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处女(18) 分段重发

天气渐渐热起来了。黄花班里的学生们每天上学都带着个菜筐,因为家家户户几乎都养着猪。村里响应政府的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走社会主义的金光大道。每户最多只许养两头猪。养三头以上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农民认为只要限制的就是好事,你不许我多养猪,那么我必须养够你规定的数,决不能不养或只养一头猪。对人都吃不饱的家庭,就得全家出动找猪食。春季、夏季、秋季,小学生们每天下午放学后要给猪挑上野菜才回家,基本上是同学们结伴而行。有一天的上午放学后,班里的女生魏彩凤问谁去挑菜?同学说饿了,天也太热,中午就不去了。等到下午放学后,天也凉快了,再去挑菜吧。没想到魏彩凤在回家的半路上想想猪还饿得等菜吃,昨天自己没挑够菜,今天妈妈又会打骂她。她家八个孩子,穷得两个孩子盖一条被子。人和猪都吃野菜,她挑回的扫帚、玉谷菜、厥根、灰吊等野菜先是人吃,人吃不了的菜才去喂猪。因为太穷了,她家养了三头猪。也因为太穷,就不追究她走资本主义道路了。她家5岁的弟弟、7岁的妹妹也要去给猪挑菜。有一次她忘记挑菜就回了家,妈妈宁是让她带着小弟、小妹再去挑菜,直到挑满三筐野菜,三个人拉扯着才艰难地回到家。昨天下午放学后她去同学家做作业没挑上猪菜,亏了家里有点存货就没让她去挑菜。她想到回去猪没有菜吃了,妈妈还会骂她昨天没挑上菜?干脆,还是先到村边的野地里去挑菜吧。

她要把村边的野菜抢先一步,先挑了。等下午再和同学结伴到远处去挑菜。她只顾低头快快地摘菜。只听一个声音传过来;‘我也帮你摘呢。你那边尽灰吊菜,过来吧,这边都是扫帚、玉谷菜。你看我三两下就给你挑满了’。魏彩凤半信半疑的往过走,看到小祸给她摘了不少,就过去往筐里装野菜。小祸一把就将她按在地上,小祸接受上次黄花咬他的教训。女孩吓得大叫,小祸一只手堵魏彩凤的嘴,另一只手解魏彩凤的裤腰带,魏彩凤使劲护住自己的裤子。两人翻滚着、、、、‘突突突、、、、突突突、、、、、’声音越来越近。彩凤大叫,小祸害怕了。放开魏彩凤说;‘别生气,跟你开玩笑呢。把菜装上快吃饭去吧’说完他跑出了野菜地。正好拖拉机突、突、突、、、、的开过来。小祸连爬带跳上了拖拉机。开拖拉机的狗子说;‘你在这里做什呢?’小祸说;‘我撒尿呢’接着又说;‘狗子你进城了?做什去了?进城叫上我呀,我可是个能办事的人’。狗子说;‘那你就给办办吧。给俺爹办住医院的手续,要先交押金60元。交不起,求求医生先把手术给做了,很快凑齐钱就交,又不是不给钱’。小祸说;‘好办,我这就给你找人,不就是担保一下吗?’话没说完拖拉机已经开进了村里。经过学校大门口时,看到黄花和来找魏彩凤的妈妈正在说话。小祸与黄花的眼神刚一接触,惊得坐在拖拉机上的小祸差点掉下来。黄花从小祸慌乱躲避的眼光中读出了问题。黄花对魏彩凤的妈说;‘走,向拖拉机来的方向找’。她们走着走着遇到了魏彩凤,彩凤的妈张嘴就骂;‘你死哪儿了?都吃完饭了,你还不回家。让我和黄老师找你’。魏彩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再看看魏彩凤全身上下是泥土,用松紧带束腰的裤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上衣的扣子被撕掉了。魏彩凤正用一只手提着裤子,一只手按着被撕开口的破上衣,农村女孩没有背心穿,更没有戴什么乳罩。这个女孩穿的是城里一个亲戚给的旧衣服,一撕就破。黄花一看就明白了说;‘是小祸吗?没把你怎么着吧’?魏彩凤说;‘亏了听了你的讲课,我使劲按住裤子,就差一点儿,后来听到突突突的拖拉机响声,他才吓得跑了。黄老师,可是我没有拿到证据’。黄花说;‘你现在的样子就是证据。走,咱们去县里告他去’。魏彩凤的妈说;‘没有把你给破了?那就别告了。再把咱的名声搞坏了,都说你是破货,就嫁不出去了。走吧,快回家吧’说完把自己的裤带拿下替女儿捆紧裤子。再把女儿敞开的上衣脱下,又把自己的上衣也脱下,给女儿穿上。她把女儿的上衣反穿上,挡着前胸露着后背,提着裤子和女儿快步走了。女儿回头说;‘猪菜、猪菜、、、、、’黄花说;‘你们快先走吧。我拿上给你送去吧’。

