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下的小鬼儿(下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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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白厂长已在等我了,他想出租,我想要,我又不想和他讲价钱,就说:“你这房子空这些日子也没人租,只要您说个差不离我能接受的价格,我就要了。”

“我这房是新盖的,一百二十平米,一个月两千你看行吗?” 他倒也是痛快人,这价格远在我估计之内,我马上同意了。又和他说:“您手下要有现成的工人就再帮我装修一下,打几个隔断。我也没必要再找别人了。”

他满口应承下来,并建议给我装上公司招牌,这时老靳来电话,说有重要事让我去河南饭庄找他。我问他什么事,他说关于换公司的事。我答应他马上到,放下电话我对白厂长说:“我有急事,让我太太来交钱签字,另外关于招牌先不做,过一两天再做。”

我马上给瑞云打电话,让她带着支票来和白厂长签字,她急道:“我什么也不懂,哪能瞎签字呀?”

我笑她道:“你怎么把自己老看那么笨啊,我老婆什么不行呀?再说我都谈好了,你到这就是交钱签字就行了。快来吧,到这儿找白厂长,他在这儿等你呢。”

到了河南饭庄,老靳站在门口等我。一见我说:“有个朋友介绍一个姓程的手里有个房地产照,想让人承包,每年十万。咱现在这照虽也不贵,可华子和金生老要小钱,咱又不好意思不给,这零打碎敲的也不少,尤其是华子愣让三秋给他那两居换了大三居。这明儿咱再做大点他们还不更眼红啦,所以我想换换也好。”

我也赞同老靳的想法,可这贷款和几个大点的项目可都是以这个照办的,一想那照可用到年底再退,还有三个月,其间再想办法,就和老靳走进了餐厅。

这位程先生有四十七八岁,瘦高挑,稍稍有点秃顶,为人谦恭有礼,给人厚道老实的感觉,坐他旁边的是位三十四五岁的女人,看衣装打扮也很朴实。夫妇俩给我印象不错,相互介绍时,我介绍小华说:“这是京华地产副总曹小华,我的朋友。”

小华热情地和这对夫妇握手,坐下后狠狠地给了我一脚,正好她那高跟跺在了我脚面上,疼得我钻心,可表面上还不得不带笑地和程先生寒暄着:“程先生,我冒昧地问一句,您为什么把一个房地产执照以这么低廉的价格承包出去呢?”

他笑笑说:“我原来是自己做的,但我最近马上要出国,又不想丢掉这个执照,因为我在国外还会有些事务需要用这公司名义,而且以后在北京申请房地产执照恐怕不那么容易,我的目的是要这个公司继续存在下去。”

“那我们是不是要在承包合同上注明在我们接手之前的任何事务与承包人无关呢?当然您可能没有任何遗留问题,但我们还是把任何可能的隐患都消除,这对我们双方都公平。”

“那是那是,你想得很周全,这倒使我对你们的承包放心了。”

达成协议,又是新公司,新地点,这是本年度最后一个季度,来年一定更上一层楼,我兴奋地在车上给白厂长打了电话:“喂,白厂长吗?----请您为我设计这样的招牌,北京市兴源房地产开发公司。对,这是我的新公司,我要一切更新,欣欣向荣。------哈哈哈,谢谢,再见!”

从来河南饭庄的路上到现在,小华一直噘着嘴,一开始我没在意,只觉她一路上一言不发,把车开得飞快,直到挨了她那一脚,才注意到她的情绪,我明白她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在二鞋厂给瑞云打电话,踹我一脚是因为我对程先生说她是我朋友,她生这些气完全是自找的,明明知道将来不可能和我成为一家人,何必要这临时的称谓呢?

再精明的女人在情字面前也会迷失。

想到这儿又觉她挺可怜,为这情字她付出太多了,可她得到的回报总比她期望的多了个“无”字,真是“多情反被无情恼”了。

她笑起来很妩媚,我想让她笑笑,就说:“亲爱的,老公现在太忙,你能不能帮老公把新的办公室布置一下啊?”

