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杯印第安鸡汤否? - 哪些是真正的印第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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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网站,书籍中收集了大量印第安人的传统故事。但是,里面有多少是出自印第安人,又有多少是出于各种目的而打着印第安人旗号的故事呢?

首先,我们为什么要分清哪些是真实的印第安故事,哪些是“赝品”呢?进而,我们怎样才能判断出印第安故事的真伪呢?如果你对第一个问题都不感兴趣,那么请打住,这篇文章可能会浪费你的时间。反之,请继续跟着笔者的思路一起来探讨下去。

我们先将印第安人的圈子缩小,局限在北美的印第安人(虽然中南美洲的印第安人的情况类似,但为了减少不必要因素的干扰,我们可以在分析北美群体的基础上,以后再深入引述)。目前,人们对于北美印第安人的历史研究主要来源于以下三个渠道:考古文物、殖民者的历史记录、和印第安人口述历史(历史传说)。所以说,作为了解印第安历史的重要渠道之一,如果首先连判断传说故事的真伪都无法做到的话,就更别提在其基础上进行分析了。另外,对印第安人族裔本身来说,自己的故事才是文化传承的代表,而印第安文化圈以外所创造的印第安故事,只会干扰印第安人年轻一代对本族文化,价值观,世界观,哲学,审美,伦理,法律等等的理解与学习。

前些天在简书上看见有人post了一则印第安小诗的中文翻译版:

印第安长老的一段话

你靠什么谋生,我不感兴趣。

我想知道你渴望什么,

你是不是敢梦想你心中的渴望。

你几岁,我不感兴趣。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冒险,

看起来像傻瓜的危险

为了爱,为了你的梦想,

......

一下子让我联想起了一位白人女文青的作品,内容与印第安人毫无关系。笔者为了印证,经过英汉互译对照,果真句句合拍。(注1)

注1:汉语翻译版请在简书内自行搜索。英文原版的作者是Oriah Mountain Dreamer,英文原名是《The Invitation by Oriah》。http://www.oriahmountaindreamer.com/

另外,曾经在国内外的成功学,激励课堂,鸡汤文中流行过这样一则印第安人的故事(注2):

一天晚上,一位切诺基部落长者对他的孙子说,“孩子,每个人的内心正在进行着一场斗争,这是一场发生在两只狼之间残酷的斗争。。一只黑色的叫‘邪恶’,它是愤怒、忌妒、悲伤、懊悔、贪婪、傲慢、自怜、内疚、愤恨、自卑、虚伪、虚荣、自负和自私的化身;另一只白色的叫‘美好’,它是平和、乐观、希望、安详、谦逊、仁爱、慈善、同情、慷慨、真理、信任、自重和信念的化身。”

孩子想了一会儿,问,“那么最后哪只狼赢了呢?”

这位酋长答道:“我的孩子,这要看你喂养哪只了。“

注2:英文原版可以参考这个网站 http://www.virtuesforlife.com/two-wolves/

请不要先沉浸在老酋长的智慧里,尽管这是一则很有意义的故事。但是,已经有人指出了它的出处和演变史。故事的原型起始于神父Billy Graham在1978年出版的书《The Holy Spirit:Activating God's Power》中第7章的第一个故事(注3)。虽然这个故事同最新版本相比有些逊色,但也有些趣味。

一位爱斯基摩人总是在周六下午牵着他的两条狗来到小镇中心的广场上。一只是白色的,另一只是纯黑色。他坐庄,让这两只狗打架。缺乏文娱生活的人们都喜欢压点小钱,希望能换些“大”收获。但常常是这个星期白狗赢了,下个星期黑狗又获胜,胜负胶着不定,难以判断。所以每个星期,无论是白狗还是黑狗获胜,这位爱斯基摩人总能有所收获。于是神父问他是怎么做到的?爱斯基摩人回答道:“我不想让哪只狗赢,饿它几顿就好了。这样另一只狗就更强壮,一定能获胜。”

这里,神父用这则故事来诠释神的精神对我们心灵的重要性。后来,这则故事几经演绎,主人公由爱斯基摩人和狗,变为印第安人和狼,又在2007年的一部电影中(征服者 pathfinder)改编为印第安酋长话语,最后定格为前文的故事。(注4)

注3:原文在此 https://books.google.ca/books?id=Rzp2N6kQOH4C&pg=PT64&lpg=PT64&dq=an+eskimo+fisherman+came+to+town+every+saturday+afternoon&source=bl&ots=krvxx29sMh&sig=ldv-Z9J7UiktNuVNhVMULMGeL2U&hl=en&sa=X&ved=0ahUKEwjG8MGIv8zOAhXEqB4KHUy2DgcQ6AEILjAD#v=onepage&q=an%20eskimo%20fisherman%20came%20to%20town%20every%20saturday%20afternoon&f=false

注4:详细介绍请见 http://tithenai.tumblr.com/post/17655980732/the-history-of-the-two-wolvestwo-dogs-story

那么,如何才能判断一个印第安故事的真伪呢?在google或者期刊数据库中搜索是一个好办法,总会有先人持着怀疑的态度,对你阅读的故事事先探究一番。但是吃别人嚼过的馍总不是一个好习惯,如果能够遵循几条简单的原则,读者自己也能准确的鉴别绝大部分接触到的故事。

首先,你阅读的故事来自于哪一个印第安民族?苏族、切诺基人、休伦人、阿帕奇人?

