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悦茗轩,饭点儿。
书瑜和箫宏喝着茅台,“转了一圈儿,还是咱这国酒好喝。”
“你丫脑子总算清醒了。欢迎回来。”
“人就是贱,不去试试,不知道已经有的是最宝贵的。”
“唔,还没完全清醒,鸡汤喝多了?”
“哎,我说,宏哥,婚期定了,这回来真的了?”
箫宏朝酒吧方向看了看,彩虹和梅梅聊的正欢。
“只跟你说吧,你别传出去。”
“什么?”
“彩虹有了。”
“啊?奉子成婚?”
“嘘,彩虹不让讲。”
“你怎么说服嫂子要孩子的呢?”
“我使了个心眼儿,套上扎个洞。”
“行啊,你!嫂子没跟你急?”
“秘密啊,就你知道。她觉得是命运的安排。你可千万别告诉她,否则我就死定了。”
“看不出你还有这一手。”
“被逼的,彩虹心实,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眼儿,我就是想爱她,守护她,和她生孩子,一辈子在一起。”
“嘿,嘿,别招出我眼泪来,让嫂子看见就瞒不住了。”
“她说要什么大办,我说不如去夏威夷二人游,你帮我两句。”
“我劝你两句吧。嫂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也这么说?那好吧,我就不操心了。”
“就是。”
“哎,下星期高中同学聚会你一定去啊。”
“年年都一样,没劲,不去。”
“这次是十五年,规模大些。”
“十五年啦?时间过得真快。”
“我听说那谁回来了。”
“谁?”
“张什么来着,那个学霸?”
“张学霸。”
“对,就是他。”
“谁啊?”
“学霸还能有谁,总考第一那个,后来考上清华了。他妈咱俩这记性,不过十五年,老年痴呆了。”
“张维舟?”
“就是他!”
“噢,回来?从哪儿回来?”
“美国啊。他清华毕业以后去美国念博士,然后在好几家大公司工作,IBM,古什么狗,什么什么的。”
“噢,回来聚会?”
“看你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你,装不在乎,其实心里特想知道。你丫那时候就嫉妒他。”
“我嫉妒他干吗?”
“他学霸啊。你中学时自我感觉不错,可惜总考不过他。你不是连研究生都没考上吗?”
“我去,他理科,我文科,没可比性。”
“反正你那时候嫉妒他,我记得。”
“这你记得,名字怎么倒忘了?以后别忘了我的名字。”
“你总这么缠着我,想忘也忘不了。”
“将来你老婆孩子热炕头,我还怎么缠你?”
“我话先说前面,你丫要是拿这当借口,看我怎么收拾你。兄弟和老婆,哪个重要?”
“嘘,别让嫂子听见!要我说,都重要。”
“又装!”
“我怎么装?那我问你,我和彩虹都掉水里,你救谁?”
“你丫不是会游泳吗?”
“得,看出谁重要了吧。”
“你丫到底去不去?”
“去什么?”
“同学聚会啊。”
“你呢?”
“我去。看看人家的老婆老公孩子什么的,去年有好几个婚礼呢。”
“你这很像要娶老婆要当爹的样子,去和同学们比一比,然后回家找堵。”
“嘿,我老婆儿子比谁都不差。”
“儿子?都知道是儿子了?几个月了?”
“我肯定是生儿子的。”
“我喜欢女儿。”
“老婆还没有呢,生什么女儿。”
书瑜朝酒吧看了一眼,叹口气。
“你丫绕了半天,到底去不去,给个准信儿。”
“去,去吧。”
张罗聚会是中学时就很活跃的二班班长牛牵华,他和一班的体育课代表杨大志三班的文艺委员马冰冰统筹策划。
今年是毕业十五年,牛牵华一招呼,报名的四十多人,加上家属,百十来号人头,马牛羊三人策划组决定在巴西烤肉店聚会,每人两百,老牛开始在微信群里收钱。
箫宏多事儿,八成是想看书瑜的笑话,自荐替张维舟交钱,他和书瑜请客,人家刚刚海归,体验一下同学们的热情。
“你真是多事儿,要请你自己请,拉上我干什么?”
书瑜本来不打算去了,经不住箫宏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你能给我找个临时老婆,我就去。”
龟姐梅梅被鳖妹彩虹说动,于是四个人一起上了箫宏的别克昂克拉。
“张维舟是咱俩的客人,你负责全程陪他聊天儿啊。”
书瑜懒得理箫宏,整个一个花钱买罪受。
梅梅笑问,“小箫,没见你这么大方过啊。这位张同学什么人哪?”
“你问他。”
“我跟他不熟,你和他都是理科重点班的,你讲吧。”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那小子从初中起就是一学霸,蔫儿不啦叽的,跟谁都不哥们儿。书瑜跟他摽着劲儿,可总差那么一点点,高中开始分文理班了,竞争才结束。”
“不只我一个,谁不想争第一?”
“张维舟不光学习好,人也挺帅,老有女生围着,书瑜恐怕最嫉妒这点吧?”
“追我的多了去了,而且漂亮得多。”
“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他怎么样了?”
“去美国读的博士,在好几家大公司干过。”
“学什么专业的?”
“好像是计算机吧?书瑜,你知道吗?”
“不知道。”
“现在回来创业吗?”
“不知道。”
“龟姐,你跟他有的聊,都是海归。”
“那他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噢,对了,去年还是前年啊,老婆死了的就是他吧?”
“什么?”
“这么年轻!”
正说着,已经到烤肉店。马牛羊三人在门口迎接,书瑜箫宏上前打招呼,介绍家属,寒暄一番才进入包间。
“哎,那位是张维舟吧?”
“哪儿?”
“那边,坐在后面,黑黑的,穿件灰衬衫。”
“是他,没怎么变样儿,就是黑了,不戴眼镜了。”
张维舟见他们一行人过来,微笑着站起来。
“嚯,维舟,这么多年没见,你丫一点儿没变哪!”
“箫宏!葛书瑜!你们也没变呐!”
“才十几年,能变哪儿去?怎么都这么不谦虚,快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当然,女士们,对不起,冷落你们了。”
“这是我老婆殷彩虹。”
“箫太太,你好。”
“叫太太多难听啊,就叫彩虹吧。”
“彩虹姐。那,这位是葛太太啦?”
“是我的朋友,梅梅。她也是从美国回来的。”
“噢,对不起,梅梅姐。”
“我姓梅,叫梅姐吧。”
“我离开时间太长了,回来有点晕头转向,说错了话,请谅解,别笑我。”
“不会不会,你乡音未改,笑你什么,别客气,咱从初中就认识,老朋友,发小啦。坐坐,欢迎回家。”
“谢谢你们二位的邀请,”
“看看看,又来了吧,不用谢,再说那是书瑜的主意,你要谢,你谢他吧。”
“宏哥,”
“嘿,那不是大魏吗?我去聊两句。”箫宏拉着彩虹走了。
书瑜和维舟都有些尴尬,都不开口说话,倒是梅梅轻声问起维舟在美国哪儿上的学,在哪儿工作,什么时候回来的。
书瑜百无聊赖,双手叉在头上,看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儿的同学们。
一会儿,几个女生嬉笑着朝他们这边走来,叽叽喳喳叫,“张维舟!”
书瑜给梅梅使了个眼色,两人躲到个角落,“书瑜,小张人不错,踏踏实实的,他说回来创业,如果有需要同学们帮忙的地方,希望你别拒绝。”
“他不会来求我的,再说,我能帮他什么?”
“还记得初中的竞争哪?我看你们俩应该互相感谢对方才是,竞争就是动力。”
“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呢?”
“有自助开胃冷盘,咱们先拿点儿吃着,我也饿了。”
书瑜不喜欢吃凉的,只夹了两片酱牛肉,叫了一杯啤酒。和梅梅找个最靠边儿的桌子坐了。
张维舟摆脱了几个女同学,也端着个盘子,一杯啤酒,挤到他们桌上,“我也喜欢清静,这种聚会很少参加,要不是你和箫宏请我,”
“劳驾,您是重要的海归人才,牛班长发邀请说的是为你接风,毕业以后,你还是第一次露面吧?”
书瑜不理梅梅在桌子底下踢他,自顾自,只管说下去。
“我刚刚被箫宏拉到群里的,没看见班长的邀请。”维舟认真地说,“要知道是这样,我该谢谢他。”
书瑜撇了一眼梅梅,“是不是准备一下,待会儿发个感言什么的?”
“没那么正式,”梅梅插嘴,“国内的聚会,你一会儿就知道了,有人会占去你的光环。”
“什么人?”维舟马上放松下来,“当领导的?”
“差不多。”
“这么年轻就爬上来,谁呀?”
“等着瞧吧。”
箫宏和彩虹也凑过来,“小光也来,就等他一到就开饭。”
“小光?陈小光?就是领导喽?”
“没错,他丫是什么局长来着?”
“外汇管理局。”
“噢,他爸就是那谁吧。”
“嘘,你说对了。”
“咱年级还有一个,顾什么?”
“他不行了,他爸退了。后起的是佟志远,远洋运输集团的副总裁了!”
“这俩,轮着来显摆,反正绝不在一起出现。”
“管他呢,只要来一个,咱这聚餐费就有人包了。”
维舟看了一眼梅梅,那边点头确认。
陈小光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进来了,服务员马上提着一串串的烤肉出现了。
书瑜这桌每人切了几片里脊,再要就慢了,新烤出来的肉,都先到了陈小光那一桌儿。
“妈的,真他妈势利眼!”箫宏有点不高兴了。“服务员!服务员!”
喊了半天没人理他,“陈大局长,您得到我们这边指导工作啊。”
陈小光朝他笑道,“小箫,你过这边来,小刘,往那边挪挪。”
小刘很不情愿地站起来。
箫宏坐着招手,“陈局长,我们这一桌人都等着听您的教导呢!请您挪下尊臀,过来过来。”
陈小光真的站起来走到这边桌上,“箫宏,最近忙些啥呢?”
箫宏也不理他,“服务员,上肉!”
陈小光有些尴尬,张维舟打圆场,“陈局长,人民币将来的走向是什么?”
“哎哟,张维舟!听说你回来了,欢迎欢迎,回来为祖国做贡献。”
“呃,好,谢谢。那么,哪天我和你谈谈我的项目吧。”
“行行,给我秘书打电话,让她约个时间,啊。”
“嗳,这鸡心鸡胗烤的好,小光,你丫吃点儿。书瑜,上茅台,咱敬陈大局长,要不然,连肉都吃不上!”
“箫宏,我记得你他妈酒量不小啊,没喝两口,怎么就醉成这样。”陈小光通红着脸,给自己找台阶下。
大家哄着,连灌了陈小光三杯,才放他走。
“丫他妈在我这装,灌不死他!”箫宏还忿忿不平。
“好啦,老公,咱吃饱喝足,先撤了吧。”
“在领导前面退席,那条路子算是彻底断了。”
“谁他妈给丫这面子!他都不知道他姓什么了。”
“都是那帮捧臭脚的,大家都是同学,至于嘛!”
“大家都意见一致吧?那咱就撤!”箫宏站起来,“诸位同学,十五年啦,咱难得一见,我高兴,多喝了几口,我认怂,先回家醒酒去了。下面请陈大局长发言。”
牛牵华一见这情形,赶快上来拉住箫宏,压低嗓子吼,“你少说两句吧,喝多了你!”
“我他妈不是刚刚认怂了嘛,我喝多了,走还不行?”
牵华巴不得他走呢,“箫大爷,您那不是怂,走,随便您走。”
箫宏一行人嘻嘻哈哈从餐厅里出来,“车呢?停哪儿了?这大热天,赶快开空调!”
四下一望,才发现张维舟也跟着他们四个出来了。
“呦,维舟,你跟我们瞎混什么?我们是帮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你不是还要和局长谈项目吗?”
维舟笑着摇头,“箫宏,你耍懒的样子还是没变。”
他回头看着书瑜,“我很想和你们谈谈我的项目。”
书瑜看了看箫宏,耸了耸肩。箫宏咂咂嘴,“好吧,听听你说些什么。”
二
几个人挤进箫宏的车里,“去我家坐会儿吧,离的近,树荫底下凉快,好聊天。”
彩虹有些累了,去西厢房睡觉。书瑜沏了壶茶,小崔拿出小樱做的点心,大家散坐在院子里。
“小风一吹,真凉快,比整天吹空调舒服。“
“书瑜,你这个院子真好,风水好,特别是这棵大树。”
“我就是看上这棵树才买的院子。喝点儿茶,消消食儿。”
张维舟在同学聚会上没引起任何轰动,让书瑜心里舒服了点儿,没出息,真他妈嫉妒他?书瑜恨自己,暗地里照屁股上揍了两拳,酒也醒了。
“维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三个星期了吧。”
“准备长期呆下去?”
“对。”
书瑜听梅梅讲过,有些留学生在外面工作不好,混不下去,才回国找出路,心里开始对维舟同情起来。
“我记得你是学计算机的。”
“清华计算机系毕业的,我在卡内基梅隆读博士,没读完,拿了个硕士,赶快出来工作了。”
大概是混不下去了。“回来想干什么呢?”
“吃老本儿吧。我学的人工智能,又有几年工作经验,搞些智能家居产品吧。”
“人工智能现在很火啊。”
“阿发狗?”
“对,打败所有棋手的那个AI。”
“我在那个设计团队待过。”
“什么?”书瑜和箫宏同声叫了出来,“你设计的阿法狗!”
“不是我设计的。我运气好,一毕业就加入了刚刚成立的公司,我就是个程序员。”
“对对对,我记得你中学时围棋下的很好。”
“这就是我能进去的条件之一。其实我最拿手的是编程序,咱中国人脑子好使。”
“唉,没拿到博士可惜了。”
“噢,那倒是,以后有机会再说。”
“干嘛离开呢?阿发狗可是火了一阵。”
“被美国的谷歌买去以后我就离开了,回美国IBM又干了一段时间,他们也做,也很厉害哦。”
“对,那个叫什么花生的。”
“嘿嘿,花生好名字。不错,是花生。甭管花生还是狗,都属于单一的智能机。有点哗众取宠的感觉,不如做些能帮助人们提高生活质量的产品。”
“那你是什么想法呢?你想在中国怎么发展?”
“问的好,这正是我想跟你们聊的。”
书瑜和箫宏都瞪着眼睛,等他的下文,维舟笑了笑,“嗯,最好是带你们看看我有的东西,眼见为实。”
“你已经有产品了?”
“智能产品市场上已经有了很多,我的更智能。”
“市场上有哪些产品了?我落伍了,说说咱也学学。”
“好。比如你手上的电话。那不是个傻瓜电话,是智能电话,以后不应该有电话这个词,应该叫手机,手上智能机。”
“你丫蒙事儿呢吧?”
“哎,你想想看,有了手机,你生活是不是就方便多了?”
“我想想。”
“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你想去哪儿,在手机上查地址,你可以说,去葛书瑜的家怎么走?饿了,找最近的全聚德烤鸭店,对不对?”
“嗯,手机能做到了。”
“这就是人工智能。”
“这么简单?”
“几代人的努力哟。”
“还有什么?”
“比如无人驾驶汽车。”
“跟电影里差不多。”
“嗯,别小瞧好莱坞电影,很多科幻片里展现的未来世界,很多已经成为现实。”
“比如?”
“比如哈,视频,手机上就可以了。”
“还有呢?”
“3D打印机。”
“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儿啊。科技发展真快。”
“是那部电影?记得看过,就是想不起来名字了。”
“应该翻译成星际旅行吧。六十年代末的电视剧,就四季,可以说是经典的经典,影响着好几代人呐。”
“记起来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看。”
“我到现在还在看,看了几十遍上百遍!记得里面的折叠式手机吗?刚刚说过的3D打印机,平板电脑,古狗眼镜,声控电脑、生命探测仪,都在里面出现过。”
“经典经典,我记得这句台词,勇踏前人未至之境。”
“宇宙,最后的边疆。无尽、宁静却等待探索。这是联邦星舰进取号的故事,它的任务,巡游银河系五年,去寻找去接触所有的外星生命,去探索,去在广阔的银河系中航行,去那前人未至之境。一场星际的旅行。”
“天哪,你还真是喜欢,大段的台词都记住了。”
“是每一句台词!”
维舟说得兴起,举起右手,学着角色,行了个四根手指中间分开的手礼,“万寿无疆。”
“还有还有,”书瑜也记起两句,“万事都有个开头。逻辑是智慧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我曾经是也将永远是你的朋友。”
说完这句台词,维舟书瑜和箫宏突然都觉得有些尴尬,结束了他们的星际旅行。
梅梅没办法理解男人为什么对星球大战这么感兴趣,见他们谁都不说话,举起腕上的手表,“我喜欢这苹果腕表,真的太好用了,没它日子就乱了。”
维舟点头笑着说,“所以啊,人工智能已经深入到我们生活中了,只不过习惯后,都不觉得了,这不正是机器服务人类最好的结果嘛。”
“机器人呢?我希望不久的将来,家里有个机器人做家务。”
维舟脸上飘过一丝阴影,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些,“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维舟在京郊顺义租了间农家院子。箫宏书瑜沿着机场高速很快就开到了。
“我操,你丫怎么跑这儿来了?”
“便宜,地儿大,安静,空气好些。”
“维舟,你自己住,做研究可以,想要招人就困难了,办公室离地铁站越近越好。”
维舟点点头,“知道了。”
箫宏仍是摇头,“太偏僻了,周围都是农田,那化肥味儿也得熏死你。”
“哈哈,化肥味道不大,北边有个鸡场,东南是猪圈,风向一转,味道挺足的。”
农家院子四四方方,也像个四合院的布局,三间北房,一明两暗,客厅卧室书房。西边一溜三间打通,原来是仓库,维舟在里面搭了长条桌,堆着几台机器。东边里外间,厨房和储藏室,南边是厕所卫生间。
院子开阔敞亮,有井,有石磨,有几堆柴火,还有两条德国牧羊犬围着人跑来跑去。
“这是我俩儿子,大毛儿,二毛儿。”维舟嘘了一声,“过来,认识一下葛叔叔和箫大爷。”
两只狗耷拉着舌头,呼哧呼哧跑过来,“拍拍背,揉揉肚子,马上就当你们是自己人。”
“靠这俩儿子看家行吗?”
“我有个三毛儿。”
维舟笑着,喊了声,“三毛,开灯。”
原本较暗的客厅亮了,箫宏乐了,“这个好玩儿。三毛在哪儿?”