她绷着脸不说话,可我已明显地看出她心里在乐,脸上马上会绷不住的,就唉声叹气说:“咳,这身边一天到晚老跟着个要账的,真难受。”

“谁跟你要账了,我什么时候和你提过钱字啊?”她终于说话了,鼓着小嘴气呼呼的。我转脸看着窗外拉着长音说:“那脸长得能当跑道,知道的是和老公闹气,不知道的以为谁欠你八百吊钱呢。”

“你,就是你欠我,欠我把你吃了。”她说着笑了。

星期一早上八点刚过,小华来电话,说到家里来接我去银行。我不想让她到家里来,就说:“我和别人有事,九点在鼓楼城楼下等你。”

吃完早饭,和瑞云出来后我叫她把我放在鼓楼。

那白色的奔驰嗄地一下停在我面前。小华今天神采飞扬,异常兴奋,开开左侧的车门跑下来抱着我说:“我想你想你想你!”

街上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我们,我说:“你又犯疯了,快上车。”

“我就是疯了,自从那天见到你,我本已麻木的心一下就翻腾起来。我现在特别想活着,活着太好了,有一个心里时时惦记着的人儿,干什么都特有劲。你不知道,现在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心里可高兴了。”她开着车嘴里不停地叨咕着。

“好,那好。明儿我就天天找点事让你做。”我笑道。她伸出右手勾着小指说:“说话算话,拉钩儿!”

看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我不想扫她兴就伸出了手。她这勾拉上就不松开了,我不敢使劲拽,怕影响她开车,提醒道:“开车呢,快松开,待会我让你拉个够。”

她亲了一下我的手,才松开。到了沙子口银行停下车后,她拽着我说:“我非要你在车上亲我一会才下车,抱抱我,快点。抱抱我,我害怕。”

她又犯神经了,没办法,我抱抱她说:“别耽误正事,好了。”

吕行长色迷迷的两眼不停地在小华身上转着,用眼睛舔着她的肌肤。小华娇态百出,那娇媚的声能醉死一头牛。吕行长说已将一切审查手续办妥,只要再等几天让我过来签字,五千万贷款就会在两周内到我账上。我恍然大悟到其中的奥妙,说了声谢谢就先出去了。

我没进车里,站在门口。我清楚地听到吕行长说能不能今天一起吃个饭,小华突然变色道:“你老东西别来劲啊,那天当天我就依了你了,这刚三天,再说你行吗?给我多养几天,别到时候让我干着急。老色鬼---”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不想说话,小华也半天没说话。快到公司了她突然说:“你能为这事生气,我心里又高兴又难受。高兴你吃醋了,说明你心里还在乎我。难受的是我为立京贷款时都没答应他,可为你,我又伺候了一次这糟老头子,不然这次是贷不出来的。为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尽量的能多做一天是一天。”

“你还得让她玩你几回呀?我想咱多给他点钱吧。”我眼不看她地说。她侧头看我一眼说:“这酒糟鼻子胃口大着呢,人钱两不误。我要不让他---他敢狮子大开口。你甭管了,我对付这帮老东西最拿手,每次都让他心急力疲,也就是过过眼色,干着急。舒服是会让他舒服的,就凭我那按摩,再光着屁股在他身上一蹭他就受不了。但真过瘾甭想,我会让他进不了门就趴下的,等钱一到你账上谁还理他呀。”

我越想越气,他一酒糟鼻子有什么能耐?不费吹灰之力,金钱女人有的是。愤愤地骂道:“这帮淫贼,用人民赋予的权力强奸抢掠,比他妈小偷可耻,比强奸犯可恶,就欠把他们都毙了。”

“咳,你生这气还有完吗?现在这当官的不都这样嘛,要没这样的官你这款贷得出来吗?是,我也知道他们比任何罪犯都可恶,冠冕堂皇地就肥了自己,玩了女人。我同情那些要饭的,他们整日为了填饱肚子去要饭,从没想过这世界上的资源财富也有他们的一份。我碰过一个要饭的摸我屁股,他可能有病,摸着就射精了。旁边人都喊打他,我说:“他衣不遮体,可思想也暴露无余。他很勇敢,想了就敢做。我们呢?老是用华丽的外衣包藏着肮脏的身体。”我给了他十块钱说‘你将来能从要饭圈子里走出来。因为你有欲望,敢越轨。’”

这女人是与众不同,她有些想法虽很怪异,可又不无道理。

“小华,这款咱不贷了,一共花了多少钱,待会我给你。”

“不贷了?我要钱没用,是给你贷的,我自己还有钱呢。给了我也用不上,你先留着吧。”她眼睛又湿润了,我奇怪道:“你别老说这让我猜不透的话,本来挺高兴的,你老往哭道上引,就跟你有晚期癌症、活不了几天了似的。”

她急忙说:“没有,你别急。我是说我现在用不上什么钱,你先给我存着吧。”

“那给吕行长的钱也不能让你出啊?”