盛夏的中午,烈日当头。黄花找到放野菜的筐,看了周围的地里,发现了魏彩凤掉下的扣子。野菜地里留下了他们搏斗滚过地面压倒野草野菜的痕迹。黄花想;应该报案,让公安局来看看犯罪的现场。中午时分庄稼地里、大街、小巷空无一人。大热天的中午,连狗也躲在阴凉处歇着了。当然就没有人看到她们母女穿着开口衣服的尴尬狼狈不堪样。炎热的天气保护了魏彩凤的隐私,也包庇了小祸犯下的错。黄花一时也没法说服她们。她把野菜送到魏彩凤家,继续做工作,希望将小祸送到公安局教育教育,以免他以后再欺负女孩子们。可是,魏彩凤的妈怕坏了女儿的名声,影响以后长大找婆家。说什么也不同意报案。还说没弄‘破’成了‘破鞋’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只要咱今后多小心,他小祸就不敢再冒犯咱了。就这样吧,谢谢黄老师。黄花见说服不了魏彩凤的家人,也只好先回家了。

回家后,黄花思前想后,小祸这个人,恶习难改。不教育教育小祸,后患无穷。他再欺负别的女孩怎么办?可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呢。她想应该先去县公安局问问。像小祸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教育?于是第二天,她上完上午的2节课后,因第3节上体育。第4节她和音乐老师换了课。上午下了第2节课后。她自己就进城去了

1966年6月2日[人民日报]以[大字报揭穿一个大阴谋]的通栏标题,全文发表了聂元梓等七人写的大字报和评论员文章[欢呼第一张大字报]。6月18 日,北京大学的广大革命师生冲破重重障碍对全校的牛鬼蛇神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斗争;抹黑脸、戴高帽、剃阴阳头、罚跪、打人、、、、、。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点燃后很快就传到大谷县的红卫兵各组织。[红总站]、[红联站]、[红旗]等红卫兵连夜加班刻钢板、打字机打字、油印,然后派出红卫兵广为散发。大谷的山西农学院、中学、大谷卫校、山西省交通学校、大谷师范学校的学生也都学习北京的红卫兵给黑五类的老师们剃阴阳头、批斗、游街。后来就和各地红卫兵结合起来批斗当地的走资派、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

黄花有好些天没进城了,今天进城才发现往日繁华又有秩序的城里,变化太大了,变的天下大乱了。以前,她天真地想;文化大革命与己无关。那是城里的政府、机关等人的事。现在的大街上,各行各业的门面房、城中心鼓楼上、县委会、人委会、公安局、人武部门口,贴满了大标语、大字报。大标语写着‘毛主席的书不是金,比金贵,不是钢,比钢坚’、‘千条江河归大海 ,万条真理归毛著’、‘毛主席的书,句句是战鼓,句句是真理’、‘毛泽东思想是世界革命人民的灯塔’。黄花忽然看到还有揭发戈县长的。是县委的女打字员杨素华写的。大字报的题目是[戈县长,一只披着羊皮的色狼-----霸占民女长达4年]。她正要仔细地看看内容,就又看见高举着大红旗,戴着‘红卫兵’袖章的队伍走来。他们唱着‘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的口号,走到县委门口慢慢地停下。