维舟指着书房,“三毛,锁上大门。”
书瑜和箫宏朝书房看,书桌上一个小黑圆盒子上方亮着一圈蓝光,发出声音,“好,大门锁了。”
“哇,这么听话。”
“你试试。”
“三毛,我是谁?”
“我听不懂。”
“哈,你挺聪明。”
“你不说三毛,它不会理你。”
“三毛,室内温度多少?”
“现在室内温度是摄氏十九度。”
“三毛,温度设置到十八度。”
“温度下调置十八度。”
“哈哈哈,好,它还能干什么?”
“简单的事啦,三毛,打开电视。”
挂在墙上的电视亮了。圆盒子发声确认,“电视开了。”
“三毛,播放星际旅行第三集。”
“播放星际旅行第三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宇宙飞船。
“三毛,暂停。”
电视画面停住。
“人快要懒死了。”
维舟看了一眼书瑜,“怎么样,来一个?”
“他就是嘴硬,他其实比谁都懒。我明天就去买一个,彩虹用的着。”
“箫宏真疼老婆啊。”
箫宏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撇了一眼维舟,又看了看书瑜。
维舟脸上闪过痛苦,“哦,对,这是最简单的一款,我觉得够用了,你可以看看其他几款,最新的还有屏幕,可以视频聊天。”
“这就是你要开发的产品?”
“智能家居有很多方面,广度深度都有待提高,不错,我是要朝这个方向发展。”
维舟打开冰箱,“你们喝点儿什么?天儿热,喝凉的?”
“凉的,越凉越好。”
“有冰茶,酸梅汤,橙汁。”
“我喝茶,红茶吧。”
“箫宏呢?”
“酸梅汤。”
“给。三毛,酸梅汤没了。”
“酸梅汤加入采购单。”
“这玩意儿有不好的地方吗?”
“不够聪明。”
“哈哈,一分钱一分货,你那阿发狗多少钱呐,当然聪明了。”
书瑜看着维舟,“你是想做更聪明的智能家居?需要多少钱呢?”
维舟手指点着书瑜,“你脑子很快啊。”
“他们作律师,就是钻钱眼里的。”
“钱不是万能的,没钱是万万不能。我不信你那么脱俗,耍酷是要有经济基础的。你老婆孩子一堆,花钱的地方多了!我看你能清高到什么时候。”
“你攻击我干吗?快帮维舟找投资吧!”
“是这样,我已经设计出来了产品。技术方面没什么挑战,我的弱项是市场营销,找投资人的目的主要是需要他们在营销管理上的帮助。”
“你有了产品?”
“对,独一份儿,我会拿给你们看。我需要风险投资的另一个目的是产品外观设计,就好像苹果手机,赢在外观设计上。”
“需要艺术设计人员?”
“这个可以招标,只是一次性的花费。我还需要雇两三个人组装产品,一个软件技术人员,”维舟扬了扬手机,“写APP。”
“嗯,好像不需要很大的投资啊。”
“对,不需要。五百万天使股吧。”
书瑜点点头,看了一眼箫宏,“我们能帮什么忙?”
“谢谢。律师肯定需要,写策划书,找办公室,雇员工。”
“其他我都可以帮忙,律师你得要通过嘉信,我把谢鹏飞介绍给你。”
“没问题。”
“我呢?我能帮你什么?”
“雇人啊。”
“这我是强项。”
“谢谢老同学。”
“甭客气,老同学嘛。”
“中午了,咱先吃饭,边吃边聊,好不好?”
“你这儿农家菜肯定有。”
“怎么?你喜欢?”
“一般吧。”
“有个淮扬馆子不错,也有全聚德。”
“远不远?”
“三毛,找附近的全聚德。”
“最近的全聚德车程二十分钟。”
“烤鸭吗?”
“大中午的,太油腻。”
“三毛,到玉华台多久?”
“九分钟,下坡屯路有堵车。”
“那就玉华台吧。”
“箫宏,走啊。”
“等等,我在下订单,太好了,明天发货。”
“订什么呐?”
“我的三毛儿。”
三
“书瑜,进来进来。”谢鹏飞放下电话,招呼着,“小柔,给我们倒两杯茶来。”
“小柔?叫小蜜得了。”
“嘘,别胡说,她爹妈起的名字,我没权力改。”
“不怕谢夫人哪天吃醋?”
鹏飞皱了皱眉,“像你似的,雇个男秘书?”
“我可没说。现在这世道,什么性别都不重要了。”
“哼,这你也说的出口,整天想什么?”
“先别说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嫂夫人的名声在外哟。”
“我知道,醋坛子?我在家里就这么叫,她很享受哦,她说这是爱。”
“你们是酸到一起去了。得,算我狗拿耗子。”
“我看也是。比如你介绍来的那个张维舟,同学?”
“中学同学。”
“他压价压那么低,要不是你的关系,嘉信不会接这样的客户。”
“眼光放长远些嘛。”
“眼光长远?那是风险投资的本事。你多让小崔王达干吧。等资金到位以后,嘉信要收全价哟。”
“行,我跟他讲。”
“哦?我发现你脾气好了点儿。看来你巴黎之行还不错,见到你母亲了?”
“嗯,见到了。”
“老板,”小崔递给书瑜几页纸,“这是张维舟的企划书,您过过目。”
“这么快就写出来了?”
“张老板自己有份写好的,但是英文的。王达翻译了大部分,他还做了这些图表。”
“嗯,不错。”
“王达对AI很感兴趣,他也有那么个三毛儿。”
“哦?张老板对市场营销怎么想的?主要针对年轻消费群体吗?”
“呃,这点上嚒,他比较笼统。我看整个企划书都比较笼统。他对产品技术层面很精通,但不想泄露太多秘密。”
“哼,这样不行。定稿前我先跟他谈谈,你和王达把PP片子做好,约张老板过来做示范,练习一下。”
“是,老板。”
“让王达到后边书房来一下。”
王达还是干瘦的样子,一直耷拉在眼睛上的刘海现在用根皮筋扎了个朝天揪,露出个鼓鼓的大锛儿头,和尚未完全消失的青紫。
“坐吧。”
“老板,这个人工智能可是有前途啊。”
王达戒赌回来后,被嘉信录用,成为书瑜的助理,和小崔相处融洽,对书瑜也是百依百顺。
“为什么?讲讲看。”
“我读了几篇文章,大概了解一点儿。”
“好啊,我是这样考虑啊,我想让你成为张维舟的全职助理,从建立公司开始,到融资,到产品开发生产,到营销,一整套做下来。感不感兴趣?”
“感不感兴趣?感不感兴趣!”王达搓着双手,两眼放光,“太棒了,谢谢老板。”
“那好,既然你感兴趣,先讲讲AI的历史吧。记住,你和张老板是搭档,你们的目的是让投资人马上对你们的想法感兴趣,听得下去,认为有利可图,愿意马上投资。”
“明白。”
“开始吧。”
“人工智能可以追溯到古希腊,人们幻想着造机械赋予它智慧来帮助人类。这是我查到的照片,“王达把手机上的照片拿给书瑜看,“放在第一张片子里不错吧?”
“现代版的人工智能是直到计算机的出现,才开始的。AI这个词首先由约翰麦卡锡在五十年代提出,那个年代的研究人员预言与人类同等智能的机器马上就能出现。可是造人哪有那么容易?所以到了七十年代,人工智能冷了下来,研究经费不足,先导的一些大学放弃了研究。正是AI的冬天里,一些人契而不舍坚持了三十几多年,利用那个时候的研究成果,在商业领域开发,比如用在华尔街投资上。”
“老板,我去北大图书馆查了查,找到三本书,三本英文书。靠查字典读完了这三本书。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买来。”
王达又从手机里翻出照片来,“一本是Alan Turing 图宁的 Computing Machinery and Intelligence。这是我的AI启蒙书。第二本是John McCarthy 麦卡锡的 Programs with Common Sense。然后就是Raj Reddy 莱迪的Speech Recognition by Machine。”
书瑜点点头,“买。”
王达笑了笑,“AI到了九十年代,迎来了新的春天,各种研究经费又开始流向这个领域,但是已经偏离三四十年前的人工智能,成为今天的样子。”
“不错,看来你还真下了功夫。小崔说张维舟的企划书太抽象,我觉得你刚才讲的稍微有点太具体,精简到三分之二为度吧。”
“好。”
“那么你说的这些和张维舟要做的有什么联系?”
“大数据!感谢手机,社交媒体,比如脸书,全世界那么多人用手机,大量的数据给了AI新生。”
“您一定听说过机器学习ML吧?以前是人脑编程,把机器限制在人脑的范围内。现在,计算机在无须进行有针对性的编程情况下,自行获得学习能力,再通过对输入的信息进行权衡做出有用的预测,数据越多就能创建出越好的预测引擎。机器学习算法可通过训练进行学习,可以使用不同的算法结构通过收到的数据对预测进行优化。”
“机器学习里的深度学习DL已经在很多全新领域实现了突破性的结果,比如识别图片,实时两种语言的互译,语音命令控制设备,张老板的三毛儿就是这类产品。”
“哎,你的叫什么?“
“八条。”王达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马上意识到不妥,涨红了脸,“老板,我已经不赌了,我发誓。偶尔玩玩儿麻将,也不玩儿钱。”
“好,我相信你。”
“DL还能预测基因变异对DNA的影响。张老板提到他特别对检测肿瘤感兴趣,这是他主攻目标。”
“嗯,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了。”
“他老婆是癌症吧?”
“是啊,一定是因为老婆的死,让他想在这方面有突破。”
“可他说已经有了产品,这么快就有突破?”
“我还没有看到他的东西,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
“产品会自卖。”维舟听了书瑜的建议,并不以为然。
“什么意思?”
“真正好产品不需要花大力宣传。我们不是在兜售一个概念,一个幻想,”维舟双手一挥,“我们有实打实的产品。”
书瑜和维舟坐在仓库改装的实验室里,工作台上又多了几套机器。
“你还没给我展示过你的产品呢。先试着卖给我吧。让我相信你,相信你的产品。”
“再等两天。”
“好吧,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企划书暂时不能定稿。”
“我知道,那个王达很聪明,很有冲劲儿,我很喜欢他,就是年轻了点儿,太着急。”
“聪明是很聪明,有点自以为是,他应该多向你学习学习。你猜怎么着?他刚给我上了一课AI历史。”
“喔?你学到点儿什么?”
“机器学习和深度学习。”
“哈哈,有多深?”
“没什么深度,要不,你来讲讲?”
“你想要多深?”
“卖关子?也对,太高深了我也不想知道。随你便吧。”
“我刚到美国的时候,我的博导查教授,他就是做AI的,他当时有个项目是自然语言识别和处理。”
“自然语言?怎么定义?”
“就像你我这样说话。”
“哦。”
“我跟他说中文是人类最先进的语言,不需要精确的语法,简单的词堆砌起来,就可以让听的人完全明白。而且,只要认识三千中国字,就可以应付日常生活的需要。”
“他懂中文?”
“不懂。我还记得他那俩大蓝眼珠子,快瞪出眼眶了,他是打死也不相信,他说英文要至少三万,不光词汇量要够,过去时,现在时,将来时,过去将来时,各种不同时态,用错了,意思就拧了。那个老家伙,不但不懂,还拒绝听我讲一切有关中文的东西。典型的美国白人自恋狂。他认为,要研究人工智能特别是自然语言识别处理这个课题,更需要准确的语言表述,中文这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语言,是根本不能用在人工智能上。”
“然后呢?”
“我只有坚持啊,坚持不懈地一点点向他灌输着中文的好处。这不正是自然语言嘛,不受任何语法的束缚,只靠简单的词汇,这不是更有利于人工智能的发展。”
“后来呢?”
“后来我把他给辞了。”
“你?辞了他?”
“美国的教授啊,就是混饭吃的,有任何研究成果也是靠我们这种博士生做出来,挂上他的名字。我没时间跟着他混,找到工作就离开学校了。”
“看不出你很狂啊,上学时你蔫儿巴出溜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那也不是。美国就业市场变化很大,以前没有教授的推荐信,就没有办法找到工作。现在,只要你能干,就有人雇你,根本就不查背景,不查历史。所以我不用低三下四拍他的马屁。”
“记得曾经有个北大毕业的研究生开枪把他的博导打死了。”
“嗯,不止那一起事件。双方都想不开,其实大面上过得去,不用那么较真儿。老查还算聪明。”
“不然呢?”
“放心,我不会,我惜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对吧?”
“有理。那么自然语言到什么程度了呢?到底英文好处理还是中文好处理?”
“无关什么语言。你不是刚说了嘛,机器学习,意思是要让机器自己学习啊。”
“学习中文?”
“不止是中文,各种地方方言,世界上有多少人讲中文,有多少腔调,多少方言?比如这段话,”维舟在电脑上打了几个键,“你用普通话念。”
书瑜念道,“假如生活,户哝了你,”看了一眼维舟,“这是京片子。”
维舟点点头,“你再好好念,口语化哟。”
书瑜操着他圆润的北京腔又读了一遍。
“三毛,这是哪儿的方言?”
“什么是方言?”
“三毛儿这种低级的机器还没有办法处理更深的自然语言。我的机器就可以。”
书瑜转头找维舟的机器。
“基督山。”维舟指了指桌台上散乱的一堆,“我得好好包装一下,基督山是更聪明的智能机。它能知道你是哪儿的人。对不对?”
“对,你的朋友是北京人。”
“啊?”书瑜吓了一跳,瞪着那堆,东西。
维舟在旁边嘿嘿坏笑起来,“基督山,你要不要把剩下的读完?“
“普通话?”
“你说呢?”
“京腔更适合。假如生活,户哝了你,甭盐玉,甭黏声,甭咋呼儿,甭嘟囔,甭嘟噜个脸蛋子,你就旮旯儿那儿怼谷着,也甭起来,一直往前故球,像毛毛虫一样,故球故球,一直故球,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有翅膀的,大扑棱蛾子,到时候一抖喽翅膀,乐意咋飞就咋飞!”
书瑜张大嘴,坐在边上,半天,咽口唾沫,“操,你丫这是特技吧。”
维舟耸了耸肩。
“我不是说它,这位基督山能念出京音儿有多么神奇。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那其实不困难。我惊奇的是它和你的互动。”
“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互相了解。”
“基督山?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因为,因为我老婆喜欢这个名字。”
书瑜沉默了片刻,清了清嗓子,“啊,维舟,这么年轻,”
维舟摇摇头,手指飞快抹去流下的一滴泪,“我原本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可是时间越长,我越觉得,觉得痛苦。”
“对不起,我没有你这样的经历,我无法体会你的痛苦,可是,你要是想有个人听你倾诉,我愿意陪你。”
“谢谢。”
“我也愿意陪你。”
书瑜几乎跳了起来,“你这也太神了吧!”
维舟苦笑了一下,“这是他常说的。没什么神奇的。”
“你是习惯了,我一想这堆机器在边上,听懂我们的对话,还能接茬儿,我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将来的趋势,慢慢你就习惯了。基督山,保持安静,别再吓着我的朋友啦。”
书瑜撇了一眼那堆东西,“我是真心话,如果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
维舟点点头,“那,就陪我多待会儿。”
四
悦茗轩,下午茶时间。
“不可能!”箫宏跳了起来。
“我亲眼看见的。”
“有这么高级的机器人了?那他买人家的三毛儿?为什么不大量生产基督山?不可信。”
“我也问了,他不肯解释。我一开始以为是魔术特技呢。”
梅梅听见箫宏这边大呼小叫的,过来听了一耳朵,“他自己研制的基督山?”
“和他老婆,她是个博士,学机械的,做过无人驾驶汽车,做过机器人。俩人一个做硬件,一个做软件,就自己在家车库里合作撺弄出这么个智能机来。用维舟自己的话说,多多少少偷了别人的技术。所以,我猜他不想现在卖基督山,而是把它的多种功能分开,各自成为独立的产品。”
“哼,我说呢,他一个人短短的时间能造出这么先进的技术?”
彩虹靠在箫宏身上,“你别嫉妒人家。书瑜,你没问他老婆怎么了?”
“我没问,他自己说的,是卵巢癌。从确诊到手术到病逝,两个月。”
“啊?她自己不知道吗?”
“这种癌症就是这样,一旦发现,就是晚期了。”
“这么年轻?”
“这倒不常见,所以医生建议手术,认为她年轻,不到四十,身体也好,结果出现并发症,也是因为癌症扩散了。”
“唉,好可惜呀。”
“嗯,还不到四十呢。”
“维舟认为他自己的无知,和医生错误的决定,造成她的死亡。可是后悔也晚了。一切来的太突然,否则她不会经历手术的痛苦,他会带她出去看看世界。”
“好悲惨啊。”
“老婆,你现在不适宜听这种悲观的故事。要随时保持愉快的心情。”
“边儿去!整天就知道乐,不成傻子了。”
“所以他下一步的主攻目标是医生助手,资源共享,帮助医生诊断,最终将在手术室里替代医生,人为的错误,医生经验的长短,技术的参差,这些都可以避免。”
“哇,太伟大啦。”彩虹听得坐直了,双手托着下巴,花痴起来。
“殷彩虹!老婆!”
“想法是好,要多久才能有结果呢?”
“这,我不知道。我们在那儿聊他的老婆,癌症,医生的失误,你猜怎么着?那个基督山说他情绪低落,提醒他吃药。”
“所以,基督山已经能够诊断?”
“不知道,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天哪!”彩虹突然想起什么,“老公,咱们是不是让基督山看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我想投资。”王达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书瑜。
“什么投资?”
“给张维舟的公司投资啊。”
“噢,企划书还没有写好,而且他也没有定下来最后要做什么。”
“甭管他做什么,我认定了他。”
“我们,我只是律师,客户最终的决定不在我的服务范围之内。”
“我知道。我只想你能允许我直接和他通话。”
“你不是一直和他联系吗?”
“那是做为你的助理,嘉信的员工。我现在是代表我自己。不跟您打个招呼不合常理。”
“好。我没问题。你要我先给张老板提一下吗?”
“那就太好了!”
“你等会儿。”
书瑜拨通张维舟的视频,“维舟,王达想要给你投资呐。”
“喔喔,你没挡着?”
“我是在想啊,他爸,王晓,一直做房地产,上亿的资产,五年前开始进军零售业,有实体店,但主要是网购。”
“嗯,明白你的意思了。”
维舟想了想,“王达要投多少?”
“不知道。你自己跟他谈吧。”
“好啊。”
“小达!”书瑜看王达站在办公室门口,紧张地朝他这边张望,便向他招招手。
王达快跑进来,头上的朝天揪一跳一跳,“张老板,您好。”
“葛律师和我讲了你的意向,你再具体讲讲?”