“没多少,我先垫着,等我用时我会向你要的。乖啊,咱不提这事了。”她这话的口气像在哄孩子,我没想到她也有这天性。

母性,女人的天分。

老梁回来了,三天,只用了三天时间就接到了汪科长的电话让去接人。胡兰高兴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在电话里反复说:“真的,真的,真------” 。

老梁一回来,直接来到了我这,一进院就开始作揖,嘴里不停地喊着:“沈总啊,你真是神通广大呀,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他问我花了多少钱,我笑而不答。心说你回来了,我们那九十多万也就回来了,我花十万换回九十多万还落个大人情,值了。我指着胡兰说:“你还是谢谢你这小蜜吧,要不是她当天就哭哭啼啼地跑我这儿来求我,把我感动得第二天就去了延庆,你哪能回来这么快呀。”

“不管怎样,没你我是回不来的。这样,一会我回去就让胡兰给你送支票来,连上次欠你们那九十七万五开在一起。”

打过仗、从生死关里闯过来的人和一般人就不一样,胡兰送来的支票写的是一百三十万,老梁为这事给了三十二万五。三秋高兴地说:“咱这回是又赚人情又赚钱,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回到公司,年京在等我。他看到小华和我一起进来,眼睛一亮,可他却没问,笑着说:“你是真够忙得,怕你不在,一早就来了,还是没堵着,十·一你休息吗?”

“休两天,有事吗?”

“我有个朋友,是王府井那儿咱北京最大的海鲜餐厅老板臧六,他和一香港人在鞍山开了公开的赌场。俩人各出资一千五百万,鞍山市公安局长挂空股,负责各方面关系和治安。十·一那天开业,我推荐你做剪彩嘉宾,臧六很高兴。说他早就听说过你,只是无缘相见,这回你要是能去为他剪彩他举双手欢迎。上次从海南回来我逢人便说你在海南那赌神般的气度,这次我帮他拉赌客时和谁都说你也去,这一来还真凑起二十多人。怎么样,让兄弟再一睹你百家乐的风采,一掷千金的气魄吧。”

我生性爱赌,不仅在牌桌上,而且整个人生我都是赌过来的。

“好啊,要不赶上十·一放假,我还真去不了。可明就是十·一,我这儿没那么多现金,就是现在去取,没和银行提前打招呼也取不出几十万来,那玩儿着没多大意思。”

“这兄弟早想到了,我和臧六说好了,你一分不用带,到那儿二百万之内的筹码你随便拿,输了给张支票就行了。”

“那这赌场可赔死了,输了我可给张空头支票。”我知道年京是无利不早起,不定怎么和臧六分脏呢,就调侃地说。他嘿嘿儿笑道:“哪儿能啊,沈哥哪会丢这脸呀。”

“这帮赌棍我还不知道,输急了什么事做不出来呀?”我想起二十多岁时到处抢牌场的恶行,自嘲地说。年京正色道:“别人,一分也不赊啊。个个都自带现金,我拉的全是真正的赌爷,最少的也提拉着三五十万的。可这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当了,输了就得光屁股。哪跟你沈哥比得了啊,输个百八十万的连眼都不眨。”

当年京满脸堆笑一口一个沈哥时,那正是算计你的时候,这回他又和臧六唱一出双簧,不定能赚多少钱呢,我料定这帮人十个里有九个乐着去哭着回来。

不过这两天让小华搅得我有点心烦意乱,我最怕女人死缠,出去散散心吧。多年狱内小号的隔离沉寂,已使安静的环境不能对我起到舒缓的作用了,我缓解精神的最有效方式就是刺激。

“那就这样,可只去两天啊,后天我必须回来,我这儿还一大摊事呢。”

“那肯定的,沈哥这么给面子,我哪能误了沈哥的正事啊。后天晚上有专车送咱们到机场,机票我事先给你定好喽。那就这么定了,后天晚上八点在我家见。”

鞍山没有机场,要坐飞机到大连,一下飞机,一辆进口大客车在等着我们。这二十多人除了我和年京外每人都拎着小皮箱,里面装满了钱。这些人都是北京市有名的赌爷,其中两个在八一年我就认识,一个是陶三,一个是豁屄。其实我一到机场,他俩也认出了我,我装作没认出,一路只在想着自己的事。

