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 生活不似表面那么光鲜
餐桌上，余爸爸说着自己的感想：“怎么没有人散步？我们走了那么久，也没看见一个人，真是安静得很。”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有些人在家门口挂了美国国旗，是什么意思啊？”
“下周一是五月三十号，是Memorial Day，阵亡将士纪念日，挂国旗表示纪念。每年这天，总统都要去阵亡将士的陵园扫墓，发表讲演。我们也放一天假。”余争鸣说。
肖雨禾在旁边接着余爸爸刚才话说：“你们大上午出门，大家都在上班，哪里会有人在外面瞎逛。再说了，天这么热，你们如果晚饭以后再散步，可能会碰见人。”
余妈妈很快就学会使用洗碗机，洗衣机和烘干机。不过她不喜欢用洗碗机：“就那么几个碗，哗啦啦地洗一个多小时，得用多少水啊，雨禾也是懒，要是我，顺手就洗了。”
不过老太太对洗衣机，尤其是烘干机特别喜欢。每次洗完衣服，她都会重复同样的感叹：“烘干机这东西太好了，你看这烘干的衣服，又松又软，马上就能穿。国内要有这个东西就好了，也不会把湿衣服到处晾，时间长不说，干了还是硬邦邦的。哪有人家这个好。”
周围的环境熟悉了，可是天气也越来越热，即使是上午，明晃晃的太阳也像要把人晒化了一样，看着都让人觉得晃眼。一直要等到太阳落山后，在家憋了一整天的老两口才迫不及待地出门散步。
被强烈阳光烤了一天的水泥地面，即使是在晚上，也散发着热气。凡是走路可以到的其他小区，花园，小区活动中心，老两口都看了无数遍，新鲜感没有了，他们开始感到寂寞。
余争鸣为了尽量让父母高兴，每个周末一定要用一整天时间，带父母去中国城的餐馆吃顿饭，或者去那家“长城书店”租中国电视剧录像带。老两口对那些老掉牙的电视剧并没有兴趣，倒是中国超市里的免费中文报纸更吸引他们。
尽管那些以广告为主的小报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花花绿绿的版面和内容与国内报纸完全不同，余爸爸每天从第一个字读到最后一个字，然后再从头读，以此打发时间。
余妈妈常常去后院，她很想把那一小块菜地收拾一下，计划把肖雨禾种的那些半死不活的东西统统拔掉，把地翻一下，再重新种点菜。
拔是拔掉了，还没有种上新的，她就放弃了，因为天太热，出去不到十分钟，就被太阳烤回来。她只好站在窗前，对着院子叹息：“这个休斯敦也太热了，不是我不想收拾那块地，一出门就要中暑的。”
实在是无聊了，余妈妈很想给女儿争荣打个电话，余争鸣给父母买了一张电话卡，说是用电话卡打中国长途，才几美分一分钟，父母可以随便打，跟朋友同事聊天，想打多久就打多久。只是要先拨一连串的号码，有点麻烦。
开始余妈妈还很高兴，想打电话时才发现，白天想聊天时，中国那边是半夜。吃了晚饭，中国那边又是早晨刚刚上班，时间总是不对，何况又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好算了。老两口只觉得日子变得越来越长，余妈妈有点想家了。
她絮絮叨叨地对老伴抱怨：“美国我们也见了。除了房子大点，我真看不出有什么好。买根葱都要开车。还真不如国内，楼下就是农贸市场，多方便！菜也新鲜，你看他们，周末买了菜，要在冰箱里放一个星期，哪里还有什么营养？”
“各有各的好处吧。”余爸爸眼睛不离报纸，接着说：“这里环境多好啊！外边这么热，家里这么舒服，在国内你有吗？”
他放下报纸，又说：“咱们是两个人来的，你还有我可以说话，记得张校长吧，去年他老伴自己来美国看孙子，说好看半年，结果提前两个月就回去了，还说再也不来美国了，一定是寂寞得受不了。”
“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张校长的老伴是因为和儿子媳妇闹别扭才提前回去的，说是儿子媳妇平时忙得没空和她说话，有了假期，小两口就带着孙子出去玩，把老太太自己留在家里。她一生气，就提前回国了。”余妈妈和老伴扯着八卦来打发时间。
一天下午，余争鸣提前回家了，说是不舒服，还有点发烧，晚饭都没有吃就躺下了。老两口以为像儿子这种状态，至少应该在家休息几天。可是余争鸣只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又要去上班。
余妈妈心疼地说：“生病了就多休息几天嘛，这简直就是玩儿命。”
余争鸣淡淡地回答：“我没事，在美国，大家都这样。美国人有一个说法：帐单比時钟还准，不管人有钱没钱，帐单都会准时寄到家门口。每个月的帐单有好几种，不上班怎么行。”
等儿子走了，余妈妈给自己和余爸爸准备好早餐，坐下来吃的时候，才充满疑惑地问老伴：“鸣儿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会身体不舒服了，都不舍得休息。还说什么帐单。这是怎么回事啊？”
余爸爸也有些吃惊，想了一阵，他若有所悟地说：“看起来，他们在美国的生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容易。你看他们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忙得很。雨禾好像还上过夜班。房子倒是大，可是没有时间享受啊。”
沉默了一会，余爸爸接过老伴递过来的茶杯，又说：“说起来，他家三辆汽车，好像很有钱。可是这个地方，没车不行啊。咱俩住了这么些日子了，也想自己出门转转，可是什么交通工具也没有，只能等周末鸣儿才有空带我们出门，就像是监狱放风一样。”
“还有，”余爸爸又想起一件事：“那天我看见鸣儿自己在给车换机油，大概是为了省钱，我们学校的专职司机都不干这个。”
老两口突然觉得儿子的生活并不是像自己看到的那么光鲜，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更让余爸爸不是滋味的是，自己带来的高血压药没有了。他以为给儿子一说，儿子立马会带他到大医院去开药，就是电影上演的那种美国大医院。
没想到当他提起明天去医院拿点药时，余争鸣脸上出现很为难的表情，沉默了半天才说：“没有药了怎么不早告诉我？高血压药需要处方。”
想了一阵，他有了办法：“我想还是去中国城吧，那里有些中国人开的诊所，他们应该可以接受没有医疗保险的患者。”
“看病当然要找好医生！怎么能凑合？”余妈妈有些不高兴地说。
余争鸣解释说：“美国的医生诊所都是要预约的，最容易预约的医生也需要一两周，很多医生都需要提前一个月左右预约。而且，没有医疗保险，一般诊所不接受。我看明天还是直接去中国城的诊所吧，不就是开点药嘛。”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再说话。
暑假期间，余青青不仅沒有闲，反而更忙。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开车走了，一回家就钻进自己的屋里，只有吃饭的时间才出来和大家坐在一起。
爷爷奶奶问她什么，她总是用最简单的话来回答，然后就低头吃饭，再也不说话。她的中文应该算是很不错的，但是也有些词不会说，所以说话总是夹着英语，还要余争鸣或者肖雨禾在旁边解释。
“有空陪爷爷奶奶聊聊天嘛，爷爷奶奶关心你啊。”肖雨禾私下也对余青青说。
“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余青青委屈地说。
肖雨禾其实也知道，代沟是填不平的，何况中间还有中美文化的差异，所以她也不再要求女儿什么，只是对二位老人说孩子太忙，希望他们不要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