“张老板,我有两百万。”
“嗯,你知道我的计划是天使轮融资五百万左右。”
“知道知道。”
“小达,可以叫你小达吗?”
“可以可以。”
“我不想让你失望,首先我感谢你对我产品的信心。我融资的目的主要不是为开发产品,我希望通过融资,能够在市场营销这方面找到专业的指导和人才。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不想你的钱我的精力,都用在学习市场调研和寻找人才这上面。对公司的发展是没有任何的帮助。”
“您说的对。我希望我这点钱能起到小小的一点力量,比如租办公室,雇律师,买零件,什么的。”
维舟沉默了一会儿,“借吧,我先向你借两百万,年息百分之五,为期两年。”
“我,其实我愿意成为公司的一部分。将来可以转成股份吗?”
维舟又沉默片刻,“好吧,可以加一条,两年期满,可以转为A股,但限制在百分之二以下。”
“我只要百分之零点五。”
“小达,张老板是想给你百分之二。”书瑜忍不住在旁边提醒。
王达看了书瑜一眼,脸有些憋红了。
“我是想锁定千分之五。不管将来有多少轮儿的融资,我的股权固定,不被稀释。”
维舟在手机里笑了起来,“书瑜,过两年我要到你那儿挖人了。”
“嗯,他比我有经济头脑。”
“谢谢两位老板。我喜欢制作网站,找专家为网站写博客,”
“哎,不用急。”维舟打断王达,“千分之三吧。如果你同意,把文书准备好。我再考虑一下,等我签了字,你就可以转账了。”
“谢谢张老板。”
“谢谢你。现在你可以把手机还给葛律师,我还有些事情和他商讨。”
王达站起来,朝书瑜和他的手机鞠了一躬,顶着个朝天揪走了。
第二天一早,王达兴奋地演示给书瑜,“这是我昨天晚上建立的网站,您看看。”
小崔也凑过来,“你小子动真格儿的了!”
“我在系统地搜集资料,人工智能历史,研究成果,最新动态,将来可以连接到张老板的网站去。”
“你先不用着急,张老板还没有最后确定发展方向,你花这么多时间,”
“老板,您放心,我只花我自己的时间。”
“小达,”
“老板!这是未来啊!多么激动人心的技术啊!”
书瑜看王达激动的脸上放光,不想再泼冷水,哼,也好,总比玩游戏强,比赌博强。
“年轻人,有干劲,你找了些什么?”
“好多!看这条儿报道,再过三十年,人类就可以获得永生了。”
“呃,这地球上的人还少吗?”
“淘汰啊!像您这样,我和小崔这样,受过教育的,聪明的,健康的。”
“小达,这种事情,嗯,我总觉着哪里不妥。”
“老板,有什么不妥?永生啊!”
“如果我活腻歪了呢?”
“维舟,王达整天在我耳边叨叨人工智能,我怎么觉得他说得离谱呢?要不你给我恶补一下?”
“哈哈,的确是现在很热的话题。你要是感兴趣,咱们可以聊聊啊。”
“你进城过来吧,去梅梅那儿坐会儿,吃吃饭?”
“行啊。”
“那就今儿晚上?”
“好吧。”
“噢,对了,箫宏他老婆有没有让你看看男女呀?”
“哦,有。可我,我没接茬。”
“明白。”
“你,嗯,我晚上再解释。箫宏去吗?”
“可能来不了。彩虹有点不舒服,他在家陪老婆。”
“好吧,晚上见。”
“晚上见,噢,对了,还有,王达也来。”
“哈哈,好吧。”
悦茗轩,晚饭时间。
维舟早就到了,“避开堵车时间。”
“正好,喝着聊着。”
书瑜和维舟坐在酒吧,慢慢喝着啤酒,梅梅炸了一盘红薯条,撒了点盐,撒了点糖,“尝尝这个,比白薯条健康。沾芥末酱吃,也比蕃茄酱健康。”
“小达给我看了他的网站。先不说内容怎样,他这股劲儿可嘉。”
“你不知道王达。”书瑜犹豫了一下,“他认准一件事,容易上瘾。你得引导他。”
“可惜他不是学理科的,能钻进去的不多。”
“嘿哟,你可别鼓励他钻牛犄角,他刚刚戒了赌瘾。”
“真的是容易上瘾的那种性格。”
“不只是他自己,带得我也整天脑子里全是这些。”
“嗯,连我都百度了几个小时呢。”梅梅坐到对面,倒了杯红酒。
“嘿嘿,从哪儿说起呢?”维舟拿起一根薯条,放在嘴里,“人有感官,比如我们吃这薯条,咸甜适度,炸的外焦里嫩。”
“人有五种感觉,视听触嗅味,我通过嘴里的味觉触觉,鼻子里的嗅觉,看着颜色,听着咀嚼的声音,这些感觉,通过神经,传到大脑,我们知道了这个薯条好吃。”
“那么信息是怎么传递的呢?是靠神经元,靠神经元的电波和化学元素传递着。”
“现代的人工智能就是模仿人的这种功能发展起来的。”
“就像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智能机最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模拟神经元,通过电波和其他神经元交流,记忆,学习。”
“和一个婴儿不同,智能机的学习能力很强,短短的时间里,机器的信息量就远远超过了人类的大脑。”
书瑜点点头,“我有点儿懂了,机器不会疲倦不用睡觉,比人的学习时间长。不过,我们人类只用不到百分之二的大脑,为什么不研究怎么更多的开发真正的大脑,而不是扽个机器来替代人类呢?想象一下,如果人类能用上百分之十的脑量,那还有什么做不到呢?”
维舟点头赞同,“如果能开发一成,就有可能十成。”
“没有人做研究吗?”
维舟苦笑一下,“人用这么点脑量,就可以造机器做很多事情,何必再用更多脑子?机器在体能上比人强多了。”
书瑜摇摇头,“我可能老了,跟不上了,我怎么没有王达的兴奋呢?”
“嗯,我搞这个的,我能理解你。”
书瑜摇摇头,“或许是我的无知造成,你再多讲点儿,那个什么机器学习,深度学习?”
“你这样问问题就是深度学习。哈哈,机器像个小孩子,有了硬件,神经元,接受了大量的信息,下一步,就是机器学习,来处理大量的信息,变成有用的知识。”
“哦,有道理。”
“人工智能最开始是用在华尔街,根据大量的交易数据,智能机学会了预测股市走向。”
“难怪我们这些散户发不了大财。”
“那倒未必。”
“哦?基督山更厉害?”
“咱先别走偏了。你不是来学习的吗?”
“啊哈!好,我记着,以后问你。说哪儿了?机器学习?”
“如果没有手机,没有现在的信息爆炸,就不会有今天的AI。”
“为什么?”
“大数据啊。没有大量的信息,机器学不到规律,跟人脑没太大区别。”
书瑜拿起手机,“就这玩意儿?”
“嗯,你打的每个字,去的每个地方,查询过的网站,等等,机器都记得。你没注意到吗?你昨天晚上睡前百度了一下运动鞋,今天就能看到各类有关鞋的广告,对不对?这后面就是智能机。”
书瑜点点头,“我要是看那什么,那个,反正没什么秘密了。”
“哈哈,那个?嗯,不错,确实给人们带来很多便利,但是,到处留下了印记,消也消不掉的印记,所以有牺牲才有获取,很多人其实不在乎呀,甚至自己的分分钟钟都要在网上显摆一下呢。”
正说着,王达夹着个平板电脑进来,笑嘻嘻地坐在他们边上,“张老板,老板。”
“就像他,”维舟打了招呼,接着说,“他这样的年轻人。”
“你们在说我?”
“没有特别说你。”
“又有什么新消息,讲给我们大家听听?”
五
“我把我的网站给我爸看了,他很支持我。”王达兴奋地说,“我爸说他可以投资一千万。”
维舟看了一眼书瑜。
书瑜耸耸肩,“我没说。”
维舟说,“谢谢你父亲。我在美国的融资这两天就有结果了。然后我们才能开始。”
“维舟,你在美国也融资了?”
“嗯,早几年的事,我再具体跟你讲。”
“那为什么回国重新开始?”
“因为她回来了,”维舟哽了一下,“我答应陪她一辈子。”
书瑜同情,但不同意,活人被死人牵着?如果生前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人死了,再干什么都晚了。
“维舟,一辈子?你还年轻啊。”
“她那么年轻,医生又说预后良好,我答应她,陪她,不要她担心任何事,只要她活下来。”
王达在旁边开始流泪。
“维舟,生老病死,都是难以预料的。”
“是她父母要我带她回家,入土为安。要不然,我们还在海上漂泊。”
“海上漂泊?”
“她的梦想是哪天去航海,这就是为什么她喜欢基督山。”
“你去航海了?”
“我带着她漂流了两年。”
“唉,维舟,能为另一半实现梦想的有几个人!”
“如果她活着,而不是她的骨灰陪着我。”
书瑜拍了拍维舟的后背,示意梅梅来两杯烈点儿的茅台。
维舟拿起那二两的酒杯,一仰脖,一口吞了下去。
学书瑜的样子,维舟拍了拍哭得稀里哗啦的王达的后背,“我在美国参加了两个互助组,战胜卵巢癌互助组和卵巢癌幸存者支持协会。有几个会员很有名气,有几个会员很有钱,他们为互助组和协会募捐到大量的基金,我申请了一部分用来做研究。”
书瑜和王达都点点头。
“你们大概都猜出来我做什么研究吧。”
书瑜和王达又点点头。
“任何药品,或者仪器,在用于病人身上之前,都要通过药监局的批准,要经过四轮的实验,达到一定标准才能应用。我的研究成果通过了第一轮,即安全性,通过了第二轮,即有效性,但是卡在第三轮上。”
“为什么?”
“互助组和协会的理事们发生了争执,是继续药监局这种冗长的审批过程,耗时耗力耗钱,还是把结果直接拿来应用,不通过药监局意味着没有盈利。”
“这种慈善基金会还考虑什么盈利?”
“当然目的不在盈利,但要有足够的资金去生产,宣传,发放,美国之外的地方可能还要行贿。”
“不是所有的好人好事都被欣然接受。”
“最终输给了钱。”维舟有些无奈,“我让他们考虑下一步怎么走,我带着她和基督山去航海了。”
“过两天他们就有决定?”
“噢,决定是早就有了,继续申请药监局批准,他们花了半年的时间集资,然后找公司着手第三轮的实验,大概需要两年吧。”
“那你还要花很多精力吧?”
“不一定。我又不是医生,临床实验的结果不在我的责任范畴之内。我在美国的研究已经有团队接管,我只是做高层的咨询而已。”
“那你现在等什么?”
“他们正在决定是不是在中国开办个研发中心,如果是的话,我要参与人才的招聘和培训。”
“这是好事啊。”
“是的,我自己的公司就要稍微推后一些,至少我没有办法全力以赴。”
“明白了。”
“小达,你查询的资料很好,对我很有帮助的。”
“真的?那我就继续下去。”
“嗯,令尊那里,我想可以约个时间谈一谈。”
“太好了!我回家马上跟他讲。”
梅梅这时过来,“七点多了,你们饿不饿呀?”
“嗯,还真饿了。”
“我早就饿了。”
“正好有个桌子空出来了,你们先坐过去,想想吃什么,我马上过来。”
“我想吃炸酱面。”
“什么?”
“炸酱面啊,黄瓜菜码,拍俩青蒜。”
“馋这口啊?行,还有什么?”
“家常菜,苦瓜辣椒炒肉丝。”
“行,够家常。”
“西红柿炒鸡蛋。”
“行啦,维舟,你这也太家常了,梅梅这儿是各种料理都有,就差这些,这种极普通但极可口的饭菜,我保证她的厨师不一定比小樱做的好。”
“先别下定论,我的台湾厨子很会做啊。”
“不一定,这些贫下中农的佳肴,没有亲身经历过,没法想象出那种味道。做饭是艺术,是想象力。”
“就你嘴刁。”
“我就这点爱好,人生苦短,我一辈子能吃几顿饭?每一顿都不能马虎。”
“也是我的爱好,之一。”
“我也喜欢吃,吃好吃的。”
“知道了,放心,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我让他们上盘酱牛肉,白斩鸡,你们先喝着。”
王达举起酒杯,“我想敬两位老板。谢谢你们给我这个机会。”
“你不用客气,你如果自己不努力,再多的机会也没用。”
“我同意书瑜,你很用功,很好,继续努力。”
“谢谢你们的肯定和鼓励。这人工智能,”
“小达,你女朋友,叫小丹吧?你和她还在一起?”
“是啊。这人工,”
“我周末开party聚会,带她一起过来吧。”
“哎,好。”王达总算听出那两位都不想再听什么人工智能的话题,知趣的闭了嘴。
“维舟,你那个院子哪儿都好,就是远了点儿。”
“我也正想在城里找房子租呢,你们谁知道,给我推荐一下。”
“维舟,讲讲你的基督山吧!”
基督山已经不是一堆“东西”了,现在是个方盒子,书瑜看着顺眼多了。
“你干嘛突然对它感兴趣了?”
“看个热闹,看看它到底能干什么。”
“呵呵,慢慢来,我再给你科普一下,否则真就是看个热闹而已。”
“行啊,我有的是时间。”
“好吧,那就坐好听我说书。来点喝的?咖啡?提提神儿?”
“你讲的有趣味儿,我就不会犯困了。”
“好,我尽力。听说过云端吧?”
“啊,听说过。”
“基督山靠的是大数据和云端,”维舟说着把电脑打开,基督山也轻轻哼了一声,“在这间仓库里,我的电脑,手机和基督山是联在一起的。”
“内联。”
“嗯,不错。那么,大量的信息,就是这世界上几十亿人造出来的几万几亿兆的信息,你猜在哪儿?”
“云里?”书瑜胡乱在天上划了一下。
“对。所以我的电脑也就是基督山,是通过互联网连到云端。大量的信息,就是大数据,就像一条大河,日夜不停,滚滚流动,基督山就像是在河里淘金。你知道怎么淘金子?”
“知道一点儿,把矿石砸碎,放浅盘子里,在水里摇,金子重,摇着摇着,慢慢就沉底了。”
“正是这样。云端的另一个好处是,硬件。基督山比电脑肥胖些,但要处理大数据是不够的。我在云端里租用计算机,常常是几千台一起运转,就好像租重型机械把矿石砸碎,用完了,退回去,下次用时再租。”
“那多麻烦!”
“不麻烦,基督山知道怎么租机械,十几分钟就能建立好。我掌握关键的几个密码。就算有人偷了基督山,也偷不走真正的技术。”
“有人会偷基督山?”
“当然。”
“有人偷过?”
“有人试图抢过。”
“在这儿安全吗?”
“暂时安全。只要我把它藏好。”
“啊,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
“并不完全是。”
“那为什么?”
维舟看着书瑜,“我问你啊,你不止一次提到对机器的反感,为什么?”
“大概是年纪吧。比如小时候坐过山车,那种快速,失重的感觉很刺激。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刺激成了畏惧。”
“你不是喜欢车吗?跑车,赛车,那个不是速度的快感?”
“不一样。因为我坐在驾驶席上,我可以控制。对,没错!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排斥智能机,因为它超出了我的控制。我没有主动权了。我难以想象,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在机器的控制中,万一那些机器有了故障,我是不是就瘫痪了,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维舟点点头,“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他低头想了想,“基督山,前几天有个新闻,有关机器人要消灭人类的新闻,你找出来给书瑜看看。”
基督山哼了一下,维舟电脑上出现了一个画面。
“放在电视上吧,看的清楚些。”
基督山的声音说,“你肯定?我认为是个笑话。”
“我们让书瑜自己判断。放吧。”
挂在墙上的电视亮了,片子开始播放,一个仿真机器人,坐在一群记者当中,回答问题,面部表情丰富,不知怎么,机器人说她要毁灭人类。
“你觉得这个笑话?”
书瑜摇摇头。
“还有另外一段,谷歌的机器人反击那段。”
“这些会错误引导人类对机器人的认知。谷歌现在在改进训练机器人的方法,以期避免这类的问题发生,从而改变人类和机器的关系。”
“两段都放吧,我们自己会判断。”
“基督山喜欢和你争论?”
“讨论不是争论。葛先生,我们喜欢讨论。”
“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你先放片子吧。”
“可以,看完片子再讨论。”
书瑜并没有认真看片子,只晃了一眼一个机器人和一个拿着大棍子的人。他完全被刚才的对话镇住了。
“书瑜,你怎么看?”
“它跟我讲话!基督山刚才是和我说话!”
“对呀,它有语音识别和图像识别能力,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书瑜沉默了一会儿,“你为什么不把基督山做成人的样子?”
“为什么一定要是人的样子?人并不是最完美的创造物,看看动物界,猫狗是不是比人都强壮?”
“人有脑子,有手。”
“智能机的脑子超过人类,加个机械手臂就行了。”
“还是要美观的。基督山,你说你想成为什么样子?”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方盒子,带着两个轮子,六只手臂的方盒子。
“你成哪吒了。”
屏幕上出现一个笑脸。
“所以,维舟,你也担心机器人会毁灭人类?”
“我讲过,现代人工智能的发展是因为应用神经元,让机器自己学习。结果是,机器超过了人脑,没有人知道智能机到底怎么工作的。就像学校里一个强壮聪明的孩子,看到弱者,他不去欺负一下吗?”
“送去少管所劳教!”
“这就是问题所在,人工智能还没有进化到让机器人有感觉有同情心有怜悯心。你能想象吗?”
“不堪设想。”
“所以很多人在呼吁要慎重。盖茨,马斯克,霍金,都担忧人类的未来,马斯克甚至花大成本,要在不远的将来把人运往火星,地球会被机器人占领,人类会失去生存空间。”
“这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你也认为机器会毁灭人类?那你为什么不干点什么?比如让基督山来拯救人类。”
“你是说让机器人打机器人?”
“对,像那个什么电影,好多电影里。”
维舟低下头,“九个月前我们在哪里?”
屏幕上出现了一片海,一望无际的大海,一个小小的孤岛。
“书瑜,你想听书吗?”
六
“等等,等等,”书瑜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想干什么?你想吓唬我?”
“吓你干吗?”
“噢,好吧,那你讲吧。等等,你要讲多久?开始前你先去沏壶茶来。”
趁维舟去厨房,书瑜问基督山,“九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
基督山没有反应。
“这是什么海?什么岛?”
屏幕上出现了地图,慢慢拉远。
“这个岛,在澳大利亚南边。”维舟端着茶壶茶杯进来,看了一眼电视,“Ile Saint Paul,叫它圣保罗吧。”
“你去那儿干吗?”
