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第一次作为 “小夫妻”热天走冷门

心在这时这地,每天都是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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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暑期工和暑期课回了学校,周末我们突然又空了巢,先生说:“我们小夫妻可以出去玩一玩。“

小夫妻!哈哈哈!

二十六年的夫妻,不老反小,实在太好笑了,不过我积极响应。要知道我一直想把“小夫”他往外拽,无奈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他“吨位”重,而“小妻”我力纤弱,所以一直不怎么成功。这回他居然主动提出,我二话不说,举双手和双脚赞成;何况是父亲节了,希望给他一些特别的“贺礼”。

小夫的首选是优胜美地,但小妻根据旅行经验,建议避开热门景点的旺季,原因很简单:那么美的Tiago Pass,想停車下来享受一下,却发现没有车位,只好继续向前。要不要这样遗憾呢?

结果我们就走了“冷门”,去爬位于酒乡纳帕附近的圣海伦娜峰。

冷门其实未必冷,只是无法跟优胜美地这样热火的国家公园比,但绝对是一个一览众山小的好地方。既然小夫同志愿意去,我提醒“善睡”的他,那就要早点起来咯,夏天爬高山,宜早不宜迟。

早晨,在小夫同志还沉迷梦乡的时候,我先起来把一切需用品打理好,吃的/喝的/用的等,然后才去叫醒他老人家,人家起来了,睡眼迷离,穿着一件厚绒夹克、抓上一袋爱吃的零食就爬到副驾座躺下了(这里早晨冷)。我摇摇头,把他老人家薄薄的冲锋衣塞进背包里。设GPS的时候,谷歌地图居然说,无法给出路线。惊愕,换找圣海伦娜峰所在的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公园(Robert Louis Stevenson State Park),居然同样结果。咋回事咧?

也懒得纠结,看好大致地图,找了公园附近的一个城市来导航就上路了。身边有一件“打鼾的行李”陪伴,一路欣赏着路边的葡萄园和各样景致,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也不觉得闷。等过了定位的城市,就专心睁大眼睛看路牌,拐上公园必走的29号公路就安了心,最后在一个路边已经满员的车场边边上果断泊车,想是不是就是这里了呢?据说,圣海伦娜峰的入口不好找,没什么标志。

马路对面可以停车的地方也已经停满了,两个帅哥正在整理背包。我这边的车场里有车没人,林子下有个饱经风霜的牌子,上面写的目的地不是圣海伦娜。所以我在来回穿梭的车辆中揪住一个缝隙跑过马路去问帅哥圣海伦娜峰,他们说:“就是这。”并指向那边林子里的一条小径。我感到幸运停对了车,而且是最后一个可以勉强停车的位置。谁知道这个公园没有一个正式的大门买票进去呢?难怪谷歌地图无法定位。

又揪住一个缝隙跑回车去,叫小夫“起床”,说服他脱掉“棉袄”,换上冲锋衣。小夫换好衣服后,头脑和眼神也都开始清醒,一把将背包背上,雄风咋起,让我空手走。我还是拿了瓶水,减轻一点他的重量,开始正式爬山。这是一趟来回10-11英里(约16-18公里)路程。

第一段路比较阴凉,在树丛里走,一路绕了很多之字形。小夫嫌之字形的路无聊,抄小道直接上;我呢,想到路远,还是要合理运用曾经受过伤的膝盖才好,就老老实实走之字,于是出现了武打小说或恐怖故事里才有的一幕:明明这个人在你后面,谁知一拐弯,他又在前面等你,手里还拿着零食袋,悠然往嘴里送。如果是夜晚,是仇家,效果会有点“惊悚”啊!

