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关头的对话

2018年7月23日,在加州威斯忌镇的国家休闲公园里,一辆车出了机械故障。它停在路边,不断地冒着火花。这里久旱未雨,山坡上一片枯黄。树叶干得卷了筒,纷纷掉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迸发的火花点燃了枯草和干叶。这天刮着大风,风速每小时70英里,像龙卷风。火借风势,风助火燃,顷刻,满山遍野一片火海。这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一路往东,7月26日早上,越过了萨克拉门托河,直逼雷丁市。

雷丁市位于夏斯特县,风景秀丽。爱德华•布莱索一家住在这里:他的太太70岁,叫美罗娣•布莱索, 重孙女4岁, 叫艾米莉•罗勃特,  重孙子5岁,叫杰米•罗勃特。

这天,爱德华和医生有预约,所以一早上就出门了。

可是一小时还不到,他太太就打电话过来了,告诉他,火已经烧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赶快回家,把我们接出去吧。爱德华说,“我这就回来。”  放下电话后,他立即上路了。

接近火区时,塞车了。一辆接一辆的车排着长队,堵得根本动弹不得。 他心急如焚,等在这里干嘛?下车走吧,于是他从车子里钻了出来,往家飞奔。

途中,见到一个人被火烧伤了,躺在地上。他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他继续往家跑。

半路上,他被警察和消防人员挡住了:不能进去了,火太大了。他定晴往前看,只见一片火海,把整个天空映得通红。火海中,不时地窜出一个个火浪,沸乎暴怒,汹涌澎湃,仿佛要把天空吞下去。火海下面,房子的砖头烧红了,钢筋水泥铸成的横梁溶化了。消防队强劲的水柱,飞机投放的成吨的的灭火剂,都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这火肆无忌惮地烧着,吞噬着一切。

可是这火并不能阻挡爱德华救亲人的决心。为了太太和孩子,他愿意赴汤蹈火。既然走不过去,那就另找一条路开过去吧。于是他赶快朝他的车奔去。他找到了另一条路,一条没有铺水泥柏油的路。他加大了油门,在泥泞中飞驰,可是他还是没有能够开到家里。

这时,他的儿子们已经在家门口了。他们冲了进去,可灼热的火焰,呛人的浓烟把他们推了出来。一个儿子的头发忽地一下烧掉了。

雷丁市的小区是根据这一带的地形地貌设计的。这里,山坡、峡谷和平地混合在一起,房子巧妙的嵌入于其中,高低上下,错落有致。街道和街道之间,房子和房子之间有大片的空间,上面种满了耐干旱的橡树、熊果树、和灌木。这样设计的小区,被誉为是“都市里的村庄”。可是这样的设计有个问题,一旦树林子着火,周围的房子立即付之一炬。

爱德华没有能从房子里把太太和两个孩子救出来,可是在这生命攸关的最后时刻,他一直在和他们通电话。

电话里,孩子们在尖叫,他们惊恐万分,吓坏了。

杰米不停地说:“太爷爷,快来接我呀。火已经烧到后院了,太爷爷,快来啊…”

“杰米等着,太爷爷来了,已经在路上了。”

太太和艾米莉也在电话边上。

艾米莉说:“我爱你,太爷爷。我爱你,太爷爷。你快来啊。”

“艾米莉,我爱你。我已经在路上了。”

太太说:“我爱你,爱德华。你快来呀。”

“美罗娣,我爱你。我已经在路上了。”

杰米说着,喊着:“我爱你,太爷爷。快来接我们呀…,快来接我们呀…,快来接…” 

“杰米,我爱你。太爷爷来了,我已经在路上了。”

电话突然断了。爱德华赶紧重新打过去,那头已经没有人接了。

熊熊的大火一下子吞噬了整个房子。

爱德华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太太,我可怜的孩子啊。”

这三个人是他的整个世界,是他的命!

尽管电话没有人接了,可是爱德华的直觉告诉他, 此刻三个人还活着。他赶快打电话给消防队,说他的家人还在房子里面。

一个消防队员冲了进去,可是屋子里面没有人。

我的天哪!他们不在屋子里?那他们在哪呢?也许还活着!于是爱德华和他的家人们在网上登出了寻人启事。

7月27日,雷丁市火烧后的第二天,消防队员去了爱德华住的那条街。天哪,这个地方像是刚刚地震过,整条街道,断壁残垣, 一片狼藉。大多数的房子已经烧成了灰烬;有的房子没有倒,烧成炭的门、窗还在冒着烟;电线杆倒了下来,扭曲的电线横在路上,像是一群蛇在穿马路;花园树林已经夷为平地,红花绿草也焚烧成漆黑的灰烬。

他们去了爱德华的家,在废墟上搜索了一遍。这次,他们发现了三个人的尸体。

他们相拥在一块毯子之下。当大火窜进来时,太奶奶把毯子放水浸湿了,披在身上,然后张开双臂,把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爱德华嚎啕大哭,“我应该冲进去,和他们死在一起啊…”

他一下子失去了太太和两个重孙,心如槁木死灰。他没有接到政府要疏散的通知,很生气,可是他更生他自己的气。

“我不埋怨任何人,我只怪罪我自己。是我害死了他们,我不应该这时候出去,我有罪啊。”

爱德华能不伤心吗?这两个孩子一生下来就跟着太爷爷太奶奶过,是他和太太一把尿一把屎拉扯大的。

他说,美罗娣是一个男人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妻子。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大家都很穷,美罗娣的银行账户上只有2万4000元钱。邻居家的小孩病了,要做手术,父母一下子筹不到很多钱。美罗娣知道后,立即写了一张支票给他们。

“她就是这种女人,善良、豪爽。”

邻居们也怀念这两个孩子。德克说,艾米莉喜欢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她走到哪里,哪里就充满了笑声。杰米好可爱呀!他把太爷爷当作偶像,,太爷爷做什么,他也做什么。看到太爷穿背带牛仔裤,他也要穿。

爱德华说,杰米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在电话里和他说话。重孙子听上去很高兴,因为他知道太爷爷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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