黄花惊得‘啊’了一声。是红卫兵正牵着一串戴着走资派、地、富、反、坏、右、牛、鬼、蛇、神、臭老九戴着大纸帽的人游行。她看着被游斗的人不禁心里阵阵的发紧。她看到了吴老师、高老师、陈老师、校长。吴老师带着‘右’字的大纸牌子。高老师带着‘反’字的大纸牌。陈老师带着‘臭老九’的大纸帽、校长带着‘走资派’的高帽子。他们都机械地低着头,被一根绳子串起来牵着走。当来到了县委会门口时,被红卫兵喝住停止前进。红卫兵把他们的帽子拿掉,哇噻,剃了一半的阴阳头暴露无余,太滑稽了。但是看的人没有一个是笑脸的人。人们表情凝重、严肃。黄花看到平时爱美,打扮优雅的教外语的吴老师,半个头剃的光亮光亮的,另半个头是长长的头发。她低着头,表情麻木。音乐陈老师的头只在中间留下一小撮并在上面捆上一朵黄纸花,周围全部剃光光。高老师的头是中间有一小撮,在一小撮头发上栓上白白的卫生纸,其余光秃秃的。60多岁的老人,在饱经风霜的皱皱巴巴的脸面上,配了个古代人的‘小孩’头。像个演杂技的小丑。校长的头[中间溜冰场,四周铁丝网],他走资本主义道路,罪大恶极,就给他剃罪犯头。校长始终闭着眼,任人摆布着。其他的牛鬼蛇神都是从县里各个单位揪出来游行示众的。黄花不忍心再看下去。她下午还有课,不可久留。

她快步走到临时的夺权部门,即;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这三部门在一起办公的门口。墙上贴着谢富治的讲话;‘彻底砸烂资产阶级的公、检、法。把政权从资产阶级当权派的手中夺回来,还给无产阶级’、‘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无产阶级万岁,万岁,万万岁’、、、、、、黄花顾不上再看了,就往里走。戴着[红卫兵]袖章的两个人拦主了她。黄花简要讲了小祸犯事的经过;希望能对小祸进行教育或劳动教养,免得他再侵害女学生。一个红卫兵说;‘我们刚刚夺了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走资派的权,现在没有公、检、法了,资产阶级的法律作废了。如果他真的强奸了女生,那就抢毙他。前几天就刚毙了一个’。

黄花听到资产阶级法律,心里凉嗖嗖的。她不知道对付小祸还能用什么法律?枪毙吗?不行,不行。只要求能把他教育好就达到目的了。她不想让一个活生生的失足青年,没有改正的机会,就失去生命。她知道再坚持告状,会把小祸抓起来说不定就真的枪毙了。前几天刚枪毙了一个强奸犯。枪毙,这可不是黄花想要的结果。她只想用法律去教育好小祸。既然没有了公、检、法,还能有什么指望?除了枪毙,再也找不出好的办法来教育小祸了。她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她刚走了一小段路,就被红卫兵拦住,让她背毛主席语录、背[老三篇],还问她为什么不带毛主席像章?她说她还没有毛主席像章。红卫兵见她态度端正,又认认真真的背[老三篇],就放她走了。她走到城北门,又被红卫兵拦住。她知道该怎么办了。她马上就背诵起上高中时语文课文里的毛主席诗词[雪],这是她最熟的。她先说;‘最高指示;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停,没让你背的你别背了’红卫兵没有耐心听下去了。她看到又有人被拦住背毛选了,这个人头戴草帽,穿着傻鞋,土里土气的,像是个农民。他说;‘我不识字,不会背书’。红卫兵小将说;‘那你喊毛主席万岁,万岁,万万岁,就放你走’。这个人说;‘王八、乌龟才能活千年万年呢。毛主席是人又不是乌龟王八蛋’。红卫兵惊讶的眼珠子快跳出来了。一个说;‘反革命,现行反革命’。

黄花赶紧插话说;‘毛主席在1949年的开国大典时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喊;人民万岁。人民日报、中国人民银行、人民医院等等处处体现了为人民的宗旨。毛主席提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处处体现了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农民同志没有说错,老人常说千年的乌龟万年的鳖,人的寿命也就百年多点。我们喊万岁,是希望毛主席活的更长,对吧?’农民说;‘我是贫农,我说的是大实话,怎能成反革命?’红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个十三、四岁的红卫兵说;‘去,问问造反派头头,喊毛主席万岁对不对?要不,改成喊毛主席百岁?’黄花说;‘不用问,喊万岁很对。这个农民说的也对。龟虽寿,犹有尽也。毛主席语录;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死得其所。这是大自然必须尊循的规律,不为尧存,不为杰亡,顺之以治则吉,逆之以治则亡。你门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人扣帽子说人家是反革命,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实事求是才对’。

