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髋关节的葛文（1）
葛文是我服务的第一个固定的客户。84岁，没有髋关节。
记得第一次服务的时候，先是不重不轻，有节奏地敲门。敲过几次之后，并没有人出来应门。我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屏住呼吸。这才听到里面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Come in, please!"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这才可以清晰地听到卧室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我照着话语走进卧室。 第一次见到葛文。
按规定，初次见面，我们双方必须作自我介绍。
我的胸前有工作牌。公司协调员事先已经和葛文作过工作交代。
她在我出现之前已经知道我的姓名。有没有交代我是华裔就不得而知了。
葛文花了一阵子介绍她自己：
我2岁的时候，我的妈妈发现我不会站立，更不会走路。她带着我去看医生。
医生发现我的双侧髋关节骨裂。
我当时不会站立，不会走路，也没有被摔过。哪里会骨裂呢？
无论如何，骨裂就需要手术治疗。把坏死的部分清除。然后，希望找出骨裂的原因。
手术成功。但是，髋关节骨裂没有长好。
原因找到了。
在我出生的时间，妈妈难产。我是横位出生。离开母体之后，妈妈大出血。没有人理我这个初生婴儿。全都去抢救妈妈了。
我的一辈子必须有双拐。妈妈给了我生命。我感激她。
从此，我的双拐变成我身体的一部分。
20岁那年，约翰和我一见钟情。次年，我们结婚了。
之后，接二连三生了三个女儿。如今，个个都很出色。九个外孙也是学习不用父母操心，运动场上都是健将。
波澜不惊的生活直到五年前戛然而止。
差不多80岁了，突然一天卫生局通知我，可以帮我做换髋关节手术。
手术依然是十分成功。不幸的是， 我对人工髋关节的材质严重过敏。
我不得不再次接受手术取出我的双侧髋关节。
就这样，我变成了一个没有髋关节的人。
卫生局把我这件事当成意外事故。因此，政府安排服务人员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至此，葛文结束了她的自我介绍。从头至尾，她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相反，我这边是努力控制着呼吸和泪水。心中波涛汹涌。如此人生，实在令人唏嘘。
反观我自己， 享受着蓝天白云之余， 拿出一点点绵薄之力，照顾一个终身残疾的可怜人。虽然她自己并没有觉得可怜。
有什么理由嫌弃这样一份工作呢？
能够有手有脚有力气照顾他人，我有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