“去加淡水。”
“你还是从头开始吧,我听糊涂了。”
“从头开始。”维舟轻轻叹口气。
“那是四年前了,我老婆,”
“她,有名字吧?”
“当然,我习惯了这么叫她,她叫曲佳莹。”
“好听的名字。”
“四年前,我老婆博士毕业,在一家做无人驾驶汽车的公司上班。我一直在英国工作,大西洋两岸跑。她有了稳定工作,我们就做了打算,在美国东海岸安个家,养几个孩子。”
维舟看了一眼书瑜,“我老婆比我大几岁,再不生就没机会了。正好谷歌把我上班的公司买去,我干脆辞了职,卖了所有股票,回到美国。”
“我老婆很聪明,很努力,她热爱她的工作,所以我们商量的是,我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在家煮饭带孩子。等孩子大了开始上学了,她就退下来主抓教育。”
“她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她想用五六年的时间,把一辈子的事情干完。所以我们怎么试,也怀不上孩子,她本来工作有压力,开始发胖,体质也弱下来。”
“结果她有又了怀不上孩子的压力,恶性循环,撑了两年,她事业有成,稍微轻松一些。我说如果命里注定没孩子,那咱们俩就好好过日子,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于是我们开始在车库里研发智能机,她说她梦想着航海,就起名叫基督山。”
“原来是这么来的。”
“一次偶然的体检,发现她肝脏有个小肿瘤。”
维舟说不下去了,倒了杯茶,“我为什么要鼓励她事业有成!我为什么要逼她生孩子!我为什么不带她去度假!我为什么不带她去航海!”
维舟喊了几声,把手里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书瑜心里也难受,可不知道怎么劝解,转向基督山,“我该怎么办?”
屏幕上出现个药瓶儿,“一粒。”
书瑜四下环顾,记得上次基督山让维舟吃药时,那个药瓶是放在一摞书的上面。
书瑜走过去,倒出一粒,又倒了杯茶,都递给维舟。
维舟摇摇头。
书瑜叹口气,放在边上。“维舟,”
维舟站起来,“对不起,我失控了。”
书瑜拍拍他的肩,“别这么说,我答应过你,有什么话想倾诉,我陪着。”
维舟笑了笑,“走,喝酒去。”
书瑜指了指那粒药。
维舟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我能调节。”
两杯啤酒一盘鸡蛋炒蒜苗下肚,维舟情绪稳定了下来,“佳莹要我答应她好好活下去。”
维舟淡淡地说着,“我说我要带她去航海。”
“我卖了房子,车子,所有身外之物,买了条帆船,装上基督山,从纽约出发,先去英国,我战斗过的地方,然后去法国,基督山伯爵战斗过的地方。”
维舟又要了一杯啤酒,喝了一口,“我原本想,绕地球一圈儿后,我抱着她的骨灰,一起沉海,一了百了。”
“维舟,千万别,你答应过曲佳莹的。”
维舟点点头,“我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不用担心,我不是在这儿吗?我不是还要开公司创业吗?”
“那就好。”
“从法国出来后,去了意大利,也是基督山伯爵战斗过的地方,从地中海经苏伊士运河,到红海,到印度洋,计划从澳大利亚南边绕过去,再去南美洲。”
“结果在澳州发生点事?”
“对,就在那个圣保罗的小岛上。”
餐馆里开始熙熙攘攘,吃客多了起来。维舟的话淹没在周围劝酒的叫嚷声中。
两人结了帐出来,书瑜深吸了口气,“下雨了!舒服多了。”
“天晚了,你先回城吧。路上滑,你小心点儿。”
“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跟我回城住几天吧?”
“谢谢,我没事儿。”
书瑜在路上爬了两个小时才到家,精疲力尽,也不洗澡,倒头一觉睡到天亮。
起来照常去跑步举哑铃,洗澡,饱饱的吃了一碗小樱做的鸡蛋面。然后踱到办公室等王达。
小崔奇怪,“老板,你稀客啊,这么早就到办公室来视察了?”
“什么视察!那个不是我的办公桌嘛,先给我擦擦灰。你最近忙不忙?”
“不很忙。您从巴黎回来就一直推活儿,谢律师催了好几次了。”
“我去巴黎也没好好休假,再歇两星期吧。你想不想休假?”
“当然想,可我一没时间,二没钱。”
“想干什么,赶快去干,就当没有明天。”
“什么?没有明天?老板,咱们这么年轻,日子还长着呢。我得先挣钱,攒钱买房,娶老婆。”
书瑜摇摇头,清了清嗓子,“好。王达怎么样?还不错吧?有没有打游戏,赌博什么的?”
“没发现。他挺忙,这几天一直查什么人工智能方面的资料。”
“忙就好。小崔,你懂航海吗?”
“航海?不懂。老板你感兴趣?”
“想了解一下。你先帮我查查,从入门开始。”
“得令。您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吧。”
书瑜也不再等王达,开车出来,直奔悦茗轩,他想给梅梅,也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梅梅,嫁给我吧!”
梅梅奇怪地看着书瑜,“你没生病没发烧吧?”
“有点儿。”书瑜抓起梅梅的手,“你给过我各种各样的借口,你真的不想身边有个肩膀靠靠?”
梅梅大睁着眼睛看着他。
“我想。”书瑜说,“我想早上醒来,身边有个人。”
梅梅笑了笑。
书瑜摇着她的手,“咱们在床上很协调。要不先结婚再恋爱?”
梅梅凑上前,在书瑜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出?”
“我不想将来后悔。”
梅梅点点头,想抽回手,书瑜紧紧抓住不放。
“好,书瑜,我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梅梅,我们俩就是都太理智!我们还年轻,还有激情,去他妈的,想那么多干嘛!”
书瑜揽住梅梅的脖子,狠狠来了个湿吻。
梅梅喘着气,“我,我想,想想,晚上,给,给你回信儿。”
开着车回家,书瑜吹起了口哨,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就算梅梅拒绝,他也不后悔,他试过了。
车慢慢地朝前蹭着,书瑜拨通维舟的视频,“你到了那个岛,圣保罗岛,然后呢?”
“你坐着呢?开车?那等等吧。”
“卖什么关子!快说。”
维舟咯咯笑了起来,“我认真的,你抓紧方向盘哈。”
书瑜莫名的又是一阵战栗,“嗯,说吧。”
“我在那儿发现了另类。”
“另类?什么意思?噢,我操,外星人?你丫发现了外星人!”
“且听我慢慢道来,哎,书瑜你等等,我先接个电话。”
书瑜不耐烦地敲着指头,他丫碰见外星人了?真有小绿人啊。书瑜想起他刚才的那份莫名的紧张,抬头朝车窗外看了看,操,这雾霾,有飞船UFO也看不见!
“书瑜,抱歉,刚才是癌症协会的人,他们明天派几个人过来看看,你陪着我行吗?你是我的律师。”
“行。喂,维舟,你丫和外星人有接触?他们长什么样?”
“看不见,我只能感觉到。”
“你丫忽悠我?”
“我一开始也不信,之后几天,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才相信,基督山也有记录。”
“天哪,我们还真不是唯一有生命的星球。”书瑜手心儿直冒汗。“不过,你不缺胳膊少腿的,看来这外星人没有威胁吧。”
“你这么惜命?好好开车吧,到家再聊。”
“你干吗想起跟我说这些?你怎么不去上新闻,让所有地球人都知道不好吗?”
“你开车吧,待会儿再聊。”
书瑜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小崔!先别查什么航海了,查查圣保罗!”
“老板?您在哪儿呢?出什么事儿?您喊什么?”
“少跟我假惺惺的,快去查,圣保罗是澳洲南边的一个小岛。”
“找到了,这是个很小的岛啊。无人居住,您想到那儿休假?”
“谁说休假?有什么报道?小道消息?”
“没有中文的,哎,王达,过来,你看这英文讲什么?”
王达探个脑袋过来,“老板,这个小岛是个火山,山口露在海面上面一圈儿,有一侧有个缺口,火山口里面就形成一个天然的港湾。那个缺口不大,可容个中型船进出。岛上无人居住,有海鸟,有,这是什么,看不懂了,好像是一种鹿。”
“还有呢?”
“没有了。”
“岛上有淡水吗?”
“这里没讲,我查,”
“待会儿查,有什么新闻吗?有关这个小岛的?”
“没有。”
“没有什么像百慕大三角洲,飞机船只消失的新闻?”
“没有。”
“哦,继续找,所有能找到的都找来。”
不一会儿,书瑜到了家,车停稳后,直奔办公室,“找到什么了?”
小崔啧啧两声,“老板,我可从来没见您这么急过,啥事儿啊?”
王达说,“没有什么了。就是很多鸟,还有海豹,企鹅,山上有温泉,这是个活火山。上次爆发是两三百年前。”
书瑜拿着个鼠标,在王达找来的几十张照片上点来点去,拉近拉远。
“老板,你在看什么?”
“你来看这些照片,有什么特别之处?”
“很美啊。”
“去!说点实在的。”
“这个形状很特别。”
“嗯,同意。老板,这地方真的是漂亮,看那海湾,多蓝呐!”
“难道是因为这个形状?”
“啊?老板说什么呢?”
书瑜看不出个所以然,放弃了。给维舟手机打了两次,都是关机。书瑜干脆迷瞪个午觉。
睡了不到半个小时,书瑜被电话吵醒,“喂,梅梅?等不及了吧?现在就告诉我。啊?彩虹?哪家急诊?噢,好,我马上过去。”
书瑜赶到医院,梅梅已经到了,陪着箫宏说话。
“怎么了?嫂子还好吧?孩子呢?”
箫宏睁着通红的眼睛,“有点出血,医生正在检查呢。”
书瑜松了口气,“嗳,大人没事儿就好。”
“彩虹一直吐,吃不进东西,要是孩子保不住,我看就算了。”
“就是前两个月厉害,过了这段就好了,坚持一下。”
“梅姐,你又没生过孩子,你怎么知道有多难受?”
“呃,我有很多姐妹朋友相互交流啊。知道你心疼鳖妹,可你得和她商量一下,她很想要个孩子的。”
箫宏抱住了脑袋,“我当然也想,可不能让彩虹有危险呐。”
梅梅笑着拍拍他的胳膊,“有你这么个老公,鳖妹幸福啊。”
大夫笑咪咪的出来,“哪位是家属?”
梅梅和书瑜陪着箫宏站起来,“怎么样?”
“大人孩子都没事,病人吃了药,正在睡觉,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
箫宏长长的出了口气。
“我开了药,这个帮助睡眠,这个减少妊娠反应的。我跟病人的妇科医生打了电话,这些都交代了。”
箫宏握着大夫的手,使劲摇着,“谢谢,谢谢。”
还有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打发,离晚饭还早,三个人找了个茶馆。
七
三个人默默地喝着茶。
箫宏放下心来,刚才一直绷着的弦松了下来,马上觉得浑身无力,只想歇着。
梅梅则两眼发直,也不知在想什么。
书瑜不知道梅梅会怎样答复他的求婚,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她开口讲话。
趁箫宏去排队买药,书瑜忍不住了,拉了梅梅,“梅,你想好了?”
“书瑜,我,”
书瑜心一沉,“没关系,我明白。”
“其实我是想问你,那张纸那个红本子那么重要吗?”
“呃,啊?你是说,噢,明白了,不重要不重要。”书瑜兴奋的两眼放光,“你想怎么样都行。”
“你想怎样?”
“我?你怎样我都随你。”
梅梅笑了起来,“好吧,那我干脆来个彻底的。悦茗轩虽然赚钱,但消耗我太多的精力,我打算把它卖了。”
书瑜高兴地一把抱起梅梅,转了个圈儿。“你搬我家住吧。”
“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你说。”
“我有个朋友要我去管理他的酒店,我答应了,工作会比悦茗轩轻松很多。”
“太好了,有点事情做,不会寂寞。”
“书瑜,我是个不愿被束缚的人,你肯定?现在退出还不晚。”
书瑜没说话,揽住她的腰,当街吻了起来。
维舟很晚才来个短信,“对不起,一直准备明天的会议,没开手机。明天两点开会,我上午到你家办公室,商量细节。十点。”
书瑜转发给王达,交代了几点要准备的资料,然后关了手机。
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书瑜全部的精力放在梅梅身上。
维舟准时十点到,书瑜让他到客厅坐了,小樱上了茶。
“这次来的还有美国癌症协会的首席医师,他们想和多家中国的癌症专家联合研究多项新技术。我的是其中之一。”
“那太好了。”
“在美国的团队正在申请药监局的批准。我已经退出了,在中国发展,他们希望我的研究课题是,将技术扩展到各种癌症的辅助诊断上。”
“由你组队吗?”
“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不想做管理,和人打交道不是我的强项。但是,我必须有绝对的主动权和支配权,研究的方向,经费的使用,由我做决定。”
“我建议你挂个技术总监的职衔,名正言顺地掌握着研究方向,经费嚒,你可以要求支配一个金额限度,或者百分比,这样你和行政总监的关系也好处一些。你知道谁会是总监吗?”
“现在我是首选,我推掉的话,有另外两个候补,下午你也能见到,你观察一下,然后给我推荐一个。”
“可以。”
维舟接着讲了协会的一些事情,可能拿到的研究经费,与中国同行的合作等等。
“那你自己的公司呢?”
“并不冲突,我自己不做医疗界的产品,下个月就可以开始去融资,也需要你,还有王达,更多的时间。”
“你是雇主,客户,当然你说了算。”
维舟笑了笑,“我认同你的风格,一是一,二是二,而且我注意到你在同学聚会上的表现,”
“什么表现?”书瑜有些尴尬。
“你不喜欢趋炎附势,”
“得,您高抬我了。”书瑜看出维舟真心夸他,不舒服起来。
维舟也不勉强,“你知道吗?你变了很多,我是说变的好。我猜你有很多朋友,是不是?”
“谁没一两个朋友?箫宏跟我最铁。其他人嚒,其实也不常来往。”
“书瑜,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不是那种整天摽在一起吃喝玩闹的朋友,你在小事情上的态度,让我信任你,也愿意为你两肋插刀。”
“夸人不带这么夸的。”
维舟开心地笑起来,“走,咱吃午饭去,你肯定有问题要问我,对吧?”
“咱也不用出去吃,让小樱给咱们做凉面,她做的好吃。”
维舟吃吃笑了两声,“我跟你说的这事儿,你想让小樱,小崔,小达都知道?”
“呃,为什么要瞒着,你应该向全天下宣布啊。”
“你先听,然后你告诉我是该不该宣告。”
书瑜瞪着他,事情不那么简单?“好吧。走,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去钓鱼台吧,两点在隔壁开会,咱们提前两个小时到。”
正是饭点儿,餐厅人不少,书瑜看最角上的一张桌子空着,跟领座的要了那张,两人坐了,因为要开会,酒就免了,要了壶龙井。
“你上次讲到在圣保罗岛上看到,感到外星人,然后呢?”
“你看见那个岛的样子,湾口的吃水浅,只有几米的地方够船只进入,我的船不小,将将好能通过,我让基督山驾驶,我爬在船弦观察,船体几乎是擦着礁石过去,我那么全神贯注,仍然能够感觉到一股力量,一片光亮,一直在我周围。进到港湾,抛了锚,我问基督山有没有探测到什么。它说我心跳超速,出汗,是对它计算和技术的不信任。”
书瑜笑了起来,“我也想要一台基督山,喜欢它耍贫。”
维舟苦笑一下,“有时候也烦人。骂它教育它,然后几天只回答是和不是。”
“居然有性格?”
“学的,我当初准备出海的时候加入的一项,我想我一个人,在海上漂个十年八年的,有它聊聊天不错,结果它最先学会了贫嘴。”
“那还不是跟你互动时学会的,只能怪你自己哟。”
“那也不全是,我给它的任务是听相声。”
“哈哈,怪不得!”书瑜想象那种情形,不禁大笑,“但是它看不到外星人?”
“它记录到光亮,但并没有引发警报。”
“那是什么意思?”
“一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二是不知道是威胁。后来才开始提醒我。”
“你不止一次和外星人接触?”
“说来话长,先吃饭吧。”
开完会,已经四点多了,维舟到底推掉了总监的职衔,会议结束之前,根据书瑜的观察和自己的意见,向协会的理事们推荐了合适的人选。
会开完了,维舟显然轻松了很多,“去你家坐坐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书瑜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同居的女友,你见过的,梅梅。”
“记的。她也是美国留学回来的。”
“你不介意她知道你在海上的经历?”
“我知道你和她都会给我保密。”
“压力好大。”
梅梅还在悦茗轩,短信告诉书瑜有个感兴趣的买主正在店里,大概凌晨两点才回来。
天气闷热,大树底下也不凉快,书瑜开了空调,维舟做了一壶冰茶,冰箱里有小樱切好的西瓜甜瓜草莓杨梅葡萄,书瑜端了一大盆出来,两人坐在厨房,边吃边聊。
“你接着讲外星人吧。”
“我说到哪儿了?”
“你净打岔儿,我也不记得了。”
“我打岔儿?”
“别打岔儿!我回忆一下,你说你到了圣保罗岛,你感觉到了外星人,基督山还记录了光亮,嗯,好像就这些。”
“我说我感觉到,因为我看不见有型的实体,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像你一个人走夜路,周围无人,安静得落地的针都能听见。其实你并不害怕,但后脑勺的头发突然立了起来,回头看看,却什么都没有,可你就是觉得有人在跟着你,看着你,离你越来越近,有没有过?”
“有过一两次吧。”
“我当时驶入港湾的瞬间,就是那种感觉。而且基督山没有任何预警,这更让我心惊。等抛了锚,我开始大声问,有什么人在这里?只管现身,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喊出外星人来了?”
维舟摇摇头,“基于这种感觉,我不想久留,来这个岛的目的是给船上加淡水的。基督山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
“基督山?”
“哦,纸上谈兵,呵呵,我也是,没有实践经验。可是几个月下来证明,基督山确实是个航海高手。”
“基督山给你指路到岛上找淡水?”
“是的。”
“你有机器人帮你搬东西?”
“没有机器人,有车,可以爬山的车,我们在西岸登陆,向山上攀爬,没多久就找到温泉,在车上装满水,我们就打算下山,起锚离开这里。可是,车却动不了了。”
“水太沉了?”
“不是,远远低于车的承受力。我仔细检查,轮子也没有卡住,不应该动不了。”
“外星人?”