一个红卫兵说;‘再问问他是不是真贫农?他真是贫浓,就放了他吧。要是地主、富农就留下让他背毛主席语录’。农民说;‘我绝对的贫农。不信,你们去调查调查’一个红卫兵说;‘走吧’。于是黄花和农民也赶紧离开了。

走了一会儿,农民说;‘谢谢你。文化大革命就是让这些毛孩子出来找碴儿打架吗?’黄花赶紧对农民说;‘停,停。今后可别乱说话了。以免引来杀身之祸。再别说王八、乌龟才能活千年万年了’。农民说;‘你说的对,这就是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就是让这些小兔崽子胡闹吗’?走到一个岔道口他们分开了。黄花想想还真有点后怕。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竟然说了那么多的话。她走着走着一份传单到手,接着又一份传单到手。大街上各个造反派组织散发着各自的传单。再一看,散发者已经不见影了。

于是她低头看传单,用大字写着北京快讯[林副主席讲话];‘要突出政治。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凡是毛主席指示的就要坚决拥护,坚决照办,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另一张是[北京来的最新消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夫人江青同志讲话说;‘好人打坏人,活该;坏人打好人,好人光荣。好人打好人是误会,不打不相识’。还有一张传单上说;‘文化大革命的三大任务是一斗、二批、三改。口号是;打倒彭、罗、陆、杨’。黄花心想;彭,是彭德怀?彭真?罗是谁?是罗瑞卿?陆,是陆定一吗?杨,又是谁呢?不进城时,只顾教书上课,也没好好看报纸。不知道国家的政治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把城里搞乱了。原来的公安局、检察院、法院门口,现在都被红卫兵把持着。造反派夺权了?没有法可依了?农村会不会也要夺权?成了无政府主义?回去一定好好看报纸。

黄花回家简单吃了点饭,就去了学校。真好,去年的旧报纸还都在呢。她找到一些以前的和近来的报纸。她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了1965年11月10日,姚文元发表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再接下去就看到了作为由康生、陈伯达起草的‘文化大革命’纲领性文件的[‘五、一六’通知]。[通知]宣布撤销彭真具体领导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组’,重新设立以陈伯达为组长,江青为第一副组长,康生为顾问的‘中央文化革命小组’。

文化大革命之火,以批判[海瑞罢官]为引线已经燃烧起来了。黄花一口气看下去的还有转载1966、4、17[人民日报]上的[请看吴晗同志解放前的政治面目]的文章。内容说吴晗解放前‘亲蒋、崇美、反共’的一些言论。在1966、5、18后的[解放军报]、[光明日报]、[文汇报]都刊登了姚文元的文章[评三家村-----[燕山夜话]、[三家村札记]的反动本质的文章。姚文元说; 邓拓、吴晗、廖沫沙的写作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一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进攻。要上揪‘指使、支持、吹捧’者。挖出‘最深的根子’。下扫‘三家村’在新闻、教育、文艺、学术界中的赞赏者和追随者。

1966年6月1日报纸上的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1966年6月2日[人民日报]头版头条以[北京大学七同志一张大字报揭穿了一个大阴谋]的通栏标题,刊登了聂元梓的大字报全文。发表了陈伯达参与泡制的评论员文章[欢呼北大的一张大字报]、人民日报社论‘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批判[海瑞罢官]导致了以彭真为首的北京市委的解体。黄花想;文化大革命是中央、上层建筑、文化领域的事,本应离咱大谷这小县城、农村,尤其咱这小村庄,还远着呢。可这进了一趟城,让平时不关心国家大事的黄花此时感到文化大革命真是莫名其妙,让人莫测高深。文化大革命到底是要干什么呢?她又想这些红卫兵肯定是执行错了上级的政策。如果继续混乱地打、砸、抢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毛主席肯定不知道现在下面正在错误地进行着文化大革命。她想把这里发生的事情给马金龙写信说说,如他在北京能向中央反映反映才好。她天真地想;肯定是红卫兵没有真正理解文化大革命,所以执行错了文化大革命的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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