青出了内室。
“大嫂,您把孩子接回来吧!”汗青见女人吃完饭正在收拾,跟名花来到她身边问道,名花乖巧地帮着女人收拾着,“我想在村子里走走,顺便购置些家常日用之物,让大嫂高高兴兴地过一个喜庆之年。”女人转过身,注视起这个不速之客,不知道为什么这对父女对自己这么好,就像自己的亲人,甚至比自己的亲人对自己都好。自从志强被通缉以来,不但家不成家,连亲人都很少来了。因为害怕村里那些无赖再来骚扰、更是有些轻薄之徒,不时来猥亵自己,让这个家成为一个无法居住的废墟,更不要说把孩子安置在这里,只好把孩子放回娘家,让自己的哥嫂暂时照看着。然而亲人也害怕受到牵连,尤其是自己的嫂子恨不得把自己和孩子赶出去,让自己狠狠心又回来收拾一下,想办法回来居住。他们来找志强干什么?我怎么能告诉他们志强的去向和落脚之地呢?万一他们是官府的人,是两个探子怎么办?但是天下有这样好心的探子吗?他们如果是探子,只会在四周转悠,问问左邻右舍,哪里还会这么关心自己的一日三餐,家居安定舒适,再看看吧!女人满脑子的猜疑和迷惑,不过戒备心慢慢松懈下来。“你们又是年货,又是驴肉的,让我怎么过意得去?家里就我一个人,放那些家具只会被人抢走抬去,如何守得住?”名花娇“啊”一声,不解地问:“大妈,难道没有王法吗?”女人苦笑地说:“如今我已经是罪犯的家属,谁都可以欺负一下。作为一个女人,整日生活在恐慌之中,真是生不如死,只是怕苦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所以才忍气吞声地拖到现在,唉,也不知道哪天是个头啊!”女人边说泪水哗哗地流满一脸。汗青接过女儿手中的热面巾,递给眼前的苦命人,内心充满怜惜和无奈。正在此时,户外响起了柱塌门破的擂门声,女人顿时大惊失色地惊叫了一声,全身伏在墙壁上,哆哆嗦嗦地呜咽起来:“走开,你们这帮无赖!快走开,不要再来撒无赖,骚扰我家,丧尽天良的无赖——!”听到女人嘶哑地喊道,无力地诅咒着,汗青轻轻地拍了一下女人的肩背,想不到女人“啊”地一声,人就歪倒在汗青怀里。“爹爹,怎么办?”名花见状,心烦意乱起来。汗青轻轻地抱起怀里的女人,见她面容依然紧张地抽搐着,嘴里还在不由自主地翕张着谩骂着,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对身边的女儿说:“宝贝,你去打开门,先稳住那帮人,爹爹一会儿就到!”名花“嗯”了一声,就小跑着出了大堂,朝大门走去。“大嫂,没事的。那帮无赖就交给我们父女俩吧!”汗青安慰突然醒过来的女人。“啊,恩人,不要走!我……我……我害怕!”女人一脸惊骇的神情,让汗青不忍心走开,语气柔和地说:“大嫂,叫我汗青就行。那好吧,我守在你身边!”女人不由自主地紧紧抱住汗青,生怕那帮歹徒又进来轻薄骚扰调戏自己。“大嫂,汗青想知道你的芳名可以吗?”女人支支吾吾起来,好像不知道芳名是什么似的。“大嫂,你在娘家的名字是什么?”女人想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他们都叫我添香,是不是挺难听的名字?”汗青摇摇头,语气肯定地说:“这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崇高境界,大嫂真是一个成人之美之人是吗?”女人茫然地看着汗青,突然喜笑颜开地轻语道:“我不知道,恩……汗……汗青。你的名字是取自于‘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吗?”汗青点头称是,并轻轻地把添香脑门上几缕乱发拨到耳后,见她一双元宝形耳廓,耳垂宽厚,一对银耳环冷冷地冒着寒光,随着添香头部的摇动,幽幽地牵引着汗青的视线。“汗青,你在看什么?”添香好奇地问道。“姐姐,我在看你的耳环!”汗青突然改口地答道。“为什么喊起姐姐来了?”添香的语气一下子娇柔起来,让汗青心思复杂地说:“姐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乐意是吗?”添香摇摇头没有吭声,虽然门外时不时传来一些争执声,但是汗青还是耐心地陪着怀里的添香。“汗青,我喜欢你喊我姐姐!汗青,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找志强,这样照顾姐姐?”汗青还没有回答,就听见门外名花厉声地喊道:“你们三个老实一点,乖乖站着别动,想逃走当心我打断你们的狗腿!”就见求饶声答道:“姑奶奶,小的不敢,您要如何处罚我们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名花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爹爹,你们在干什么呀?”说完就走进卧室。汗青和添香早已站起身来,慢慢朝门外走去。“宝贝,他们是什么人?”汗青紧步来到女儿身边,急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