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的一个周日下午, 阳光温熏, 我与家人带着我家小猫咪咪, 开车20分钟去我家附近一个较大的公园, 找了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 让咪咪出来走走, 晒晒太阳。
她到处走走逛逛,走了约有20分钟那样。 她对一组在烧烤的人群很有兴趣, 两次走进他们的地方, 对方友善地对她打了招呼。
她走近一个路过的游人, 一个50来岁的老外男人, 对方友善地低下身子,把手放在咪咪头上按了一下, 也算礼貌地与咪咪招呼了。
还有一个5-6岁的老外小男孩对她发生了兴趣,追逐她, 征得我们的容许,他温柔地抚摸了她。
这个阳光温暖的冬日下午,公园里树木枯黄, 草地也依然泛黄, 鸟儿却在树上啁啾,看上去离春天尚远, 但自然的勃勃生机已晕染在空气中。
我们看着这个四个腿的来回走动的小东西, 心里却是很悲哀和痛心,她的一举一动都揪动着我们的心, 因为只有我们知道她已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她再看不到这个春天了。
这已是她第六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再前几天我带她去看了兽医后来又去了动物急症医院, 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家人后来也赶了过来。我们被告知她已无法医治, 建议我们当天就可以让她安乐死。 这样猝不及防的结论让我们不由失声痛哭。
我们无法让她就这样走了, 还是把她带回了家。我们买了营养剂喂她, 她扭开了头。她更加衰弱下去, 有时蹲在家里,把小小的身体卷成一团, 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我们那几天的心里纠缠得真的很痛苦, 我们讨论了很多次都无法做决定。我们既看不得她痛苦, 我们也不想让她就这样离开。 我们又不是上帝, 我们怎么可以决定她何时,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呢?
上网搜寻了很多有关文章。 有人说无论让她自然走或安乐死我们今后都会后悔。也有人说, 当小动物已无法正常生活, 就该让她走了。
那个周日, 我与家人关起房门分别与她道了别,我们各自对她说了一些心里话, 告诉她, 我们都爱她, 感激她来到我们这里,也对不起没有好好照顾她.......。 她应该会有感应吧,据说动物会根据我们的情绪频率来感知我们的心情。
我们打算那天陪她去公园后就去医院让她安乐死。 但看到她在公园好似欢蹦乱跳的样子, 我们仍然还是把她带回了家。
带猫咪去公园好似有些奇怪, 但这是我们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她喜欢外面的世界,她喜欢跑到外面与小鸟互动。 小的时候曾把她放在后院,她还曾带回家一个小鸟。
我们把她关在家里十多年了, 因为外面有车不安全。夏天开窗的时候, 她听见小鸟栖息在门外的大树上, 她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好似与小鸟们在说什么。 有时鸟飞近了她, 她会很激动地想要去抓,常常会撞击到了玻璃窗。
从小由祖父母抚养长大, 在少年成长期看着他们离开世界。 比一般人对病痛,生老病死更为敏感和哀痛。
我不由在心里痛苦地问: “咪咪呀, 拿你怎么办呢?”
我再也无法看着她痛苦下去了,第二天下班回家后与家人商量后, 就带她去兽医处让她走了。
一周后, 我们开车去了安大略湖边的一个公园, 选了一棵在萌芽的小树,有红色的花苞,面对一片蓝色的湖面的,在树下洒了她的骨灰。 这棵树就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最后的安放处了。 我们以后也可以来悼念她。
她应该有16岁了, 相当于人类的80岁。
约15年前的一天,她还是一只一岁的小猫时, 我的家人瞒住我把她买了回家。 那时我们还是新移民。 我喜欢小猫小狗的, 但那时没有闲心养宠物。
那天傍晚下班后, 见到了她, 一个黄白黑花纹的小花猫, 大大方方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 参观她的新家, 没有猫生地疏的畏惧感。不像我记忆中的国内的小猫, 见了人就躲。
当时就无奈地接受了她。那时也并不知道会与她有15年的缘分, 也不明白接受了她, 就是接受了她的一生。
没有多久, 到了春天,她就开始鬼哭狼嚎起来,晚上把我们叫得胆战心惊地。 就带她去兽医处fix了。之后,她竟然不吃不喝, 问了兽医, 被告知她“feel sad”。 我们很奇怪这种说法, 那时我们不懂得她。那时家人喂她一天四顿猫罐头, 结果她就像气球那样肥了起来。
来我家里的朋友总有人问, 你家猫是不是怀孕了, 肚子都垂了下来?
