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美丽还是寻找破败
知晓富贵还是知晓贫穷
旅行到底为了什么?没错,到底为了什么?
在没出发之前,我问我自己;等回来之后,我还问我自己。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弄不懂,心里只是一种渴望,非常平静的渴望。任何时候,只要你说出发,那我就即刻动身。
对我来说,去哪里似乎并不重要,心灵随时能应和启程的召唤。我们有许许多多的旅行梦想,可能你要去巴黎,那里特别繁华;可能你要去维也纳,那里的空气都是音符聚会;可能你要去亚马逊雨林,那里到处都是生命。寻找美丽,美丽是赏心悦目的。可是我也安静的看待破败,无论它们来自自然还是人类。
我不知道旅行会给我的身心带来什么,我的确知道我在旅行中得到的补益。在南美的西班牙语区行走,我觉得我应该多多少少学习一下西班牙文,因为我知道,仅仅是一两句西班牙语会给我的行旅带来很多额外的快乐。在大自然的怀抱中哪怕是一两个问询,帕拉格斯群岛的鱼鹰为什么不会飞翔?欧雁台的太阳神殿是谁来排列?思想的咀嚼不会令你老去,只会使你越发年少。
人生要我们去知晓什么呢?
为什么智慧的圣人推崇小国寡民,讴歌老死不相往来呢?我不知道。可是我却天真地认为人人都喜欢旅行,尽管有可能程度深浅有着万千差别。无论你是跟团还是自驾,无论你是环球旅行还是近郊的远足,远的近的国内的国外的独自的大伙的奢侈的拮据的掠影的深度的,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总统而言之一言以蔽之,我不明白老死不相往来有什么乐趣可言?
有一度我一直被行万里路 读万卷书的励志情怀所困扰,甚至自嘲虽没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今天想起来的确我显得偏狭无趣,有那么点儿像旅行中的井蛙。
写情诗的诗人说: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此说一也。我想说: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能误朝朝暮暮?那天我在我的窗前看见一对斑鸠情侣交颈梳羽,忽然想起《诗经·周南》那句有名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关关,是鸟鸣;雎鸠,据说是一种水鸟。我在刹那间体会到“关关”两字应该不仅仅是鸟鸣的释义,而是雌雄雎鸠寻偶求偶的和鸣,“关关”鸟鸣或许更确切的是雄鸟与雌鸟的邀答,彼此的声调是不一样的是有区别的:绿草苇洲,生命与自然总是在一种感知、呼唤、唱和与默契的配合之中吗?自然的昭示直达本能的根基。从自然转成人为,再从人为转成自然,旅行难道不就是这些起承转合的中寰吗?
文字的生动与自然的生动可以比美吗?
不寒杨柳风吹面,都羡人间四月天。自然时时在呈现,心灵时时在感知,寻找美丽还是寻找破败,知晓富贵还是知晓贫穷?答案是不重要的。
寻求简单平淡自然,路边的野草,园中的玫瑰,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无知与高知,东土与西域,黑道与白道,南人与北人,我觉得,人们堂皇的勉励自己提升生活的品质与心灵的境界,走兽能不能化作飞禽,实在是命运的机缘。人的世界如果健全,它呈现的色彩一如自然,美丽的有花,渺小的有草,不变的有山岳,宛转的有江河,我们在这里选择取舍,甜酸苦辣青黄赤白,就像旅行,你喜欢茅店板桥,我喜欢怀古登临,你爱大漠孤烟,我爱晨钟暮鼓,你欣赏西方,我欣赏东方,无论你怎么选择,选择即是旅行,偏爱成型的时候,心智开始成熟,我们在人的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环顾你的四围上下,你不会妒忌玫瑰,不会歧视草木虫鱼,不会为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白发催生,不会为鸟飞不到而心生羽翼………
朱自清先生写过许多的美文,今天想起来,最骇人听闻,也最具个性的,我以为,莫过于《谈抽烟》,我是一个老烟客,曾经是,我体会过抽烟的选择和无择,抽烟小趣,粒米大千,屎中觅道,喔,不择烟而抽的固然是大方之家,不薄今人爱古人难道不也是选择中的宽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