这段步道有个名字,叫做“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纪念道”,中途看到纪念他的一个石头纪念碑,上面是一本摊开的铜书。就在这里会看到步道分了左右,我们选右边这条,幸运又选对了。

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是位苏格兰大作家,尤其在他的时代(19世纪)负有盛名,据说迄今以译为外文为标准来衡量的话,他占第26位,代表作有《金银岛》、《绑架》等。史蒂文森在巴黎时遇到他后来的妻子,一见钟情,为爱追到美国加州,终成正果,一起在这座山里度过蜜月,后来这个公园就以他的名字命名。

小夫同志在这里又走捷径,而且第一次在我走完之字路后没有出现在前面等我。因为那段近抄的路较陡,上面灌木也比较厚,我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唤了好几声,才听到他回答。沿一条不明显的路径循声过去,眼前突然开阔,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几块大石头,还有远处不错的风景。我們就在那里小坐了一会儿。这些石头是約两百五千万年前的火山石,非常古老了,所以我跟小夫开玩笑,让他敬“老”。

走完了这段遮荫的小路,就接上了一条可以通车的土路,英文把这种路叫fireroad,我不知中文怎么称呼。土路上,几乎没有遮荫,估计是以前开出的伐木之路。在这里,小妻说服了雄风万丈的小夫要涂上防晒霜。

也是在这里,我们开始目睹去年十月大火(Tubbs Fire)遗留的情况——这是美国历史上损失最惨重的一次火灾,有商场和整个高档社区被摧毁,我认识的华人家庭就有两户住房化为灰烬。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山顶,我们一直走在火灾遗址中,往往要透过残留的树干看到下面的葡萄酒乡。烧焦的树干有些被风撕去一截,露出里面的白色。但整个情况不觉得非常沉重,因为在在黑黑的枝干下,有新绿出现,还有不少点缀这里或那里的鲜艳的野花。我们在这里遇到的两位来自纽约的女孩,她们主动替我们合影,我们也主动替她们合影。她们知道这场大火,感叹:“有许多新生的耶!”

一路这样看上去,小夫说:“还是我们的老白说的好呀……。”他等我接下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因為满目疮痍,当时火灾的情况又回到我们的意识里,当时风速太大,有时候到时速百英里,以至于大火每15秒吞噬一座房。小夫开始告诉我他对如何在大风中救火的一些思考。我对很多相关的原理都不懂,只能恭听,提点常识性问题。至少他希望能解决这样的实际问题,其出发点和创意都是我非常欣赏的,能不能成那是另外一回事。

(左图是火灾后的松树,叶子全没了,只有松果还挂着。松果也黑糊糊的,若打开,里面还是棕色,显出特别的色彩效果。右图是练习攀岩的帅哥,我早晨问路的两位之一。)

随着海拔升高,景色渐渐越发开阔,鹰在脚下飞。从不同角度看,景色的风格各有不同。山的这一面能看见葡萄园,因海拔增高,相对比较低矮的山就成了丘,葡萄园一块一块地镶嵌在这些起伏的丘陵之间;那些墨绿色的,则是水库,或者大水塘。

身在火灾遗址,面对山脚下的富饶景色,感觉还是有些受激励——不管灾难如何,生命、生活总在继续。

随着海拔进一步升高,开始看到山的那一面,看到对面山脊上的步道,以及苍茫有层次的青山。“青山“其实是”蓝山”的意思,说习惯了,忽略了“青”字的含义,在这里则突然很明白了,因为山真的很蓝,一层一层不同的蓝,一直蓝到天边。手机的照片不一定能反映出实情。

可能是夏季的缘故,空气有些雾霭的感觉,据说清朗的冬季,这里可以望见约150英里外的侠士塔雪山(Moutain Shasta)。多年前的八月,我去过侠士塔雪峰,带了一瓶雪下来。夏天见雪,那时觉得非常稀奇。

我们上到一定高度,小夫同志在石头上俯瞰世界。我们在这里又玩笑作乐了好一阵。其间,小夫作花果山猴状的样子实在还蛮像的,照片以后给女儿们取乐吧。

再往上,见到两个山头,都有防火带。以为到了,就随便拣了一个上,沿着防火带走到山顶。防火带就是预先将一些树木策略性烧毁,以达到防火效果的地带。我们到了山顶,发现它很平,似乎没有特别的景致,就没走完,算是到“旧战场”作了一回凭吊,然后沿防火带回到原路。

因为是一路上坡,虽然是边走边玩,到一定程度,也还是有疲倦感。我们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继续?正好手机突然有讯号了,可以查看谷歌地图,发现我们直线距离约走了一半,算上各样的弯弯拐拐,约四分之三的路。小夫说:“都到这里了,还是走到底吧。”行,他是司令,我就跟着司令走,还跟他一起抄小道,上了对面的山坡,回头看,才看清我们刚才放弃的那座山头,右图中,中间没有树的部分就是那防火带,可以一直通到这边。如果我们一直沿着它走,也能过来。