对咪咪有很大的愧疚, 家人求学或工作离家, 进进出出的, 唯有我与她一直在一起。但那时的我喂养她是我的无奈,并不情愿的。 有时下班疲倦回家时, 一开门她就对着我喵喵叫, 我有时还要训斥她, 让她闭嘴, 感到她还给我压力。
与咪咪15多年的日子里, 我似乎有13年在勉强喂养着她 , 偶尔会与家人与朋友抱怨, 希望有人能把她带走。
是的大多数时间是我在喂养她, 每周或隔周买猫粮或拎着重重的猫灰回家,为她清理粪便,偶尔摸摸她,但我并没有真正爱她, 也觉得没有好好照顾她, 潜意识里觉得对不起她, 一直叫嚷着想让真正的爱猫人士养她, 我可能会感觉欣慰些。
在另一篇博文《想做一个有星星的女人吗》也写到她:
一个小小的生命,被命运带到我们的生命中, 依赖我们为生, 一辈子以我们为它的家人。
她的要求并不多, 有个她喜欢的猫罐头, 一碗清水, 偶尔摸摸她,逗逗她, 她就很满足了。她会放松躺下来, 露出她的白肚皮, 要与我们亲近。
很多时候她会用她的小身体轻轻地蹭蹭我们的小腿与我们亲热。
那时的我爱自己都有些困难, 如何爱她?只是出于人的基本,为了爱着她的女儿和家人, 勉强养着她。
在最后两年我开始是认命了, 后来是我的心变得柔软了下来,在这几年追寻心理成长的感悟之后(好似有些玄, 却是事实)。我才看到她的存在,才开始真正爱她了, 当我的家人。可惜没有多久她就如此走了,让我的心有太多的歉疚。
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 她常常会跑到楼上,睡在楼梯傍边的一个转角处,正好放置她的小身体。她好似在陪着我吧,也许她也明白她会很快离开我们了。
有时我站在楼梯上, 与她眼睛平视, 看进她的眼睛, 彼此默默对视无言。 摸摸她的头, 她会弯一弯小脑袋, 很可爱的样子。
回想一下, 也曾爱过她。
--我放了一个小椅子在客厅的玻璃窗前, 为她的专座。为的是让她可以看到街景,让她被禁锢的灵魂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
--度假的时候, 委托朋友过来喂她,我写的满满一页的注意事项。
写的注意事项里包括:
---每天过来喂猫时, 一定要摸摸她, 因为家里没人, 她会感到孤单的。
---假如她的爪子被窗帘或纱窗钩住, 不要紧张, 慢慢靠近她, 摸摸她的头让她放松下来, 再帮她把爪子拿出来。蓦然接近她她会恐慌的。
--买了baby stopper 放在大门楼梯处, 以防她跑出门外
--还有一次好笑的事。 一次下班后开车回家, 在家门外竟然看到了咪咪在家门外。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万一走失了,我怎么面对家人!
我匆匆地在车道上停好车, 连车门都未锁好, 就马上跑去追猫了。 追过几个邻居家的门口, 她躲到了一辆车的后面, 我一直叫她, 她不出来, 后来又跑到了一个邻居的后院, 我不得不暂时放弃了。
当我垂头丧气地开了门回了家, 见我家咪咪竟然端坐在客厅的小椅子上看风景。原来我拼命追的竟然是我邻居的猫!后来 告诉家人大家都笑坏了。
………
几年前一位朋友告诉我她失去爱猫的痛楚, 我听着并不理解, 隔岸观火似地。现在我经历了同样的痛苦。
咪咪走了之后,另一位过去听过我抱怨养猫的朋友问我: 你怎么可能会如此伤心?
国内心理学家丛飞从曾写道: “你养过一只土狗。 亲过你, 咬过你, 守护过你, 依赖过你。 被你骂过, 被你抚摸过, 被你亲手喂过。 你们这么朝夕相处, 互相陪伴, 突然5年已过去。 然后有人跟你说: 拿我的名狗, 换你的土狗, 如何?
你不换, 这就是因为亲密建立的关系。”
名著
不料某一天小王子来到了地球, 在地球的花园里, 他发现了有5000朵一模一样的玫瑰花, 他失望地哭了: 原来我的玫瑰花是一朵普普通通的花。
狐狸告诉小王子: 人的感情是建立在驯服的基础上, 所谓驯服就是建立纽带, 建立责任。 在驯服之前, 大家和成千上万的同类并无区别, 也不互相需要。但是驯服后, 就会彼此需要。
小王子说: “也许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 但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请问你与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一起朝夕相处15年?在我意识到之前, 我与咪咪早已建立了亲密的关系。咪咪成为了我的人生的一部分,她就是我的一位的家人, 独一无二的家人。
愿你走好, 咪咪!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谢谢你,我爱你,我会永远怀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