“是啊,我这上山一路,一直有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我找不出车子不动的原因,又累又急,开始高声叫骂,什么人这么缺德,使他妈阴招儿,有本事你丫出来较量。”
“武侠小说的词语都用上了。”
“哈哈哈,差不多。骂了半个小时,咱的国骂,美国的国骂,都轮番上阵,终于得到反响,”
“外星人出现了?”
“没有,有人对我说话了。”
“岛上有个广播小喇叭?”
“呵呵呵,你真逗。我听到的不是通过耳朵,是脑子里出现的声音。”
书瑜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他斜了一眼维舟,他会不会因为丧妻之痛,受刺激,幻视幻听了。操,真是个大忽悠吗?
维舟似乎看出书瑜的心思,“你不信?”
“信,你接着讲。”
维舟一笑,“你要是信我,你就不是葛书瑜了。”
“哈哈哈,好你小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像闲得无聊编故事骗你的吗?”
“你说呢?”
“你还想听吗?”
“想,接着编。”
“好吧。这个声音,解释说他在观察我,通过我的叫骂,学会了我的语言,顺而知道了我是谁,一生的所作所为,我的所有有过关联的人和事,”
“当然有我喽。”
“应该包括你,总之,我就像被扒光了似的,可怒气又不知道朝谁发。”
“激他现身哪!”
“没用。我问你了解我这么多,什么目的?”
“你不害怕?”
“害怕有什么用?我到那个时候,明白了一点,他没有威胁。”
“为什么?”
“否则我不会活到听他解释,对不对?”
“那不一定,他可能拿你去做实验。”
“要是那样的话,抓去开肠破肚就行了,这么多废话干嘛?”
“那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马上就知道。我问他从哪个星球来的?他说地球。”
“啊?俄国美国中国?”
“都不是,他说地球之外没有其他生命,我们那些宇宙飞船什么的,都是浪费。”
“噢,他让你转告美国航天局?”
“哈哈哈,你就没停的打岔儿,能不能安安静静的听会儿?”
“你这说书的,没人捧哏,那多没意思。”
“哈哈,好吧,你随便吧。”
“所以不是外星人?”
“我说过是外星人吗?我从一开始就说是个存在,你想当然地认为是外星人。”
“你没否认呐。”
“当然,要不哪来的包袱?”
“你来说相声呢。”
“没有,这是很严肃的话题。”
“那好,他是地球人,躲着藏着干什么?”
“他说我马上就知道。”
“马上?他说马上,可你现在已经知道了,直接告诉我答案吧。”
维舟看了看表,“这才不到八点,你着什么急?慢慢听我说呗。”
“卖关子?”
“嘻嘻,有点儿。”
“操,我也没辙,你慢慢抖包袱吧。”
八
“来吧,你刚抖了第一个包袱,接着来第二个。”
“书瑜,难得你这么乐观。”
“我这人呐,说好听呢,是乐观,说不好听呢,可能缺根筋。”
“哈哈,我跟你一样,天生乐观,生活里极简单的满足,都会使我高兴。比如现在,大热天,吃着冰凉的水果。还有比这更惬意的吗?”
书瑜点点头,其实还不很相信维舟的情绪是否稳定。
“别光顾着吃,接着讲。”
“嗯,这个存在,就叫他地球人吧,扣住我的淡水车,让我先回船上过夜,第二天一早再上来。”
“那你没撒丫子就跑?”
“跑不了,船无法启动,再说,没淡水,在海上没法生存。回到船上,我让基督山把前一个小时的记录回放。果然,我就像个傻子,站在那儿,自言自语,我周围是不规则的光亮。我问基督山那是啥玩意儿,它吭叽了十分钟,才告诉我不知道。”
“改天让我看看记录?”
“可以,我和地球人的对话,当然你只能听到我说话。”
“所以你无法证明你和外星人,呃,对,地球人,有过接触。”
维舟摇摇头,“大家会认为我是疯子。”
书瑜点点头。
维舟看着书瑜,半天反应过来,“你是这么想的?”
“没有,我知道你正常,就是偶尔情绪失控。”
维舟犹豫了一下,挽起衣袖,露出肩头上的一块疤。“这是证据,可却是无法证明。”
书瑜凑近看了看,“这是什么?”
“听我说呀。第二天,我又上山,回到淡水车边。我问怎么证明他是地球人,怎么证明他的存在,我又看不见他的形状。”
“对啊,如果是地球人,跟你我一样,躲在光后面,玩儿魔术?”
“我就是这么问的,结果是落下肩头的这个疤。”
“问急了,打了你?”
“他说,低头看脚下爬的蚂蚁,我在地上看见一串蚂蚁爬行,他说,这些蚂蚁看你会是什么样子。”
“他说咱们像蚂蚁似的?”
“蚂蚁无法理解我们的世界,我们也无法理解他的那个世界。不是他没有形体,而是我看不见,或者说看不到整体。”
“我直起鸡皮疙瘩,那他有多大?如果他在地球上,就是说他现在可能就在你我身边?”
“难以想象,难以接受,是吧?”
“这超出我的想象力了。”
“我也不信,我只要求他放了我的淡水车,让我离开那里。他问,难道我不想知道人类的未来吗?我如果当时说我不想知道,一走了之多好。可惜,人都好奇,我当然想知道我们的未来。他说,你知道女娲补天,诺亚方舟?我说当然,地球人都知道。他说,历史上确实发生过,人类遭到灭顶之灾。”
“那些不是神话吗?真有其事?”
“我哪信这些神话,耻笑他,他说,不光真有其事,而且还是他们地球人干的。”
“啊?这更神乎其神了。怎么出来他们?”
“不止一个地球人。为了证明他有超人的能力,他说带我去个地方,我眼前一亮,晃得我赶快闭眼,再一睁眼,挤在一堆人中间。”
“我操,你穿越了!”
维舟苦笑着,“我们这些人一个个排队,经过前面两个又高又壮的人,那两人夹住我,一个人手里拿块尖利的石头,在我这肩膀划了两下。每人肩上都流着血,被赶着去抬石头。”
“啊?穿越不都是好事,怎么你没穿越成个王子?侠客也行啊。”
“我成了奴隶,抬石头,天下着大雨,脚底下泥泞,别人似乎都能忍受,我肩膀疼得要掉下来的感觉,我也没多大力量,咬着牙拼命坚持,慢了就是棍棒伺候。当夜我就发烧,我知道是感染了,那块儿石头,在所有人身上划过,那时候的人,可能抗菌能力强,我就不行了。第二天天一亮,又被打起来接着干活儿,夜里奴隶们挤在一堆,早上就有醒不来的,三三两两,死了的,奄奄一息的。我被派去和另一个人,把那些死人和将死之人抬去一个大坑,往里一扔了事。”
“天哪,这是什么时候?”
“远古。我晕晕乎乎,差点把自己扔大坑里,我的同伴拉了我一把,我看着他,他还朝我眨眨眼,我瞪着他,他点点头。”
“他就是那个地球人?”
“我正想和他交谈,天崩地裂的一声,洪水就来了,他示意往山上跑,我回头朝我们夜里睡觉的地方看,已经淹没在水里,还活着的人拼命朝山上攀爬,我跑的慢,脚底一滑,就跌入水中,他拉了我一把,然后我就浑身湿辘辘站在我的淡水车边,肩膀上的划伤红肿着。”
“这样的穿越?”
“我醒过神来,问他问题,他也不回答。我只好回船上,处理伤口,吃药,拣了条命,留下了这疤。”
“我不明白。你亲身经历了,我只好信你。”
“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地球上是多维空间,有我们人类看不到的空间存在,这就是他为什么说我是蚂蚁的原因。”
“我开了些脑洞,仍然是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他说是因为我们人类就是这么设计的。”
“我们是被设计的?造的?上帝造的?”
“嗯,据他说,我们是被造出来的,大约五万年前,现代人类,跟你我同样脑量同样智力的人类,”
“以前呢?山顶洞人?”
“差不多,我们突然出现在地球上,考古学遗传学都无法解释智慧人类的起源。他,他们,地球人把我们扔在这里,他们就是我们崇拜的所谓上帝。”
“我相信人是造的,不是什么大爆炸后进化来的。”
“你信上帝?”
“我相信造世主。”
“就像你说的,我亲身经历了,我完全相信造世主,但不崇拜。”
“这就是你在圣保罗的经历?放你走了?”
“这只是证明他的存在,他的能力。我还有几次穿越呢。”
“为什么带你穿越?”
“为了说明他的观点。”
“什么观点?”
“我们是机器人。”
“这是你第二个包袱?我们都是机器人?”
“你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们都是被造出来的,当然是机器人!有什么奇怪的。”
“我真应该带着你丫去航海。你还真有点儿万变不惊的样子。”
“别,我怕水,而且我懒。”
“我暂时没有出海的计划,再说,我船也卖了。”
“被吓着了?”
“那倒不是主要原因,我航海的本意是为我老婆圆梦。”
书瑜沉默了,半天,突然想起什么,“哎?你既然能穿越,为什么不能回到她还在世的时候,你们一起航海去?甚至,”书瑜觉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甚至回到更早,能治好她的病!”
维舟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书瑜。
“怎么?”书瑜不相信维舟会想不到,如果真是那样,他就拽着他出海,再去次那个什么圣保罗岛。
“书瑜,我们是机器人。”
“我知道,你说过了。”
“我们是地球人造的机器人。”
这回轮到书瑜直直地瞪着。
“怎么?”维舟问他,“上帝造人可以接受,人造人就不能接受了?”
“那倒不是,上帝,地球人,不过是名字的不同。只不过,只不过,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个地球人,为什么和你接触?他要达到什么目的?”
“蚂蚁怎么能理解人的思想?”
“那不按正常思维呢?你说他为什么?”
“嘻嘻,我不正常?”
“你亲身经历的,恐怕还被洗脑了。”
“那我算是正常吧。我也不知道。”
“基督山呢?他不是人。”
“智能机比人强,各个方面都比人厉害的多。”
“所以呢?你直说吧。基督山知道?”
维舟摇摇头,“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地球人对基督山的影响。”
“他们也有接触?”
“我不认为只有我那种接触才有影响。”
“嗯,你说我们造的智能机方方面面都超过人类,那么,地球人造的我们,会不会也比他们强的?或许某些方面更强?”
“难说。比如多维空间,我们不知道的存在。”
“我们不会穿越。”
“最好不要。”
书瑜撇了一眼维舟的肩头。维舟看见了,下意识用手遮住,点点头。
“你被穿越到远古,那个时候又没有文明,当然可怕了。将来呢?你没去未来看看?”
“可怕只是相对而言。你觉得现在文明?”
“你就快说吧,想考我历史还是哲学?”
“自从我老婆的事儿以后,我想了很多,都是瞎想,她那么年轻就死了,好事还是坏事?你说人要活多久才好?”
“嗳,你说起这个,那天王达给我看了一篇报道,再过十几年,人类就可以达到长生不老。人工智能和纳米技术结合,疾病都不是事儿,打一针纳米,病就好了。”
“你想长生不老?”
“不老可以,长生不想,总活着多烦呐。”
“同意,太同意了。我为老婆的早逝扼腕,但我知道人总有一死,早晚的事,年轻的时候想不到这些,比如王达,他肯定想要长生不老,我们都是有些阅历的人,想法就不一样了。”
“谁知道呢,我没准儿活到九十,还不想死,成个老不死的。哈哈哈。”
“书瑜,你和梅梅要结婚吗?”
“想啊,看她吧,她不愿意受拘束。”
“不想要孩子?”
书瑜摇摇头,眼前是卧室里父亲背影的油画,“随梅梅吧。她暂时没有造人计划。”
提到造人,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两人不约抬头对视,“你说地球人是人,造了我们这些机器人,你问没问是不是按照他的形象造的?”
“读了圣经?”
“读过。”
“我问过,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地球人们制造了多种不同类型的机器,也销毁了不少,比如恐龙,但从幸存下来的物种身上,能猜出大致的样子。”
“有鼻子呼吸,嘴吃饭,眼睛看,耳朵听?一个身子,四条腿儿?”
“是内脏器官。”
“你真的没机会看见原形?”
“我们进不去他们那维空间,这也是他们的保护。”
“他们需要保护?防范我们?”
“我们被赶了出来,地球人曾经试着毁灭我们,大水,陨石,冰川,都没有成功。”
“唉,赶尽杀绝的势头。”
“还有疾病。”
书瑜摇摇头,难以置信。“七亿人呐,难道不能共处?反正谁也看不见谁。”
“我们看不见。”
“噢,原来是看着咱们酝气儿。那就来吧,看谁打得过谁!”
“跟谁打架?”
书瑜和维舟都吓了一跳,两人聊得专心,没有听到梅梅回来的声音。
“不是到两点吗?”
“买主一下子就看中了,查了帐,明天报价成交,有关的文件还要你帮忙起草呢。”
“没问题。梅,记得我同学张维舟吧?”
“记得记得。小张,你好。”
“嫂子好。”
“你们都饿了吧?我带了些菜回来。”
书瑜帮着摆桌儿,“边吃边喝边聊吧。”
“你们聊什么呢?一进门就听你那儿喊打喊杀的。”
书瑜看了一眼维舟,维舟笑道,“我们在讲人工智能时代如何生存。”
“很多事情都由机器人干了,我们可以整天海边度假。”
“机器人一看,一帮懒人,毫无用处,消灭了吧。”
“哈哈,你们就讲这些呢?和机器人打架?”
“那就不是打架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拔了电源不就行了?”
“呵呵,到那时候,不止是没电源可拔了,机器人比人强壮得多,想接近都没戏。”
“我是看不到了,管不了那么多。先填饱肚子再说。”
“如果那一天并不远,你也不担心吗?”
梅梅抬头看着书瑜和维舟,“什么意思?”
九
“什么意思?”书瑜重复着,“梅,按现在的发展趋势,你我有生之年,都能看到以前只有在电影里看到的未来世界,机器人主导着我们的生活。”
维舟插进话来,“如果现在不加以控制和管理,将来某一天,机器人会消灭人类。”
“你们是属于慎行派?乐观派可不这么认为,看看人工智能会给人类带来多少好处。”
“好处是肯定的,而且还有很多机器人可以替代人的功能正在开发,隐患也有,一旦失控,将是人类的末日。”
“有这么严重?”
“因为机器人无法像我们这样有心,同情心,怜悯心,慈悲心,”维舟看了一眼书瑜,“就是所谓的文明,需要长时间的,几千年几万年的进化,我们人类才有了文明,才知道保护老弱妇孺。机器人的世界刚好相反,弱势的就要被淘汰,将来的人类,对机器人来讲,是弱势群体,是被淘汰对象。”
“那现在能做些什么呢?怎么防止被淘汰呢?”
“从十九世纪的工业革命开始,人类的科技发展是突飞猛进,不是没有过代价。我们一直在调整,那句话怎么说的?摸着石头过河,举个例子,雾霾,最先进入工业革命的国家,英国美国,深受雾霾的涂炭,死了多少人之后,才制定废气排放标准。”
梅梅点点头,“这个我能理解。”
“再比如癌症,从古代人的骨头里几乎找不到癌症的痕迹。”
“难道不是因为古代人活不到长癌的年龄?”
“有这个可能。但是大批有关癌症的记录是从十九世纪开始,巧合吗?不见得。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怎么治愈癌症,却一窝蜂去研究用机器替代人类。”
“我能理解你对治愈癌症的迫切愿望,你不是也在试图用机器人治疗癌症?”
“我的是协助医生诊断,还没有到治疗的阶段。我们连癌症的起因都不知道,怎么治愈?现在的手术,化疗,放疗,都是治表不治本,让病人经历了痛苦之后,剩下的就是祈祷不要复发。”
书瑜看维舟又开始激动起来,给他倒了杯水,“慢慢讲。”
维舟低头轻声说,“对不起,我,”
梅梅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憋在心里,这样说出来很好。”
维舟点点头,闷头吃饭喝酒。
梅梅看了看书瑜,微微摇头。
“维舟,今天晚了,你又喝了酒,别开车了。在我这儿住一宿吧。”
梅梅也挽留,“你喝了酒,万一被警察逮住,不值得。住一宿,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好吧,谢谢你们。”
“你跟我们客气什么!你和书瑜箫宏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互相帮衬。你们慢慢聊。”
维舟看梅梅去西厢房开门,回头对书瑜说,“我真不是客气,谢谢你们。没把我当疯子赶出去。”
“维舟,瞧你,还说这样的话,显得生分了吧!梅梅说的对,我们是发小,那种情谊甭管多久多远,斩不断的。”
维舟举起酒杯,“为情谊!”
书瑜陪着喝了一口。“维舟,你是搞人工智能的,可你也是我见到的最保守的一个。你有基督山,却不愿意作成产品直接推出。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就像我刚才说的,近代的发展,人类付出了代价,我们并没有吸取教训,历来的做法都是在各个国家插手干预之前,是各个行业自己的规章与制度。人工智能这么热,大量的资金投入,似乎人人都在做AI,良莠不齐,不是已经有机器人扬言要消灭人类吗?现在很多知名人士在呼吁慎重,我估计不久就会有民间的协会形成,像现在的ISO,这个协会对发展方向工业标准等等,提出建议,如果可行,在国际上有个可以遵循的标准出来。”
“有这个必要吗?太多的规定会拖科技发展的后腿啊。”梅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如果关系到人类的生存,慎重些最好,让人类慢慢学会适应哟,最好不要牺牲太多人以后才意识到。人工智能领域太新太快,也许人类还没缓过神儿来,已经到了灭绝的边缘。”
“小张,你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维舟是保守派,这一派也有他们的道理,不说的严重些,不会引起人们的重视。”
梅梅笑了笑说,“听了一耳朵的世界末日,怪沉重的。讲点儿轻松的,小张,你这环球航海,有什么奇闻?”
维舟也笑了,喝了酒,话多了起来,开始讲在意大利法国几个港口城市的经历。三个人说说笑笑,不觉已到半夜。收拾了回房睡觉。
书瑜陪着多喝了几杯闷酒,脚底有些飘,进了卧室就往床上躺,梅梅拉着他,“去洗洗再睡。”
书瑜借着醉意,赖着不起,反把梅梅拽倒在床上,另只手伸进她衬衫里面。
梅梅笑着坐了起来,拍着书瑜的屁股,“起来,赶紧冲个澡。”
“你陪我。”
“快起。”梅梅扽着他的腰带,“你先站起来。”
书瑜哼唧了两声,捱不过,只好起来,搭着梅梅的肩蹭到卫生间,开始脱衣服,梅梅为他打开淋浴水龙头,调试水温,书瑜从后面一把揽住,把她抱了进去。
洗完了澡,酒也醒了,书瑜抱着梅梅,躺在床上,“你知道为什么维舟这么反对人工智能吗?”
