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的可叹,可笑和可怜

住南乡,思北斗,一个鸟人,胡言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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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舅舅在“反击右倾翻案风”中挺邓

这个舅舅是我唯一的亲舅舅,比我妈大五岁。抗美援朝时,响应村里号召,瞒着我外公外婆报名参军,等我外婆知道追到村外已经无法挽回了,只能祈祷他能平安回来。他们村里有三个青年去了朝鲜前线,活着回来的就只有我舅舅一个。舅舅早年在上海做过学徒,大概因为这个经历,为人做事比较机灵,所以在部队里当的是通讯兵。有一次,他送信到前线的营部,由于山头被美军飞机轮番轰炸,连石头都炸得粉碎,一脚踩下去浮土会没到大腿。营部本来要留他吃完饭再走,但舅舅担心路不好走,怕回去晚了,喝口水就返程了。刚刚离开一刻钟左右,阵地就响起了空袭警报。果然,天边出现了乌鸦鸦的美军轰炸机群,遮天蔽日般地飞抵营部上空,开始倾泻炸弹,营地的高射炮阵地也猛烈开火。用舅舅的话说,他躲在另一个山头的弹坑里,把耳朵堵得死死的。也就大概十分钟时间,敌机离去,但舅舅觉得时间是那么的漫长。他回头一看,营部所在的山头和高炮阵地已被全部抹平。他事后觉得可能是外婆的祈祷起了作用,给外婆家留了后。

舅舅复员后,在供销社做了一名采购员,那时算是一个肥差。同时,外婆也沾了军属的光,据说在办公社吃食堂的时候,擅自在家开灶也没被追究。采购员的舅舅见多识广,有一次到我们家来看我外公外婆,正是批邓的时候。我那时上小学,学习批邓文件,作业还被老师要求写批邓儿歌。回到家,却听舅舅跟外公在高谈阔论,他一个劲地为邓小平叫怨,说只有邓小平才能做事。我有点吓坏了,感觉这都是反动言论。因为舅舅走南闯北,阅历丰富,从他嘴里听来的故事也多,我们平时都对舅舅很佩服。所以,尽管他的言论很反动,但也认为舅舅是党员军人出身,不会随便乱说的。到底是老师对还是舅舅对呢?这个疑惑我只能埋在心里,不敢向任何人讲。果真,在粉碎“四人帮”以后,我还在腰鼓队里庆祝"英明领袖华主席”, 舅舅又大胆呼吁并预言:邓小平要重新出来工作了!长大以后,我问舅舅当初怎么会看得这么准?舅舅笑笑说:“我是AB血型的人,看问题有正反两面,看人眼光比较“毒“(准的意思),跟你外婆一样。”这么一想,好像有道理,我外婆被所有认识她的人尊敬,大方向判断正确,心胸开阔,做事果决利落,一直活到93岁。

                                        二. 反对“小资产阶级”

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年末班里评选“三好生”。回想起来,那时还挺民主的。评选是先提名,然后一人一票进行唱票。比如名额是8个,那么会从最高得票的10人中淘汰掉2人。怎们淘汰呢?这时就不是只看前面的得票数了,学生可以对其中的候选人提意见,班主任再综合考虑决定。我们当时想多几个男生当选,就串通好了要对女生多提意见。于是我就对其中的一个候选女生提了以下意见:”XX有小资产阶级思想,有资本家小姐的坏习惯。因为每次放学后到她家小组学习(当时学校会组织住家相近的学生,组成学习小组进行课外活动),她妈妈都要拿出水果糖来给我们吃,而且她口袋里每天都有糖。”实话讲,这个女生很优秀,我们找不出其它理由,而且,我那时确实觉得整天吃糖是容易被腐蚀,是小资产阶级思想的表现。班主任听完,说:”XX家条件好一点,吃点糖没什么问题。她妈妈分给你们吃,是好意,也不是要腐蚀你们。”后来,再到这女生家学习,我们还是有糖吃,但她会说一句:”谁要是觉得腐蚀可以不吃!”

                                        三. 缺油水和长身体

文革时,我父母工资总共是每月103元5角,家里7口人,其中外公外婆还是农村户口,没有定额供应。其他人每人每月的粮食是25斤,半斤油,半斤肉。我现在跟我儿子说:你一顿吃的肉比我那时一个月还多(他牛排起码要350克以上)。当时米有两种:籼米1角3分2一斤,大米1角4分7一斤,肉是7角9分一斤。之所以记得清这些,是因为小学1年级就跟我外公去买菜,4年级就接我哥哥的班独自去采购了。那时油水缺的厉害,闻到院子里谁家烧肉就流口水。因为买肉要有计划的肉票,谁家都缺。外公发现骨头不要计划,可以随便买。只是每周有两天下午3-4点才开始供应,排队的人很多。于是,外公就经常带着我或我哥排队。脊椎骨1角4分一斤,胸扇骨7分一斤,筒骨也是7分一斤。这样的骨头上当然没有多少肉,但煮出来油水还是有的,而且咂骨吸髓格外香!直到现在,我还是爱啃骨头,也不管吃像难看。吃骨头的好处还有,啃完的骨头晒干后还可以卖!一般三斤骨头最少能晒出一斤来。就这样,我父母个子都属于中等偏下,但我们兄妹三人在当地的同龄人中都属于较高的。无它,完全是骨粉堆起来的。

                                      四. 抓谈恋爱的

我们住的大院就在当地的一个风景名胜的山脚下,有很多谈恋爱的会来此山。那时院子里有一帮初高中生,还有不肯下放的待业青年。正是荷尔蒙浓烈的时候,又对性好奇而不得要领。于是,他们就常常借着上山游荡的时候,去偷看别人谈恋爱,回来后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吹一番。我们懵懵懂懂的性启蒙大概就是这样开始的,尤其是夏天,更是每天都要到山上去,名曰“看西洋景”。倍感刺激的是,当看到一对青年男女依偎的时候,院子里年纪稍大的带头人就会先埋伏在周边的草丛中,突然跃起喊:“抓流氓啦!”恋人们要么魂飞魄散,要么男的恼羞成怒来追打。这时我们就比谁跑得快,谁要是被追打到了回来还会被伙伴们羞辱。记得有一个练嗓子的文青,有一个姑娘被他吸引,某一天开始就经常在山上一起谈天说地。后来被院子里的男孩发现,于是终于被我们一帮小孩乱喊他们“耍流氓”,姑娘羞愧地再也没有出现,而男生也是消失两周后,又恢复到过去那样孤独地吊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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