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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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追问六爷跑北大营去干什么,且怀疑是不是想躲避与柳绵的婚事。六爷有口难辨,就把巧遇尹社长借钱赎瓶子的事说了一遍,现如今为了这债在那商行做工还钱,绝无逃婚躲避之意。赵安边听边显得不解,对六爷这些奇遇颇有怀疑,同时也对北大营旁这家洋行仓库起了戒心。
别的先不管,柳绵的婚事可是大事,眼瞅着姥爷要没,二姨要是没人照顾那可不成,现在就怕六爷跑了不管,这些日子上上下下对他照顾有加,他要是敢装傻充楞就得把他办咯。范六爷不是傻子,这点门道不会看不出来,在奉天府混少不了李家赵家支应,可有一样,人李家这份产业可不能要,别让人家怀疑我范六是见财起意。跟赵安一说,赵安懂这理儿,说你六爷原本家大业大,二姨嫁你确是高攀哪有霸占财产的道理,六爷一听这话诚惶诚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赵安说要回帅府,让六爷今晚就住这,明天柳绵回来他再回去。第二天早上柳绵回来,李老爷子那边有她姐照顾店里没人不行,一进门看见六爷眼泪可就止不住了,一下伏在六爷肩上抽泣起来。那范六这半辈子虽然阅女无数,但都是钱来票去的皮肉交易,况且也没人敢在他面前哭泣,但凡有哭的大嘴巴早抽过去,这位还伏在他肩上痛哭,搞的六爷左右为难,一时乱了方寸不知道怎么是好,待柳绵哭了会子有所收敛,六爷才顺势拍了拍柳绵后背咬咬牙说了句:“不用担心,有我呢。”大多女人就爱听这句,有个爷们敢说这句话那就万事大吉再有什么灾祸都这老爷们顶着。
安抚了柳绵两人谋划日后怎么办,这饼店还得经营,可一女人自己撑不起来,六爷没厨艺还有份差事,这让两人犯了难。最后决定先不营业,待老爷子的事办利索了再说,到时候也得听听大姐的想法,事就这么定下了,柳绵说既然不营业那她回大姐那去,六爷回货场。临分手六爷把兜里大洋都掏出来给了柳绵,柳绵推说不要,家里还有积蓄,六爷说两码事这份孝心还是得尽。两人各自分头叫车走了。
回到货场已是中午,跟着日本食客吃了顿午饭,六爷感觉周身疼痛,上了岁数的人这么折腾真受不了。到了下午尹社长来了,还带了六个新人,这哥几个个个虎背熊腰,六爷觉着象是来摔跤的。尹社长说马上要有批货到,新来的人负责货场安全保卫,待货到后这几个人暂住在一楼,又问六爷居住可否如意,六爷合计也不可能为他自己个就把厨子换了所以也没什么抱怨。临尹社长走的时候六爷说最近家里有点事,饼店的李掌柜自己未来岳父病重够呛,可能会耽搁几日。尹社长倒是大度,说有事尽管去,尽孝是大事这边有小李小王能应付,六爷表示感谢。
一晃半月,六爷两头跑,李老爷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这一天赵安打来电话说是赶紧到饼店来,老爷子回家了,说死也要死在自己家炕上,让六爷过来见最后一面。六爷知道这事要完,连忙赶到饼店,看老头气若游丝,柳绵姐俩在准备装老衣裳。老李头看六爷进来还能认识,手指抬起来让六爷过去,六爷来至炕沿边上伏下身子,老李头说道:“有贤啊,我这就不行了,柳绵托付给你,这孩子命苦,你但凡有口饭吃就得带着她,我李家还有些积蓄,这饼店也一并归了你了。”六爷闻听心里难受,附和几句没事会好,这些事养好身体再说,老李头又示意叫来柳绵,瞅着他们二人这话可就说不出来了。
六爷心里悲伤只感觉身后阴风阵阵,侧脸观瞧却站了黑白无常,六爷一惊站起身来,那黑白无常也不说话,手里拿着铁链面无表情。六爷心中暗念:对老头客气点,老头这辈子又没做坏事,让投胎个好人家。刚想到这心中又起一念好像有人回应:“李成发一生杀猪熏肉,冤孽不轻,业债累累,投胎是没指望了,在地狱且熬呢。”六爷心想这是与黑白无常在心通,黑白无常倒也不甚可怕,又起一念:“何时动身?”二鬼回:“上路了。”再看老李头忽忽悠悠的站了起来,六爷使劲眨眨眼发觉身体还在炕上,魂魄已经出窍,老李头看见了六爷略微惊讶一下,随即有心念过来:“有贤,全仰仗您了,来世再谢。”黑白无常花拉一声把锁链给老李头套上,一前一后押着慢慢的走了。
再回头看,屋里可就乱了套,柳绵姐俩哭天抢地,其他人等开始张罗丧事。七天后发送了李掌柜,事办的还算圆满,众人回到饼店开始议论六爷和柳绵的事,大姐的意思是只要六爷两口子过的好,这份产业都归他俩,自己分文不要,六爷表态说虽然自己贫苦,但钱财这事含糊不得,饼店可以继续经营,可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还都是你们李家的。只要不为钱物纠缠事就好办,于是又谈到了婚期,柳绵说爹爹刚走得守孝三年,这婚不能结,呛呛半天最后大姐说话了:“结不结婚就是个仪式,两人也都老大不小,就搬一起住得了。”六爷到是不在乎什么仪式,柳绵也不想让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事,大家就都默认了。回头说饼店怎么办,老爷子走了熏肉烙饼的事都得柳绵动手,前后照应就缺了人手,六爷还有份差事腾不出身,这难坏了众人。

大姐到是想出个主意,说老家有个亲戚也会这门手艺,在农村也没有钱赚,干脆让他来这合伙做得了,他出人我们出地儿,赚钱各半,这主意好都省心。大家散了各自回家不表,柳绵收拾东西跟六爷回奔货场,打电话跟尹社长说明情况,尹社长没有意见,况且柳绵还能帮厨娘做饭,每月也能给些薪水。
一切安排停当,六爷和柳绵就住下了。大姐那边给亲戚写信,还得过些时日才有回音,柳绵厨艺精湛把小李小王吃的都不再看日本厨娘一眼,到最后那厨娘也不做饭了,都等着吃柳绵的饭菜,六爷心中高兴小鬼子的东西就是不行,咱一出手他们就得服气。
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这一天早上小李小王急冲冲的楼上楼下来回折腾,连柳绵的烙饼都没空吃,那六个负责保安的壮小伙也出现在货场内,据说好像是有货到了,六爷站在二楼窗口向下观瞧,但见四辆大货车驶进院子,前三辆上面盖着雨布,最后那辆带个大蓬,车一进院院门便被关上落了锁,从最后那辆带蓬的车上跳下来十六个壮汉,额头扎着白毛巾,到了三辆货车跟前开始卸车……
六爷觉着这些人训练有素不太像行上的力巴,况且那六个负责保护货物的人也是有序排开井井有条。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兴师动众,眼看着雨布慢慢揭开,六爷哪里知道这些货物可引出了一场 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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