“不知道,毫无道理呀,他应该提倡才是,就算是慎重,也不像他这样几乎是反对呀。”
“我跟你说说他的一些经历,你就明白了。”
书瑜把维舟白天讲的在圣保罗岛穿越的事讲给了梅梅。
“我不信。”梅梅坐了起来,“哪有可能穿越?”
“他要是编造故事,没必要把自己编成上古时代的一个战俘奴隶,还有他肩上带了伤疤。”
“如果他自己也不认为他在编故事,完全相信自己脑子里出现的念头呢?”
“你在暗示他脑子有问题?”
“确切地说是是精神有问题。”
“他很正常。”
“你信他?”
“百分百。”
“你确定?”
“确定。”
“既然你相信他,那就分析一下原因,张维舟为什么对人工智能这么反感吧。”
“因为他知道些什么,我们是无知无畏。我觉得他一直想试图说什么,”
“总被你打岔儿吧?”
“我这么没眼力见儿?”
“打岔儿是你的强项。”
“那我再打打岔儿。”书瑜说着,朝梅梅半裸的身上摸去。
第二天是周末,书瑜喜欢睡懒觉,小樱按时间表,星期六星期天要九点半才来做早点。梅梅的习惯也是晚睡晚起,因为今天有买方要送来报价,有点儿兴奋,同时又有些失落,夜里就没睡踏实,天一亮就轻轻起来,没想到书瑜也醒了,“吵到你了?还早,你接着睡会儿。”
“睡不着了,你起这么早干吗?”
“趁凉快出去走走,买点儿早点回来。你想吃什么?小张喜欢什么?”
“有阵子没吃张大妈那个萝卜饼了,烙的外焦里嫩,想着我都流哈喇子。”
“好,我买几张回来。我在电饭煲里先煮上小米粥,你待会儿盯一眼,别瀑出来。”
“知道了。”
梅梅在他嘴上亲了一口,“乖。”
书瑜拉了她不放,“别走,人家想你才醒的。”
“昨儿就两回了,你不累,我还累呢。哪来这么大精力?”
“反正要被灭绝了,趁那天来之前,好好享受一下。”
“你被小张洗脑了。”
“再说,不久就有机器情人代替了,你不想现在先使劲用用我?”
“想,用你给我看着粥锅。”梅梅笑着拍了拍书瑜的脸颊,出了门儿。
书瑜抻了几个懒腰,不想再躺着,起来穿了短裤,去跑步机上跑五公里。
维舟往健身房里看了一眼,“嚯,你这儿挺齐全的。”
“你也喜欢早起?”书瑜放下哑铃,“来两下?我有运动服,只是你穿着可能稍微肥点儿。”
“没问题。”
“你的衣服脱在那儿,小樱一会儿来给你洗干净熨平。”
“哦,谢谢。嫂子呢?”
“她去遛弯儿了。”
维舟换上背心短裤,开始跑起来,书瑜看他黢黑健魄,不禁叹道,“航海不容易呀。”
“日晒多,海风也厉害。”维舟毫不气喘地回答。“可那种体验值得。”
看书瑜瞪大了眼睛,维舟忙解释,“减去那段圣保罗岛的体验。昨天咱们聊的,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很开眼界哟。”
“维舟,在岛上,你还经历了什么?”
维舟加快了速度,快跑起来。
书瑜见他不说,自去举了几组哑铃。
不一会儿,俩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坐在地板上。
“我,”维舟擦着汗,“我去了周朝。”
“周朝,周武王周公的那个周朝?”
“对,就是那个时代。”
“为什么?”
“最原始的我们,机器人,是没有感受的。就是机器。地球人把我带回洪水时代,因为他们曾经试着和我们战斗,试着用洪水把我们淹死,各种瘟疫把我们病死,干旱虫灾把我们饿死。所有的尝试失败以后,地球人向我们灌输了文明。那就是公元一千年前到公元前两百年,希腊出现了哲学家,阿那克西曼德,泰勒斯,奠定了后来的民主社会。中国出现了周朝,主张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后来才有了老子,孔子,百家争鸣。”
“机器人有了感知,可以称为人类了,和地球人越来越相近,他们希望通过长时间的进化,我们达到了真正的文明,地球人和人类能和平相处。”
“可是,我们在达到那个水平之前,自己开始造下一代机器人,人工智能。地球人认为这是消灭我们的机会,我们造出来的二等机器人,对地球人来讲,就是个笑话。”
“等我们被灭了,他们再来消灭机器人,从而达到最终重返地球的目的。”
“所以我们在自掘坟墓?”
“差不多这个意思。”
书瑜明白了,张维舟一直想要说的就是这些。
有多少是可信的呢?书瑜很想完全相信维舟,可是相信了又怎么样呢?知道了未来却坐以待毙!
呼吁减缓AI?很多名人已经在努力了,他们还能做什么?
书瑜叹口气,“洗澡吧,梅梅快回来了。哦,我昨天晚上全部告诉了她。”
书瑜洗澡的时候突然记起一件事,迫不及待想问维舟。
梅梅已经回来,香喷喷儿的萝卜饼摆在桌上,小米粥也盛在碗里,维舟正帮着梅梅往桌上摆小菜。
“哎,维舟,我以前问过你,你不愿意回答。”
“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要求穿越回去给曲佳莹治病?”
“要求了。”
“没答应?”
“有条件。”
“答应,什么都答应。”
维舟看着书瑜。
“怎么?条件苛刻?用你的命去换?”
“如果能换的话,我毫不犹豫会答应。”
“到底什么条件?”
维舟低下了头。
“快说呀!”
“书瑜。”梅梅使了个眼色。
书瑜只好低头吃饭。
梅梅轻声问维舟,“小张,你今天什么安排?”
“我去看看她。在八宝山有个墓,有一半骨灰安葬在那里,还有一半葬在美国。我贴身带了一些。”维舟指了指脖子上一直挂着的一个圆圆的小金属挂饰。
书瑜猛抬头,“回不去是因为她火化了?”
维舟苦笑着摇摇头。“我去问问她,该不该告诉你。”
“嫂子,谢谢你的款待,改天再聊,我先走了。”
梅梅送维舟出门,低声说了一阵,才挥挥手,目送他开车走了。
书瑜不等她进门,就喊,“你说能有什么条件不能答应?他自私,是不是?”
“别瞎猜,他不是说愿意拿自己去换吗?我看不那么简单。”
“我一定要问出个结果来。”
“慢慢问,别跟他急,好不好?”
“我没有急。你不让我打岔儿。”
梅梅摇摇头,“他有他的原因,起死回生,哪有那么容易?说不定地球人提的条件,小张无法办到。”
“可是,”
“别可是了。买家给悦茗轩开了价,我跟你商量一下,然后就可以准备合同了。”
十
悦茗轩,今天是包场。
彩虹和梅梅商议了,在悦茗轩补办个箫宏殷彩虹订婚宴,同时还请了梅梅的朋友,向酒店告别。
这将是梅梅悦茗轩的最后一天。
今天悦茗轩的主色调是银白色,白色玫瑰,银色烛台,白色餐盘,银色刀叉,订婚宴是开放型,以酒吧为中心,正中摆放一个银白相间七层燔糖蛋糕。小碟菜有菜花浓汤,米粉拌鸡丝,清蒸鳕鱼,芝士土豆泥,肉丁蛋清炒饭。甜食是浸过白巧克力的草莓,奶油冰激凌,喷上银色的饼干,爆玉米花,果仁儿。喝的有椰奶兑朗姆,大杏仁儿奶兑伏特加,香槟,霞多丽,雷司令。
打眼望去,银晃晃白花花一片。
彩虹容光焕发,穿了一条金色蕾丝小短裙,头发盘起来,金色细细的发带环绕,别无其他珠宝,只凸显手指上的订婚戒指,大钻石晃眼,毫不掩饰地按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梅梅则是一件米色短裙,单肩花瓣吊带,作为悦茗轩的主人,又将是新娘的伴娘,聚会的主持人,梅梅穿梭在人群中,笑容满面,她为彩虹和箫宏高兴,有人问起悦茗轩,梅梅也是尽快一带而过,只说机会难得。
书瑜知道梅梅不舍得她经营了多年的两处店面,最后一天,难免伤感,为了彩虹,强作欢笑。书瑜爱惜地一直陪在身边。
箫宏最高兴,大声地向聚在他周围恭喜的人群讲笑话,不时传来阵阵哄笑。
“宏哥今天春风得意啊。”书瑜拉着梅梅,让她歇歇。
梅梅握着一杯香槟,抿了一口,笑问,“你羡慕了?”
书瑜轻轻拉起她的手,在唇上吻了一下,“他该羡慕我。”
梅梅一笑,低下头。
“嗨,梅,今天是好日子,你,宏哥,彩虹,迈出这一步,明天会更好。”
梅梅点点头,“当然。我不后悔。”
“我,愿意和你厮守一生。”
“别招我的眼泪!”梅梅捏了捏书瑜的手,“我也愿意。”
两人对视着,同时微笑起来。
张维舟也受邀到场,向书瑜梅梅打了招呼,便扎在几个同学堆儿里聊天去了。
未来的亲家,彩虹的妈妈,箫宏的父母,在一桌,几位亲戚陪着,和年轻人分开。
梅梅拉着书瑜和他们凑在一起,书瑜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梅梅这才邀请了箫宏彩虹,双方的父母,正式宣布了订婚,和婚礼的日期,箫爸爸还讲了几个箫宏小时候的故事,几个同学也贡献了几个,订婚宴轻松欢快。
快结束了,梅梅才向大家请求以后也多光顾悦茗轩,她的厨师和服务员都将继续留下来,希望大家捧场。
接下来的周末是小雨的婚礼。小雨追书瑜不成,转而和曹医生闪婚。彩虹和小雨是美容诊所的同事,成为四个伴娘之一。小雨给书瑜发了邀请,每个周末都追着确认,书瑜不好拒绝,内心深处却希望能看到钟北燕医生。
婚礼是中式的,来宾都被要求穿中式服装。书瑜穿了长衫,梅梅是件旗袍。
等到了顺义金城大酒店,书瑜和梅梅不禁哑然失笑,他们这般民国打扮的有好几对儿,马褂的有,唐装的有,多一半的来宾身着汉服,五彩缤纷,给大红色的殿堂增添了活力。
结果小雨不光是要大家穿中式服装,整个婚礼都是传统中国式的。
宾客们都坐在厅中,正不知道主持在哪儿,东张西望时,一阵唢呐锣鼓响起,一个穿着汉服的小伙子跳上礼台,宣布婚礼开始,花轿起程,象征性地把新娘从酒店的房间接过来。不到十分钟,花轿抬进大厅,遮着盖头的新娘被扶了出来,主持人开始感谢来宾,请出高堂。
然后新郎走上台,书瑜看了看,曹医生长了一张娃娃脸,好像只有十八的样子。热热闹闹的喜庆音乐响起,主持人喊着跨火盆,有几个宾客站起来凑到前面。
梅梅看了一眼书瑜,“真热闹。”
“闹得头疼。”
主持人赶着看热闹的几个,“要射红箭了,躲远点儿!”
新郎新娘这才牵着红球,上台拜堂。
下面就有人起哄,“掀盖头!掀盖头!”
小雨是凤冠霞帔,圆圆的脸,粉底打的白白嫩嫩的,点着樱桃小口。
主持人大赞这天设地造的一对儿,全体宾客也叫喊着响应。
唢呐吹起,适时地烘托这喜庆的气氛。
书瑜摇着头,“宏哥和彩虹的婚礼可别整成这样,太闹腾了。”
梅梅微笑着,“秘密。”
忙过了周末的订婚结婚,书瑜星期一早上还头疼。
王达一到办公室,又给他添了另一件头疼的事。
“老板,我想辞职。”
“你刚刚干了几个月?干吗要走?”
“老板,您人挺好,我也学了很多东西,可是我对法律没有了兴趣。”
“想做什么呢?”
“投资,投资人工智能技术研究。”
“张维舟挖你?”
“他没有挖我。但我确实想要跟着他干。您记得我要投资的那两百万吗?”
“记得。他不肯要你的投资,只说借贷。”
“两年以后是可以转成股份的。”
“对,怎么?已经花光了?”
“没有!张老板一直没有签字!”
“为什么?”
“他说正在考虑。”
“哦。那你跟着他干,并不解决问题啊。”
“我是怕他不想大手大脚,我在嘉信和您这儿干,分分钟都在花张老板的钱。我要是直接给他干,我一分钱都不收。”
“我知道你不缺钱花,可张老板不一定接受啊。你问过他了?”
“还没有。”
“小达,你对新科技感兴趣,我支持。但是要先征求张老板的同意。另外,你父亲也要同意才行。好不好?”
王达点点头,“谢谢老板。”
书瑜却记起维舟好几天没有任何消息了,只在箫宏的订婚宴上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上。他还欠一个解释呢。
书瑜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发了个短信过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又留了一段话,“维舟,有事找你,回个话,晚上六点以前不回答,我就去找你。”
梅梅去朋友的酒店上班了,家里安静,百无聊赖的书瑜不停地查看手机,仍旧没有维舟的回答。
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呢?
书瑜迷瞪了一觉,一睁眼,下午三点了。肚子里咕咕叫,才记起来没吃午饭。
起床刷了牙洗把脸,到厨房找饭吃。小崔正开着冰箱,朝里面看着,不知道喝什么好。见书瑜进来,便拿了两瓶出来,“老板,尝尝这个。红茶菌,听说过吗?”
“当然,我小时候,家家都自酿。”
“得,暴露年龄了。”小崔开了一瓶,喝了一口,“据说很有营养价值。”
“我记不清了,小时候喝过,大人说什么去肚子里的蛔虫。”
“这瓶子上面说可以黑发,美容,增加性功能,”
“还有这功能?”
“治艾滋病,心脏病,糖尿病。”
“这玩意儿都成高大上了?”书瑜拿起来转着看了看。
“贵着呢!”
“这东西开胃,我正饿着呢,冰箱里有什么吃的?”
“我和王达中午叫的披萨饼,还剩两块儿,您要不垫补垫补?”
书瑜撇了撇嘴,“我叫份儿炒饭炒面得了。”
打了电话,说是二十分钟才到。书瑜只好算了。热了剩披萨,喝着红茶菌,心里不痛快。
小崔在旁边吃吃的笑,“老板,您这是太闲得慌。要不,下次谢律师再来电话催,我就给您应下来吧?”
书瑜哼唧了两声,“好吧,答应吧。”
小崔答了声是,转身跑去办公室,拿了两份文件回来,“您先看看,然后签字。”
“你先斩后奏啊?”
“小案子,不用您操心。”
书瑜看也不看,签了字。“明儿谢律师就一大堆事儿来了,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把着点门儿。”
“知道了,您呐。”
“王达只管张老板的事儿,你别指望他。”
“明白了,您呐。”
书瑜懒得和小崔贫嘴,低头查看有没有维舟的回信。
维舟到底没有回答,书瑜开始担心起来。决定按留言所说,去维舟在顺义租的农家院子看看。
给梅梅发个短信,晚饭不用等他。
梅梅说现在路上堵车,等她下班回家后一起去。
路上远远的能看见院子里亮着灯,书瑜舒了口气,“你说我是不是该揍他两巴掌?”
“先见到人再说。”
“你怀疑他不在家?”
“他情绪不稳,你没注意到吗?”
“喔,是吗?”
大门锁着,书瑜使劲敲了敲,“维舟!开门!我是书瑜。”
又捶了两下,门锁咔啦一声,开了。
书瑜推开门,拉着梅梅的手,进到院子里。
每间屋子都是灯火通明,不知道维舟在哪儿,书瑜喊了两声。听西厢的库房里有声音,走了过去。
维舟叉着腿,坐在地上,头发蓬乱,胡子拉碴。
“维舟,怎么了?”
梅梅也问,“你晚饭吃了吗?我给你做点什么?”
维舟举起双手,在脸上搓了搓,“书瑜,嫂子,谢谢你们来看我。”
书瑜拉他站起来。
“正房坐吧。你们吃了吗?”
“都十一点了,我们吃完才过来的。”
“噢,我记得有剩披萨,”
书瑜呵呵笑了起来,“有红茶菌吗?”
“没有。你怎么想起喝那个?我小时候喝过,拉了一个月的肚子。”
“没什么。”书瑜忍住笑,自己去拿了瓶啤酒,梅梅喝酸梅汤。
维舟狼吞虎咽吃了饭,也开罐啤酒。叹口气,“我啊,这两天在研究基督山。”
“研究它什么?不是你造的吗?你还不知道吗?”
“现在的智能机之所以智能,是在于它有自学的能力,进而超越人类。问题就在于,智能机超出了人的掌控,我们已经无法理解机器里的程序。”
“你这两天在研究它的程序?”
“对,更严格说是程序编码。可惜,没什么头绪。”
“下一步呢?”
“从头开始,造个基督山二世。”
“最终还不是一样?人脑到我们这个年龄,就不再增长了。”
“我其实是怀疑地球人对基督山一世有影响。至少二世能纯洁,是纯人类的。”
彩虹的婚礼是在海边。
酒店建在海边的悬崖上,从房间望出去,是无际湛蓝的大海。婚宴大厅外面是草坪,背景是酒店的高尔夫球场。蓝天白云,绿草如茵,美不胜收。
草坪上立着一个花架,红白黄粉各色玫瑰装饰,箫宏和殷彩虹将在这花架前交换婚誓。来宾坐在下面一排排白色的椅子上,见证这对儿新人的婚礼。
彩虹为了遮住隆起的腹部,特意选了一款宽松飘逸的婚服,头上戴着花冠,小巧的她宛如个精灵仙子。
梅梅陪着彩虹试装过两次,今天仍被惊艳到,忍不住泪水,“鳖妹,你是我见到过最美的新娘!”
彩虹一把搂住,“等你做新娘的时候,我一定把你打扮得更美。”
听到这话,梅梅眼泪更多了。
“嘿,龟姐,今天应该是我哭啊。”
“对不起,我为你高兴。”
“哎,这才对!要笑,不许流泪。”
书瑜是伴郎,和箫宏在另一客房里换西装,“搞这么隆重,都是嫂子的主意吧?”
“你就懒吧。彩虹说,人生大事,一辈子就一次,多隆重都不过分。”
“这个’彩虹说’成了你的口头禅了。”
“不怕你笑话,我就是宠她,我就是怕老婆。我看过一篇文章,说怕老婆的男人最幸福。”
“鸡汤吧?”
“书瑜,你什么时候结呀?”