其次,这个故事来自于哪一个印第安社区?比如:Alderville社区,Cat Lake社区。如果你得到的答案是多伦多东区天主教会,那这个故事多半是他人杜撰的。故事的来源一定要能追踪到某一个现存的,或者曾经存在过的印第安社区。

最后,我们还要清楚是谁讲述了这个故事。按照印第安人自古以来口述故事的传统,讲故事的人在故事的开始一定会介绍他/她听到这个故事的时间,地点和来源。在没有文字的古代,这是印第安人保持自己历史的真实性的一种手段。通过跟踪这些故事,将会帮助每一个部落保持自己独特的部落文化传统,判断自己的渊源。笔者曾在同一位印第安人的闲聊中了解到:这位来自加拿大的印第安人曾经同一位来自美国西海岸的印第安人交流本部落的传统故事,结果发现其中有相当部分的故事是雷同的,这就证明这两地的印第安人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先祖部落。

这里还有一个例子。有一本比较有名的书Gail Robinson的《Raven, the Trickster: Legends of the North American Indians》(注5)。我刚刚看了书的前沿就开始怀疑书中故事的真实性。请看下面我摘录其中的几段话:

- 我们不管这些故事是不是来自太平洋西岸的印第安群落...

- 所有的故事都是Gail Robinson收集和讲述的。他是一位加拿大诗人,曾在印第安社区中生活了很长时间...

在全书中,我找不到任何信息提示这些故事来自于哪一个印第安社团,也找不到故事的原讲述人的名字,时间和地点。所以,尽管这些故事有可能是真实的,但我们只能把它们当成一般意义上的“虚构小说”。它们既不能帮助我们了解印第安人的历史,也不能辅助印第安人继续自己的文化传承。

注5:详见 http://www.goodreads.com/book/show/1812930.Raven_the_Trickster

而另一本有关因纽特人的故事书,则可以作为了解其文化与历史的确信来源。《Unipkaaqtuat Arvianit: Traditional Stories from Arviat》(注6),请看该书的概要:

本书作者Mark Kalluak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因纽特社区成员。本书中的故事不仅包括作者从长辈听到的故事,还包括他自1970年以来在Arviat地区的因纽特族群中收集民间故事。

作者注意到不同的因纽特社区对某一个故事都有自己独特的版本,所以他在书中每一则故事之后都标注了本故事的来源信息。

注6:来源1- http://www.strongnations.com/store/item_display.php?i=5342

来源2 - http://umanitoba.ca/outreach/cm/vol19/no27/UnipkaaqtuatArvianit.html

首先,作者是一位因纽特原住民,在简介中也介绍了故事的来源(时间、地点、人物)。同时这本书的是由因纽特人的出版社出版,并以英语和因纽特语双语印制。这些都更加保证了这本书的可信度。

最后,笔者需要提示的是,对于印第安人族群以外的读者,并不是所有的印第安故事都透着所谓的”印第安人的智慧“。读者在阅读的时候,往往很容易怀着本民族的价值观去评判故事情节。也有的读者带着通过”印第安人的智慧“来增加自身修养的目的,这也是不可取的。东北亚的价值观,西方的价值观念,拿到印第安族群中往往并不能匹配;印第安人的文化元素,直接应用于其它文化圈也没有意义。

阅读印第安人的民族故事,其实是读者在接触另一种迥异的文化。有时,读者可能会感到有些故事看不懂,或者很可笑,这并不代表他阅读的故事内容毫无意义,而很可能是由于读者缺乏对印第安文化传统的了解。要知道,每一个印第安部落,都把讲述自己的故事看作传承文化最重要的手段。很多部落都有兼职的”说书人(讲故事的人)“负责对部落年轻人的”教育工作“。他们常常是从小就经过相关的刻苦训练,不仅仅能讲述短小精悍的”小故事“,他们还会讲述史诗般的”长故事“。常常一个完整的”长故事“需要花费几天时间才能讲完。就像古希腊人从小听《希腊神话》;中国的孩子小时候听《三国》、《水浒传》和《西游记》一样,民族的故事把孩子和历史文化传承衔接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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