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不信神

知华友华的《中国报》专栏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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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负责伊斯兰事务的首相署副部长阿斯拉夫,指无神论违反宪法和国家原则,当局因此可援引煽动法令对付。他扬言,任何主张及传播无神论者,将因违宪而受到处理。他的“满嘴跑火车”可谓神人共愤。连他的上司都看不下去,首相署部长魏家祥指出,内阁从未讨论用煽动法对付无神论者。

用煽动法令或者宪法的名义,威胁国民一定要信神信教,不能做无神论者,这样的“神志不清”,确实神秘莫测,让人六神无主、黯然伤神。

共产党主政中国后,一度把“马教”作为“国教”。也就是说,把马列主义(Marxism-Leninism)作为一国之宗教来尊崇与信仰,这种做法在1966-1976年文化大革命时期,更是登峰造极。即便如此,中国也没有逼迫所有人,必须信仰马列主义或者共产主义,仍然有很多中国人对“马教”或者共产教义“没兴趣”。

“没兴趣”者沈从文,因创作《边城》等小说而著称于民国时期的文坛,哈佛大学教授夏志清的英文著作《中国现代小说史》,用了长达21页的篇幅评介褒奖沈从文。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沈从文放弃写作,自我边缘化,从事历史与古代服饰研究。他的好友丁西林(知名作家),以及另外一个好友张奚若(政治学家、教育家),都劝沈从文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信奉“马教”)。他没有跟风,而是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说自己对入党“没兴趣”。中国并没有因为他不入党、不信奉“马教”而拿法律来对付他。沈从文在中国历史博物馆,安静地做着研究,虽默默无闻但也神态自若。

当然,进入“文革”十年浩劫,沈从文和千千万万知识分子一道,作为反动学术权威被打倒,作为牛鬼蛇神被派去打扫历史博物馆的女厕所。这是集体的悲剧与整个社会的神经错乱,并非他个人不愿入党不信“马教”而招祸。

有趣的是,沈从文还是毛泽东的妻子江青的大学老师。1931年沈从文到国立青岛大学国文系任教。在青岛大学图书馆编辑中文书目的李云鹤(后来改名叫江青),只有17岁。工作之余,李云鹤旁听了沈从文的小说课程。她有一定的文才,沈从文比较赏识她,并在班上表扬了她,说“她的小说全班第一”。

1972年,中国第一夫人江青向美国学者、《红都女皇》的作者维特克回忆时,不无得意地说:“我的小说全班第一!”她说自己最喜欢的老师是沈从文,国立青岛大学的这段时光,是她早年求学之路上最值得怀念的日子。

开国领袖妻子的老师,居然不信奉开国领袖们所倡导的“马教”,甘愿做一个无神论者,这在中国确有其事,并且没有被“援引煽动法令对付”。沈从文还算善终,活到86岁。两度进入诺贝尔文学奖的终审名单。1988年他去世时,《纽约时报》讣告称他为“中国文学与独立思想的桂冠式人物”。

轻舟已过万重山。“马教”时代早已过去,中国正以更多元、更开放、更包容的胸怀,处理宗教信仰问题。在中国,信仰自由包括了不信仰任何宗教的自由。展望大马,要想神人共悦,我们似可吸取中国的经验教训,去粗取精、见贤思齐。

见刊《中国报》2017年11月30日C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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