“看梅梅喽。”
“你比我还怕老婆。”
“说怕恐怕太过份了,我是尊重她。”
“你这只是文字游戏。说正经的,她怎么把悦茗轩卖了?你同意?”
“她自己的事,当然是她自己做主。”
“悦茗轩名气很大,好好的自己创业,放弃了,反而去给别人打工,人家会认为她很失败。”
“你也认为她失败?”
“我没有!咱都知情,能理解。别人说闲话呐。”
“你省点儿心吧,日子还不得自己过,在乎别人的闲话,活着累不累。”
“就跟你打个招呼,你不在乎就行。”
书瑜不在乎闲话,他关心的是什么时候向梅梅求婚,她会不会接受。
敲门声吓了书瑜一跳,婚礼主持人请的是同学牛牵华和马冰冰,老牛在门外面提醒,“时间到了,你们准备好了,就去花架吧。”
十一
婚礼时间到了,箫宏深深吸了一口气,“哥们儿这就去了,别拦着。”
书瑜笑了起来,“你算了吧,巴不得这一天呢。”
“是是是。”箫宏掩盖不住兴奋,咧嘴傻笑着。
书瑜也为他高兴,禁不住紧紧抱住箫宏,“祝你幸福,做个好丈夫,做个好爸爸。”
箫宏也拍着书瑜,“谢谢哥们儿。”
彩虹坚持西式婚礼,除了没有牧师,这个角色则由征婚人替代。原来在公安分局的糜小明自告奋勇来当证婚人。他笑咪咪站在花亭正中,看着箫宏和书瑜走到面前,“小箫,恭喜你啊。”
箫宏咧嘴笑着,“你丫举案齐眉白头偕老的套话少说。讲点儿动听的。”
小明嘿嘿笑了两下,“你把我要说的都说了。”
见来宾都安静下来,小明接着说,“各位,今天我们在这里见证箫宏和殷彩虹的婚礼,祝贺小箫终于毕业了,十二年的长跑,我们这些朋友同事总算等到这一天了。咱也别再耽搁,请新娘!”
大家回过头来,彩虹手捧着五彩玫瑰花球,在两个花童后面,慢慢走到花亭,伴娘梅梅则笑咪咪地跟在后面。
小明又说,“两个新人有非常重要的话要对对方讲。新郎先来吧。”
箫宏清了清嗓子,“我念首莎士比亚的诗吧。”
底下哄笑了起来。
箫宏扭头说,“我这辈子可能就念这么一次诗,献给我老婆,你们都听好了。”
回过头,捧起彩虹的手,“我绝不承认两颗真心的结合有任何障碍。
这样的爱不是真爱若是遇有变节的机会就改变,或是被强势剥离就屈服。
哦,那不是爱!爱是坚定的烽火,凝视著狂涛而不动摇。
爱是向导迷航船只的明星,高度可测,实价无量。
爱不受时光影响,即使红唇粉颊,终会被岁月的镰刀砍伐。
爱不随分分秒秒,日日月月改变。
爱不畏时间磨炼,直到末日尽头。
如果有人可证明我所解不实,
我从未写过,而无人曾真爱过。”
听着箫宏的誓言,书瑜朝梅梅望去。她脸上挂着一滴泪水。似乎察觉到书瑜的目光,也朝他望着,两人四目相对,半晌,同时微微一笑,又都转向一对新人。
彩虹选了一首歌词,“我怕来不及,我要抱著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动也不能动,也要看著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糢糊,直到不能呼吸,
我们形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我们好不容易,
我们身不由己,
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
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书瑜又朝梅梅望去,她全神贯注在听彩虹,海风吹的头发飘起,人仿佛也在漂浮着。书瑜看得忘了呼吸。
婚礼是西式的,当然婚宴也是西餐。
四道菜,开胃,沙拉,主菜,甜点。配香槟,白葡萄酒,红葡萄酒,甜酒。
餐后切蛋糕。彩虹和梅梅特意定制了一个四层方形蛋糕,淡蓝色上装饰着七彩的彩虹。
四方四层则是为了谐音生生世世。
在大家的簇拥中,两个新人一起切下第一块蛋糕,这是要放在冰箱深冻里,明年纪念日拿出来吃。
接下来,在众人的哄叫声中,新人互喂了蛋糕。
主持人牛牵华和马冰冰招呼着给每人送上蛋糕,接着乐队开始奏乐,新人跳完第一支舞曲,来宾才加入,一晚尽兴。
梅梅拉着书瑜勉强跳了两下,见他实在不谙此道,便退到一边吃蛋糕,喝红酒。
“婚礼策划的很好。”书瑜没忘了夸夸梅梅。
“鳖妹坚持不落俗套,我也想不出什么新鲜花样,问她西式婚礼行不行,结果她一口答应。其实更多是彩虹的主意。”
“你给她选的誓词?”
“一起选的。”
“我最喜欢那时刻。”
“很感人,是不是?”
书瑜点点头,凝视着梅梅,“我们也来个婚礼吧。”
梅梅没有回答,只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转头朝跳舞的人群望去,“你们同学来了不少。”
书瑜暗暗叹口气,“嗯,比订婚宴那天来的还多呢。”
“维舟呢?怎么没看见他?”
“不知道。他是个谜一样的人。”
回家的路上,梅梅一直无话。书瑜知道是早先说了要结婚的话,只好道歉,“我喝多了。”
见梅梅仍是不理他,陪着笑脸,“宝贝儿,算我白说,行吗?”
“我不喜欢在那个时候被挤住。因为气氛因为酒精,婚礼上求婚是最常见。我不想我们也落入那个俗套。还好,你不是当众问的。”
“我当然会尊重你,可我也是真心的。”
眼泪开始在梅梅眼中打转,“书瑜,我,”
“梅,你说过你是千帆过尽,我也不去打听发生了什么。”
书瑜不想再这样小心翼翼的,“我跟刘建平那儿学了一段鸡汤,转念给你听。英文的,你懂,就不用我翻译喽。Even though you may want to move forward in your life,you may have one foot on the brakes。In order to be free,we must learn how to let go。Release the hurt。Release the fear。Refuse to entertain your old pain。The energy it takes to hang onto the past is holding you back from a new life。What is it you would let go of today?”
梅梅破涕为笑,“难为你了。口音重了些,可我明白,谢谢你。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好。”书瑜松了口气。
“我看你整天闲得慌,朋友的金毛刚刚下了一窝小狗,我们抱一只来吧?咱们有院子,适合狗狗玩耍。”
“我们住在城里啊,行吗?”
“所以有院子给狗狗跑嘛。再说,咱离后海也近,每天溜溜狗,挺好。要不,我带回来,你适应两天,喜欢呢,就留下,不喜欢就退回去,我先不把话儿说死。”
“你喜欢就行。”
第二天,梅梅真的抱回一只小狗。
小崔和王达一看,马上什么都扔下了。两人带着小狗崽在院子里撒欢儿。
书瑜也喜欢,谁不喜欢那毛茸茸的球?谁能不喜欢那双纯善的棕色杏眼?
书瑜难以想象自己今后十几年和一只狗过的日子,控制着自己远远望着,不去逗它玩儿。
要不是办公室电话响,小崔和王达这哥儿俩还在院子里玩儿呢。
狗狗一下失去了玩伴儿,便朝书瑜奔来。书瑜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小狗竟前腿儿一翘,立了起来,扒着书瑜的腿叫了两下。
书瑜心一软,托着肚子抱起来,“你挺聪明,知道谁是这儿的主人。咱们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
书瑜拿了一小块鸡肉喂给它。小狗刚才跑了一阵,累了,肉还没嚼完,头一歪,在书瑜胳膊弯儿里睡着了。
书瑜有点不知所措,想放下,又怕吵醒它。正左右为难,小崔进来,接过来抱着,“我带它去办公室沙发椅上睡去。噢,张华来的电话。”
“张华?张经纪人?”
“嗯,猜谁回来了?”
“谁?”
“大茶壶。”
“操,他丫不是去,去南边,”
“拍戏和演唱会?嗨,听他吹吧。拍戏就是个小配角,演唱会也是和人搭伙,大部分时间是伴唱。”
“那他现在又想哪出?”
“他妈妈在那个圈子里挺有人缘的,他爸有点儿钱,可着这么个宝贝儿子使劲儿造呗。”
“这就是老谢拽过来的活儿?不是让你把着点儿关吗?”
“老板,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这次我觉得他想对了方向。后天他说过来和你聊聊。”
“和我聊什么?我又不在那个圈子里。”
“张华说是版权问题。”
“版权?他要干吗?更不能管了。”
“先听听他说什么?”
“你感兴趣?那好吧。”
小崔说得书瑜答应了,美滋滋抱着小狗走了。
小崔前脚走,王达后脚进来,“老板,我有好几天没张老板的消息了,您帮我问问?”
“你不是要去维舟那儿嘛?管什么张华的事儿?”
王达愣了片刻,“说的就是张维舟。”
“哦,我以为,我以为你说那个张老板呢。”
“张华那儿?我也听了一耳朵。我没听说过大茶壶,可我同意崔哥,他主意不错。”
“他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好插手吧?后天您就知道了。有点儿新鲜感好啊。”
“有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哎?老板,小金毛是你的?叫什么名字?”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养呢。”
“噢。养吧,挺可爱的。那,张老板那儿,您给我催催?”
“嗯,行。”
小崔下班前去买了狗粮和狗床。小狗狗吃了几口,也不用狗床,又趴在书瑜胳膊弯里睡觉。
书瑜搂着拍着,一边给维舟发微信,“二世出生了吗?”
这次维舟马上就回答,“生了。正读博士呢。”
“哈哈。好快啊。王达等不及了。”
“再等等。”
“多久?”
“不久。我直接跟他联系。”
“箫宏婚礼没见你。”
“我去了。看见你和梅姐。”
“噢。什么时候进城?”
“等二世准备好了,带它见你们去。”
“太好了。期待。”
“嗯。先颠儿了。”
“再见。”
梅梅下班到家,看见书瑜抱着狗狗,躺在沙发上睡着。轻轻走过去,端详着两位,禁不住微笑起来。
小狗狗先醒了,啾啾叫了两声,书瑜也醒了。
“你俩挺合的来嘛。起个名字吧?”
“大茶壶。”
“啊?”
书瑜揉了揉眼睛,“哦,没什么。”
“茶壶?我觉得挺好。”
书瑜托起小狗,“你叫茶壶?茶壶茶壶。也行。那么那一个可以改改名儿了。嗯,正好,想改头换面,先把艺名改改。别再叫个宠物狗的名字。”
“你说什么呢?”
书瑜大致讲了几句那个傲慢的艺人和他回来准备另起炉灶的打算。
“是这个艺名儿不好,说相声行,歌手嘛,嘻嘻,听上去不严肃。”
“要我说,关键是没那金刚钻儿。”
“努力就好,自己的理想,不试试,总归不甘心。”
“努力倒是真的。”
“说起努力,你那个赛车比赛什么时候?也没见你去练车。”
“哎哟,幸亏你提醒,我这一段儿只练我自己了。瞧,肌肉。”
“嘿,隐隐能看出,三,四,六块腹肌了。人鱼线呢?”梅梅笑咪咪地朝书瑜腹部摸去。
十二
大茶壶比上次书瑜见到他瘦了一些,脸小了,两只眼睛看上去离得不那么近了。不过现在脸上少了不耐烦,多了忧虑。
助理小陈还是那样屁颠屁颠的,还是那样精瘦,和小崔绑一起也没大茶壶宽。
两人跟在大茶壶后面走进来,小崔让了座儿,跑到后面叫书瑜,“老板,他人来了。我去沏茶。”
书瑜踱到办公室,看见大茶壶憔悴的样子,不忍心再挖苦他,“小曾来啦。”
书瑜不好意思叫他艺名,特别是绑架了他的名字给狗。
“葛律师,您好。”
“甭客气,坐吧。张华和小崔都说你有很好的想法,给大家分享一下好吗?”
小崔端了茶进来,王达看没自己什么事儿,招呼着狗狗,“茶壶,走,咱们到外面玩去。”
大茶壶一脸疑惑,书瑜也不搭腔,小崔打岔儿,“来尝尝这茶吧,今年的新茶。”
大茶壶咳了一声,“您大概是我不多的粉丝之一,还有您的女朋友。”
看书瑜一脸茫然,大茶壶提醒说,“我去南方拍戏前,到您这儿签合同,您女朋友,”
“噢,她是,不是。咳,我对你的作品,不好意思,不太熟悉。”
“哦,没关系。不奇怪,我的原创不很成功,转型到影视发展也没有突破。“
大茶壶一脸坦诚,“我有俩哥儿们给我出招儿,嗯,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主意。”
抬头看了眼书瑜,略带羞涩,“我打算翻唱八十年代的老歌儿。”
八十年代就老了?书瑜微微摇了摇头。
“八十年代是流行音乐的顶端,世界各地,好多好歌儿。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超越那个高峰的迹象。”大茶壶见书瑜摇头,赶紧解释,“我想唱些国内熟悉的,但主要是翻唱国外的歌曲,那些旋律优美,不被国内知晓的。”
“你直接唱英文?”
“我英文不行,不能用外语唱,一定得翻译成中文歌词。”
“你自己翻译?”
“我哪儿行,找人。”
书瑜撇了一眼小崔,“我不太懂娱乐界,你需要我做什么呢?”
“版权,我需要您确定有没有版权问题。”
“音乐属于共有,没有版权问题。”
“您肯定?”
“肯定。”
“太好了。”
大茶壶兴奋起来,“有您这句话,我的团队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那好啊。那我们就期待你的好歌儿喽。”书瑜说着站起来。
“您别急。”大茶壶拦住书瑜,“张华说我得重新设计形象,我的设计师没什么创意,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这我就更外行了。”
“这就对了,您提出来的就有可能亲民。”
“亲民?换句话说就是俗?”
“嗨,瞧您说的,误解我了。我,”
“通俗,行吧?”书瑜低头坏笑一下,“我认为你这大茶壶的艺名可以改改。起一个文艺文雅一点的,更显得你认真,对听众负责。”
“可我改了名字,更没人认识我了。”
“不是要全新打造嘛?”
“那您说改成什么?”
“呃,这我真的不在行。”
“有一点您说的对,我朋友也认为大茶壶这名字好玩儿,可没人能记住我到底是干什么的。”
“怎么想到的呢?”
“我打小就胖,小学时候学跳舞,同学说甭管我跳什么舞,都像个圆茶壶,在原地打转儿。然后大茶壶成了我的外号,跟我到现在。”
小崔小陈憋不住,在旁边偷笑。
书瑜也笑起来,“你没想着向喜剧发展?”
“也试过,可到台上我就幽默不起来。”
“嗯,确实该改一改了。你自己想怎么改?”
“不知道,比如叫高歌,好不好?”
“太直接了吧。”
“要不默笙?我喜欢两个字。”
“哪两个字?”
“沉默的默,笙箫的笙。”
“字不错,可是和陌生谐音。”
“对呀。我不想被大家陌生下去。”
“哎,你自己名字是什么?曾什么?”
“曾宽。”
书瑜又笑了,这当父母的,起名字时候也不过脑子,难怪孩子往横里长。“其实我倒觉得你自己名字挺好的。俩字。”
“您要这么说,我接受,我再去征求朋友的意见。”
曾宽又高兴了几分,“葛律师,您要不要听我唱几段?”
“当然,当然。”
小陈屁颠屁颠跑去车里拿了把吉他回来。
曾宽说,“我第一次听这歌就喜欢,是丹福伯格八零年的歌儿。中文翻译的也凑合。”
说着调了调音,“那我就唱了。”
“有天集市偶遇初恋
大年夜外面飘着雪花
静静站在她的身后
轻轻碰了她的袖
她没有认出这张脸
然后她的眼大睁
奔过来拥抱手袋撒了一地
我们笑到眼泪直流
带着她的食品去排队
付了帐装了袋
傻呆呆有些尴尬
试着找话讲
要不要喝一杯
天黑酒吧都已关门
店里买了一提啤酒
坐在她的车里干饮
我们为过去的纯真干杯
我们为现在的重逢干杯
我们努力寻找着话题聊
可都白费了劲
她说嫁给了建筑师
他给了温暖和安宁
她渴望能说她爱他
可却无法再欺瞒
我赞岁月对她留情
她的双眼仍是湛蓝
只是眼中难以分辨
是彷徨是感激
她说看见我的唱片
那一定非常成功
我说听众热情如火
只是旅途颠簸
我们为过去的纯真干杯
我们为现在的重逢干杯
我们努力寻找着话题聊
可都白费了劲
我们为过去的纯真干杯
我们为流失的岁月干杯
侃侃而谈
又一段流失的岁月
啤酒已罄口舌已倦
我们已无话可讲
我开门离开她却吻了我
目送她开车远去
瞬时我仿佛回到学校
感觉那渐渐消失的痛
当我转身寻找回家的路
飞雪变为沥沥细雨”
小陈拍掌叫好,小崔也附和。书瑜却听得有些呆住了。
歌词里讲的这个故事让书瑜觉得似曾相识的沉重,可惜英文不好,不知道原唱内容,中文翻译的是否准确。
曾宽的吉他技术一般,合弦打得倒很熟练。看来他对音乐有着执著的追求,唱起来也很认真,缺的大概真是一点点才华。
趁那三个还没有注意到他,书瑜努力把自己情绪调整平稳,“小曾,你还别说,挺适合你的风格。试试那副歌用原文唱,可能更好些吧?”
曾宽竖起拇指,“葛律师,您太棒了。做我的指导吧。”
书瑜笑了起来,“就我这两下子?今儿已经踢腾光了。你找专业人员吧。”
曾宽和小陈走后,小崔追着书瑜问,“怎么样,你没太失望吧?”
“跟咱们没太大关系。就是个版权呗,不是问题的问题。”
“您看他有戏吗?”
“我当然希望他成功。”
“嘻嘻,您没回答问题。”
“这很难讲,我又不是那圈子里的人。去,音乐会也听了,干点儿活吧。”
“得令,老板。”
“哎,等等,我的赛车什么时候?梅梅提醒我去练车,你怎么倒忘了?”
“老板,没忘。五环那个场子给迁九环外面去了。我重新联系新的场地,定了下礼拜开始,每天两小时。已经输入日程上了,您手机会有提醒。”
“噢,好。那你看小刘什么时候有空,车子要保养了。”
“约了后天。”
“嗯,好。那个,还有那个,”书瑜一时想不起来了,“我忘了。”
“您还有个婚礼要参加。是不是得添一套新西装了?”