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路上晒太阳的蜥蜴听到脚步声,赶紧匆匆爬进路边的草丛,有山鹰台(我的家乡话:蜻蜓)在路上飞,偶尔还见蝴蝶。一个小伙子独自迎面下来,笑嘻嘻地鼓励我们:“快到了,就是全是上坡。”阳关下他的牙齿好白。一路还碰见几个人,其中两位是独行的老人,服装和装备都是专门在步道用的,友好、温和,似乎也有点寂寥。小夫好像跟我有同感,感概说:“美国的老人很孤独!”

路上有地方引起我们的兴趣,小夫顾全我们的体力大局,制定方针说:“先上山顶,回来的时候如果还有体力,再看其他。如何?”我觉得这个方针很英明。

终于到了山顶,一条就地取材的石头排出一条小路,通向一个像一张脸一样的东西,引起我们的好奇。

近前一看,原来是三块牌子,说明早期俄罗斯勘察队在我们正值鸦片战争的时候(1841年),来到这里,并留下铜板告诉后人。现存的是原有铜板的复制品。

原来,圣海伦娜山最初名为Mayacamas山,俄罗斯勘察队到此之后,以当时他们在北边的罗斯堡(Ford Ross)指挥官之妻——海伦娜·德加林(Helena de Gagarin)公主之名命名了它。

我们在这顶点环顾四周,很有“凌绝顶”的辽阔与快意。终于到了目的地,也给我们很放松的感觉。看了一圈,我们开始坐下来慢慢享受带来的食物:白煮鸡蛋(撒老家的香辣椒面在上面吃)、花生酱三明治、枇杷、奶酪饼干等。山风吹拂,非常惬意,我们的鞋子已经完全变色,见证我们的风尘仆仆。

我们在休息的过程中,陆续来了几位登山者,都是年轻的男人,有一位还带着自行车,能想像他下山的时候将会何等快意。他请我们为他拍照,这提醒了我们该有一个身在绝顶的合影,故也请他帮忙。他照得不错,我们的合影很有“山到绝顶我为峰”的感觉。

我们似乎是所有遇见的登山者中最悠然的,可能因为我们是“小夫妻”,后来者都离去了,我们还在山顶转悠,感觉风渐渐大起来,吹过身子,竟然有点冷。

小夫给我照相留念,但不喜欢我的草帽,玩笑说它是“鸡窝帽”,我就摘下来,留照纪念后又戴上。鸡窝帽本来没这么软,上次在锡安山国家公园的窄谷,替人照相,结果帽子掉水里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它。这高山上,温度不高,但太阳还是厉害。这张照片我自己还满喜欢的,雾雾的,有点脱色,像山顶上一个温馨的记忆。谢谢小夫同志。

回程比较容易,小夫背的背包也轻了一大半,水和食物基本上都被我们吃完喝尽。路上还遇到几位上山的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等看日落;两位帅哥还在老地方攀岩。等走完相对平缓的土路,上了林间不规则的步道,开始感觉到肌肉的抗议,我的膝盖也有点疼痛反应了,所以必须注意姿势,小夫也非常体贴。这样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停车场。这才觉得脚掌也够累的,坐下真的很舒服呀。

小夫没有带驾照,所以等有手机收讯后替司机设好路线,继续闭眼当“行李”。这时的车比较多,小妻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打马而行,一会儿领先,一会儿跟队,不敢太大意。其间有短讯通知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其中一条来自空巢后婚姻遇到极大麻烦的朋友。我不由想到小夫在路上背出来的一段顺口溜:

"大河涨水小河流,阿哥阿妹不记仇;白天同吃一锅饭,晚上共睡小枕头。"

朴实的劳动人民的语言,道出的是婚姻的真谛:彼此原谅,花时间在一起,花时间亲密。

家中空巢,人生进入下半场,而前半程中,由于种种原因,包括忙于作父母,夫妻双方可能都曾忽略过彼此,也被对方忽略或得罪过。真该重新聚焦,看重配偶,彼此原谅,重作“小夫妻”。

何况,一个快乐的丈夫,更容易成为快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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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苏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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