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初读水浒,走进的故事里,英雄们个个武艺高强,酒量非凡,且多数没有家室。
如今再读水浒,只觉得惊心动魄的打斗场面呼啸而至,绿林好汉的侠肝义胆随处彰显。然后,纵观书中的女性,虽然那些生动的艺术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深入中华传统文化之中。在作者赋予的故事使命里,定格成了一个符号,但个个却昙花一现,湮没在男人的刀光剑影里,被冲天的酒气包围。只在需要时一闪而过,如道具般召之则来,挥之即去。
先说说那些少妇们,个个美艳动人,却大多充当了梁山好汉们屠杀虐待的反面角色,成了刀下鬼。武松杀潘金莲,杨雄杀潘巧云、卢俊义杀贾氏,只因她们水性杨花。在作者笔下她们的品格低劣、行为丑陋,不堪入目,是受批判的一群。对于这几个出名的“品行不端”的女性的惩罚也是残忍的。作者描写武松对潘金莲实施的酷刑:“被武松脑揪倒来,两只脚踏住他两只胳膊,扯开胸脯衣裳。说时迟,那时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挖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查”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血流满地。”杨雄对潘巧云实施暴虐的时候,边骂边下刀:“把刀先挖出舌头,一刀便割了”,“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取出心肝五脏,挂在松树上。”“英名播满乾坤”的玉麒麟卢俊义,与贾氏结婚五年来琴瑟和谐,在他杀妻的简短过程中,我们看不出卢员外复杂的心理活动,“手拿短刀,自下堂来,大骂泼妇贼奴,就将二人割腹剜心,凌迟处死。抛弃尸首,上堂来拜谢众人。”却看到了“众头领尽皆作贺,称赞不已”。如过说武松杀潘金莲为兄报仇雪恨,杀人偿命需要渲染这种“杀气”和“凶狠”,而杨雄对妻子的偷情、卢俊义对妻子的背叛,所采取的态度就值得思考了。作者不管武松、杨雄、卢俊义的社会地位、身份教养的差异,在对待同类问题上态度相同,所采用的语言对他们所实施的暴行没有丝毫责备,读者从中体会到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之感。
至于像阎婆惜、白秀英这样被包养的女性,卑微低贱,令人生厌。她们依靠有权势、有财力的男人生存,却如敝衣破履一样,被随意处置。宋江的个人安危一旦受到威胁,一刀结果了阎婆惜;雷横见母亲受辱,一枷打得白秀英脑浆迸流。之后,宋、雷二人在同事的庇护下,逍遥法外。绿林好汉的江湖义气战胜了一切。
林冲娘子堪为贤淑美范,在书中却因美貌而屡受高衙内明目张胆的欺侮,并牵连丈夫遭受迫害,九死一生,被逼上了梁山。自己不忍受辱,最后自尽身亡。美貌倒成了惹祸精,这不仅仅在控诉世道的黑暗(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竟不能保全妻子家人),官逼民反,而与作者的伦理观念——“红颜祸水”也有很大关系。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中,女子美貌不是件好事情,认为长得太漂亮的女子往往品行不端,而且心肠狠毒,即所谓有美色者必有淫心,有淫心者必有歹意。古语有“万恶淫为首”,因此书中的贪图性福的女性都没有好下场,在作者眼里她们罪有应得。
小说中的三位女英雄扈三娘、孙二娘、顾大嫂,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作者轻视。三位女将在梁山上的排位很低,战功赫赫的扈三娘总排名第五十九,一些被她活捉过的将领(天立星双枪将董平、地雄星井木犴郝思文、地英星天目将彭圯、地微星王矮虎王英)都排在了她前面,而顾大嫂和孙二娘则干脆被安排在倒数第几位。扈三娘知书达理、沉稳聪颖,在战场上是能征惯战的美女英雄,上梁山入伙之后,却成了木偶,被宋江当作礼物一样许配给色鬼王矮虎,作者硬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征讨方腊时又让她惨死于郑魔君的镀金铜砖之下。作者对孙二娘、顾大嫂的形象塑造,则同化于了好汉群体之中。孙二娘在十字坡做的是杀人越货的买卖,“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坌腰肢,棒槌似桑皮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红裙内斑斓裹肚,黄发边皎洁金钗。钏镯牢笼魔女臂,红衫照映夜叉精。”母大虫顾大嫂“眉粗眼大,胖面肥腰。插一头异样钗环,露两臂时兴钏镯.红裙六幅,浑如五月榴花。翠领数层,染就三春杨柳。有时怒起,提井栏便打老公头。忽地心焦,拿石碓敲翻庄客腿。生来不会拈针线,正是山中母大虫。”一个母夜叉、一个母老虎,粗俗丑陋,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哪有丝毫东方女性的柔美?与李逵之粗莽凶悍有何异同?在攻打清溪县时,孙二娘被杜微飞刀伤死。顾大嫂最后随丈夫回到登州,还算是较好的结局。
其次,书中的老妇们多是被作者嘲弄的对象。那阎婆是沾光取巧、心机深厚的世俗婆子。为了她“下半世过活”,她使出浑身解数把宋江与女儿往一块儿撮弄。先“缠”到家,再“扯”上楼,又“拖”入房,再“拽”上门,呵呵笑着把宋江弄得进退两难。她跑前跑后,买菜置酒,里外忙活,机关算尽反误了风流女儿的小命。当得知宋江杀死婆惜后,她一句“苦也”,“只是老身无人赡养”先稳住宋江,讨论着丧葬事宜,转到县门左侧,才“把宋江一把结住,发喊叫道,“有杀人贼在这里”。
这些女性角色的命运多舛,都以悲剧告终,令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