“喔,是钟北燕医师的婚礼。”书瑜陷入了沉默。
小崔提起北燕的婚礼,提醒书瑜去买套新行头。
书瑜这才想起来,有阵子没有钟医师的消息了。她回妈妈家养胎,不知现在身体是否强壮些。
手指在钟北燕的名字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挪开了,点了上面张维舟的微信。
“维舟,我要出门比赛一个星期。”
“什么时候走?”
“嚯,你醒着呢?我月底才走。”
“去哪儿?我也凑凑热闹,给你加油。”
“西部越野。你能去当然好啦。”
“那就先定下来。我怕以后没时间玩儿了。”
“忙什么呢?”
“嗯,一言难尽,呵呵,你有空就过来看看。”
“现在?”
“可以呀。”
“什么新鲜事儿?钓着我?”
“你过来就知道了。”
“好,我马上过去。好好大餐伺候着。”
张维舟的工作室里又添加了各类机械,书瑜看得眼花撩乱,“你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机器人,机器臂,那边那个是机器狗。”
“狗?”
“智能机一定非要按照人的形象制造?我们并不知道地球人是什么样子,对吧?”
“为什么是狗?”
“为什么不能是狗?”
维舟笑咪咪地,“认识一下二世吧。”
“你把二世弄成个狗样!”
“你这话听着怎么别扭的慌,狗有什么不好?”
书瑜低头一想,可不是嘛,自己的狗儿子茶壶几乎骑在他头上,他也乐此不彼。
“二世,就是名字?”
二世狗尾巴摇了摇。
“你喜欢你的形象?”
“我们讨论过了,一期是狗,以后我可以是变形金刚。”
“这主意不错,你除了会摇尾巴,还会什么?”
“葛律师的语气很不友善。难道是对您招待不周吗?”
“哟呵,犀利啊。我们初次见面,我对你不了解。”
“初次见面就低估对方的智力是非常不礼貌的。”
“是是是,我抱歉。”
“接受。态度诚恳,我喜欢和你交谈。”
“我,你能看出我态度是不是诚恳?”
“当然,从你的语气,眼神,肢体,可以判断。”
“那这不公平,你没表情。”
“因为我是狗。”
“哈哈,狗也应该有表情呀。”
“我们讨论过了。我认为增加表情是浪费。”
书瑜看了一眼维舟,他正全神贯注观察着二世,“这话听起来好像很熟悉。”
维舟点点头,“是的,在某点上我是失败了。记得我说过,要二世成为一个纯正的人类?”
“记得。”
“我低估了基督山的力量,它们相互交流学习,也证明了我的担忧不是多余的,地球人对基督山有影响,有多大的影响,恐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所以就是说,你放弃智能机了?”
“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但就是限制在实验室里。我肯定地球人不止和我一个有接触,更确切的说是和基督山有接触,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他们要利用人类自己制造的机器人来消灭人类。”
书瑜看见维舟提到地球人,就想要问他为什么没有穿越回去去救治他的老婆,不过看他兴奋的样子,又不想挑起那个不愉快的话题。
“你今天说起人类的末日,怎么没那么救世主的劲儿了?”
“哈哈,我有吗?我一直想搞明白基督山。现在知道了,地球人比我们强大多了,既然知道赢不了,那还担忧什么!”
“别呀,你难道不做点什么吗?”
“继续教育基督山和二世,让它们来影响其他的智能机,从而延缓人类的毁灭。”
“我不明白,怎么影响?”
“我今后要研究的就是让机器更人类,让它们有感知,有痛感,才会有同情,才会有文明,才会和人类和平相处。”
“听上去玄的乎。”
维舟笑了笑,不再拼命卖他的世界末日论。没有像他那样亲身经历过,没人会相信,从一开始维舟就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这段经历,然后把他当疯子,看笑话。能在暗中默默的做点什么,才是最实际的策略。
“书瑜,你不是要大餐伺候吗?二世会做,你问它。”
“二世,你会做什么呢?”
“我会很多。比如建立网络社交平台,设计帆船。”
“你和你主人爱好一样。”
维舟皱了皱眉,“哼,这是个小毛病,它没有分辨出我们说这个做什么时候的前后关联。结果所答非所问。”
“它真会做饭?”
“它会说,我动手做。算啦,我们出去吃,有个粤菜馆子不错,走吧。”
东海海鲜酒楼装潢古色古香,维舟定的这个单间一水的红木家具。书瑜略懂些红木,点点头,“不错。”
“他这儿鲍鱼做的不错,用干鲜两种搭配,美味儿极了。”
两人坐下,先点了鲍鱼。“你喝点儿什么?剑南春还是酒鬼?”
“酒鬼吧。”
喝着酒,又点了乳猪烧鹅,清蒸石斑,八宝冬瓜盅,上汤焗龙虾伊面。
“我跟王达谈过了。”
“怎么决定的?他没和我提起。”
“这段时间琢磨基督山一世二世,虽然失败的一塌糊涂,但不是没有收获。”
“哪方面的收获?”
“二世,”维舟挤了挤眼睛,“二世遍游网络,居然一直在给我出主意。”
“刚才领教到了。”
“有的很有新意,我做了些改进,让它汇总编辑了可行性分析。”
“有这样的收获,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书瑜,我可以让王达过来做些事物性的杂事,等他有些经验以后再委以重任。”
“他也同意了。”
“嗯。我还有用到嘉信的地方,比如,注册五个公司。”
“五个!”
“不同的产品,不同的公司,这样可以分开风险和责任。如果某个产品不成功的话,撤下来也容易。”
“都会成功的。”
“谢谢你的吉言。做实业不只依靠产品,营销是关键。我是做技术出身,对我的产品也有信心。这只不过是成功路上的开始,再好的产品,没人知道,没人买,也是不成功。”
“你有野心,我能理解,一个一个做不好吗?”
“那太慢了。放心,这种安排实质上是一样的。”
“当然。那你还有时间去和我赛车去?”
“趁忙起来之前先放松一下。”
“嗯,努力工作,努力玩儿。这就对了。嘿,我这几天要练车,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好啊。”
“你那辆破车不行,开我的车过过瘾吧。”
“好,就听你安排。”
十三
跑了五天的越野赛,书瑜浑身像散了架,成绩还不错,总名次排第十六,这是书瑜最好战绩了,累到周身无一处不酸痛,可心里高兴,特别是全程有张维舟这个铁杆粉丝给他加油鼓劲儿。
回京的这段路,维舟开的,书瑜垫着飞机枕睡着了,一直开进四合院的车库才醒。
“维舟,谢谢你。”
“谢我干吗?我还没谢你呢!这次玩儿的太开心了。”
“这就对了!大家都是玩儿票,开心是目的。你要是有时间,下次再来。”
“我尽量。”
“进去坐坐。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院子里静悄悄的,“梅!我回来啦。”书瑜喊了一嗓子。
“还没下班?”
“茶壶呢?它早就应该跳出来。”
“出去溜狗了?”
“可能。我发个短信。咱们得先洗个澡。你还用客房的吧。”
“好嘞。”维舟背着自己的小行李袋直奔西厢。
维舟洗完,看见书瑜坐在大槐树底下发呆,“书瑜,怎么了?”
“梅梅不回信,天快黑了,我担心会不会出事。”
“咱们分头出去找找吧?”
“她多是带茶壶去后海遛弯儿,你从胡同东口走,我走西边。”
“好,那就快走吧。”
两人在大门口和梅梅撞到一起。
梅梅面无表情地站在过堂,手里捧着个黑盒子。
“梅,你去了哪儿?怎么不接电话?”
书瑜看梅梅神情恍惚,紧张到头晕,“出什么事了?梅。说话啊!”
梅梅拿着黑盒的手颤了颤,“茶壶。”
书瑜愣住了。
维舟忙上前扶住梅梅,“梅姐,怎么了?”
梅梅眼泪流了下来,慢慢坐倒。
维舟半架着她坐到石凳上,“梅姐,你看书瑜也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瑜不回头,直冲出大门。
梅梅在背后哭喊了一声,“书瑜!你为什么不问我!”
快凌晨了,书瑜才慢慢蹭回家。维舟在客厅等他,“梅姐睡了。”
书瑜疲惫地倒在沙发上,“维舟,谢谢你。”
维舟坐在边上,拍了拍书瑜的肩膀,“梅姐跟我讲了。你想知道吗?”
书瑜捂着脸,点点头,“唔。”
“茶壶是得了白血病,咱们赛车的第二天,梅姐带着去看的兽医。还换了血,可惜,回天乏术。今天火化了。”
“唉,他妈那狗崽子,粘人。”
“书瑜,狗狗短短的生命,带给你们欢乐,可你们俩待它这么好,它也很幸运啊。”
书瑜觉得嗓子堵的慌,咳了一声,“茶壶就喜欢趴我胳膊上睡觉。”
“梅姐不愿意打搅你赛车,一个人承受这一切,你安慰安慰她,啊?”
书瑜点点头。
第二天早晨一睁眼,梅梅已经出门上班走了。
书瑜特意定了晚饭,等梅梅进家,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我有点头疼,想早点睡了。”说完,头一低,直接去了卧室。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书瑜没有机会和梅梅说上话,心里明白她在逃避,渐渐的,书瑜竟失去了谈话的勇气。
两人谁也不再提起茶壶。
周末是钟北燕医师的婚礼。
书瑜看梅梅挑了两件长裙,在镜子前照,轻轻说,“你穿那件淡黄色的好看。”
梅梅拿起来比了比,“那就这件吧。你呢?”
书瑜见她强挤出的笑容里带着悲伤,犹豫着,仍是把话咽了回去,“小崔帮我买的这套。”
“嗯,很好,显得年轻。”
两人默默装扮整齐,并肩站在镜前,书瑜轻轻揽住梅梅,她朝镜里的他笑了笑,“走吧。”
箫宏和彩虹二人几乎和他们同时到了黄永贵的庄园。一见面,殷彩虹就泪流满面和梅梅抱在了一起。
箫宏勾着书瑜的脖子,“我说你丫倒霉催的,怎么养条狗还摊上这种事儿!”
“我没什么,这样挺好,省好多心。”
“看梅老板的气色,不像省心啊,你丫也不哄哄?”
“过段时间就好了。那狗来了不到三个星期,哪儿至于这样。”
“好啊,你这么想就行啦。”
黄永贵比上次看见时瘦了一些,和几乎快生宝宝的钟北燕站在一起,不显得过于臃肿了。
北燕穿了件五六十年代风格的白色宽松礼服,白色小帽,颇有杰奎琳肯尼迪的风采。男方一边的来宾占大多数,又都是土豪型的,北燕淡雅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看上去如鹤立鸡群。
彩虹这一桌都是北燕的同事们,被黄永贵的秘书安排到了最远的一个角落,彩虹有些不高兴,“狗眼看人低!”
箫宏只好安慰她,“老婆,你看不出来吗?那钟医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咱离那些牛粪远远儿的,免得被熏着。”
婚宴上,一对儿新人挨桌敬酒,答谢嘉宾,书瑜看他们走过来,开始不自在起来,北燕大大方方和书瑜梅梅拉了拉手,多聊了几句,走前特意叮了一句,“好好待梅梅,祝你们幸福。”
书瑜搂着梅梅的手紧了紧。
回家路上,梅梅打破了沉默,“北燕终于嫁了。老黄还为她减了肥,看来挺般配。”
“嗯。”
想到北燕,书瑜心中隐隐做痛。
“你喜欢她?”
“曾经,曾经喜欢过。做为普通朋友,你真觉得他们般配?嗯?曾宽翻唱了首歌,有句歌词说,她好想说婚姻美满,可她到底能假装多久?”
梅梅转向车窗外,半晌,“我记得你说的一句鸡汤,该放下时得放下。”
书瑜张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活了三十多年,背了不少包袱。”
梅梅没笑,眼泪在眼眶里转,“包袱。”
一直沉默到家,梅梅坐在车里,没有下车的意思。
书瑜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梅,谁没几个沉重的包袱?学会放下吧。”
梅梅摇摇头。
“人的一生其实很短,何必和自己过不去?过去的让它过去,我理解我支持,可你背的包袱还要自己放下。”
书瑜扭头看着梅梅,“我希望你能快乐起来。我要你快乐,我要我们快乐。”
梅梅点点头,“我何尝不想。可有些人有些事,很难,你可以问问维舟,他为什么放弃回到从前。”
“我知道很难,试试,为我,为我们。”
“书瑜,我,”
“你说需要时间,我也给了你,还要多久?还要几年?人生能有几个几年!”
梅梅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告诉我,我还能做什么?我想帮你,我要帮你!”
“不知道,我不知道。”
书瑜不知道再说什么好,急怒下,低头撞在方向盘上两下,喇叭声在小小的车库里放大了。
梅梅吓了一跳,尖叫了一声。
“对不起,梅,对不起。”
梅梅开了车门,几乎跌着出去,“我不想这样,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我多想你能听见我,听我倾诉。”
“我在听!”
梅梅摇着头,“你真的在听吗?”她摇着手机,“过去几天,你一直躲着我,只有维舟在听。”
看书瑜张大着嘴,哑口无言,梅梅叹了口气,关上车门,径自回房。
书瑜半天才反应过来,“梅梅,梅梅,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书瑜在车里坐了一宿,天快亮了,眯了一会儿。
醒来一看表,五点半,启动,倒车,突然意识到车库门没开,急刹车,到底晚了点儿,车库门被撞了个坑。
书瑜狠命在自己脑袋上捶了几拳,清醒多了。开了车库门,直奔东郊顺义。
大清早被捶门声吵醒,维舟一看监控,是书瑜,赶快开了大门,趿拉着鞋跑出来。
“书瑜!出什么事了?”
看书瑜红着双眼,又跟了一句,“是梅姐?”
不提梅梅还好,书瑜低吼一声,照维舟撞去。
维舟反应快,抓住了书瑜的双手,“书瑜,书瑜,有话好好说。”
书瑜喘着粗气,拼命想挣脱,无奈维舟航海升帆落帆练就的双手,力量出奇的大。
俩人摽在一起,突然刺耳的警笛大响,维舟吼了声,“基督山,是朋友!”
警笛停了,书瑜也瘫坐地上。
维舟松了手,退了半步,蹲下看着书瑜的脸,“到底什么事儿?”
感觉被朋友和女友背叛,维舟还一脸的平静,书瑜气得语无伦次,“你丫!操蛋!偷!你偷!”
维舟放心了,“你冲我来的?我偷什么了?”
“装!还装丫!”
维舟站起来,伸出手,“咱都是成年人了,文明点儿,起来,屋里坐着说。”
书瑜朝那只手扇去,却扇了个空,气乐了,干脆四仰八叉躺倒。
“劳驾,您这是受什么刺激了?葛书瑜不该这样呀!那个风度翩翩的大律师哪儿去了?”
书瑜平静了些,搓了搓脸,“拉我起来。”
两人坐在沙发上,维舟倒了杯水给书瑜,“你吓死我。”
“我输了,我放手,随便你们。给你个忠言,以后地道点儿,打声招呼,别在背后玩儿阴的。”
维舟摇摇头,“你说什么呢?”
突然睁大眼,“你以为,你以为我和梅姐?”
维舟双手乱摇,“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书瑜瞪着他,“没有?”
“没有什么?”
“梅梅她自己承认了。”
“书瑜,你不信我,我理解。为什么不相信梅姐?你知道她很爱你吗?”
书瑜不相信,“她没说过。”
“我们有过几次短信聊天,我感觉她是因为爱的太深,而不敢亲近你。”
书瑜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维舟拿了个枕头过来,“睡会儿吧。”
一觉醒来,下午两点多了。书瑜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维舟的话,可是开始对自己早晨的冲动后悔。
“哟,睡美人醒了?饿了吧?”
“对不起,我不应该朝你发火。”
“别放在心上,没事儿,咱们都是朋友发小,没那么玻璃心。”
“那就好。”
“为女人打架,很正常。只不过你打不过。”
“你什么意思?涮我?”
“我是说体力上,你打不过我。咱不是为女人打架。放心了?”
“打搅你一天,我走了。”
“不行,先吃点东西。”
“不饿。”
“那更不能开车了。”
“那,好吧。喂我点饭吃。”
书瑜跟着维舟去厨房,顺手看了一眼手机,梅梅发了十几个短信问他在哪儿?看见门撞坏了,担心他是不是受伤。
书瑜心里舒服了一些,也确实饿了。毫不客气地把维舟端上来的两碗菜吃得一干二净。
维舟笑咪咪地看着书瑜,“感觉好点儿了?”
书瑜有些不好意思,“唉,我一宿没睡,没有判断能力了。”
“你昨天去哪儿了?穿着西装。”
“朋友的婚礼。”
“哈哈,你恐怕是想结婚吧?你和梅姐挺般配的,等什么呢你?结婚吧。”
“我很想啊。可梅梅不着急。”
“你没问为什么?”
“她说她不是结婚那种人。你不知道,我们也是分分合合好几次了,她是个很独立的人,我给她空间,我让她作主,只要她想干什么,我都支持。”
“看来梅姐很有个性,很强势。可她真的是在乎你。你知道吗?她卖了悦茗轩是为了有更多时间陪你。”
“她说的?”
“她不让我告诉你。”
“嗯。你告诉她我在你这儿?”
“对,是我说的。她找不到你,着急。”
“谢谢你。”书瑜咳了一声,“维舟,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但又不想惹你伤心。”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我理解。”
“嗯。书瑜,我要回美国一段时间。”
“哦。”
“这边几个公司我可以让王达去打理。我需要很强的技术人员,美国那边有几个以前的同事愿意加入我的公司,我先去半年多,美国安排好了,再去趟德国,差不多三个月,再回这边来,一年以后了。”
“德国?”
“德国的精密仪器。机器人哪儿做的最好?德国。”
“真要克隆基督山了?”
“没有可能,我有生之年是不会再造另一个的。”
“听着好悲壮呐。为什么?”
“你一直想问我为什么不穿越回去和我老婆多待一段时间,甚至可能治愈她的癌症?”
“对,我是想知道。不过我相信你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那好。我不是找理由,这样的情况,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什么情况?”
“地球人给了我一个选择,带我回去找老婆,交换条件是要大批生产基督山。”
“换我会毫不犹豫,回去找老婆。”
“你肯定?别急着回答,再想想。”
书瑜听他话里有音,低头认真的琢磨了一下,“其实基督山是地球人消灭我们人类的武器?”
“那么,你还坚持刚才的回答吗?”
书瑜开车回家,看着撞出个鼓包的车库门,叹口气,还不知道车撞成什么样子呢。
开了门,停了车,从后视镜里看见一个人站在外面。
书瑜从车里出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