陶三是规矩的赌棍,拉耗子的牌技不错,而且愿赌服输。这么多年没一天不赌的,真是以赌为生。我们俩眼光对过一次,他见我没理他,可能是怕我认为他一直在赌也不做生意看不起他吧,便也没说话。

豁屄近年来在北京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其实他一开始不过是给八曾当马仔。仗着有小心眼,在帮八曾做追债要账的行当中看出了门道,就纠集了一帮新疆回来的小流氓,自己拉出来单练了。还在龙潭湖旁边一个宾馆开了桑拿浴,弄来一帮外地在北京打工的小姑娘在那儿做按摩。可他这些按摩小姐没一个会正规的按摩,只会摸一地儿。

听说在他那儿做小姐的一天接多少客都不怕,就怕办公室传来豁屄叫她们的声音。只要一听豁屄叫自己名字便心惊肉跳,又不敢不去,脸部僵硬地蹭进豁屄办公室后,笑得比哭还难看,就跪在地上了。

豁屄不举,有人说是天生的,有人说是在新疆时给电的。后一种说法是有根据的,因为在八零年时我见过他老婆,那会儿小立田还曾开玩笑地骂他愣是强奸出一媳妇来。

这女孩是售货员,所在的小副食店就在豁屄家对面。豁屄家在西四大街路东,这副食店在路西。这姑娘高中毕业被分配到这个店做售货员。一天,豁屄来店里买烟,一眼看上了这清秀的女孩。凭豁屄的假流氓习性,伸手就会摸那女孩儿脸蛋,在他眼里从没把女人当人。但他从这姑娘的穿戴举止上看出这不是轻浮随便的女孩。要说豁屄哄骗强逼的也没少糟蹋过女人,他欺负女人是很英勇的,记得有一次他和我去玩牌,路上看到一个胖胖的女孩挺着俩大咂儿从对面走来,他上去就摸人家那儿。那女孩还没喊出流氓俩字他一把揪住人家头发,用那豁嘴堵了上去。

眼前这女孩的一脸刚烈正气使他没敢轻浮,可越看这张清秀端正的脸他心越动,以致这姑娘找给他零钱时他都不知道去接,他是真爱上这姑娘了。从这天起,豁屄天天抱着吉他在这小店门口弹啊唱的,有时还趁这姑娘转身拿取货物时放个彩蛋在柜台上。

豁屄从小跟他爸爸学得一手技艺,能在小小的鸡蛋上画出天女散花、喜鹊登枝等诸多民间传说故事和自然界的各种画面,只可惜自文革后他给放弃了,谁想这时他倒用上了。

所谓郎才女貌,这小小的彩蛋将姑娘对他的厌恶消减了。她真没想到这个留着女人般长发、在瘦瘦的牛仔裤包裹下像个螳螂似的流了流气的豁嘴流氓,能画出这么美好的画面,弹出如此动听的旋律,唱出这等低沉委婉的歌声。在递他烟时,她不再沉着脸,耷拉着眼皮,甚至偶尔还会露出一丝笑靥。

豁屄觉得是火候儿了,在这天买烟时拿起烟不给钱就走。

“师傅,您没给钱呢。”

“要钱,好啊,等你下班时到我家去,你看,就那个院北屋左手那门,我等你。”他指着对面说后,大摇大摆跨着螳螂腿走了。

连着三天这姑娘都没去,豁屄憋不住劲了。他去买烟,看到这姑娘又绷起了脸,便没敢死皮赖脸,只是递过钱说:“红梅的。”

这姑娘接过钱往钱匣子里一扔就帮别的客人拿东西去了。

“给我烟呢!”

“上回没给钱,想要再拿钱来。”

这姑娘那厉害劲让豁屄乖乖地交了钱,看来这姑娘是没戏了。豁屄收起了吉他、扔掉了画笔,连买烟都不到这买,又和人家约上牌局了。

这天和几个哥们玩牌回来他没烟了,正好走到小店门口,就对一哥们说:“小青,帮咱买盒烟去。”

“这不就是商店嘛,你买去吧。”小青只顾着数赢了多少钱,头也不抬地说。豁屄喊道:“我都他妈发誓了,永远不进这小店买东西,快帮咱买一盒去。”

小青买烟时看到这女孩,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出来嘻嘻笑着说:“你丫是不是给人家玩儿了,人家和你翻脸了吧?”

“要玩儿了我还不生气了。我逑了丫三月,又弹琴又画彩蛋的丫还是臊答理(不理人)。我他妈还真没为屄下过这么大工夫,还不是当初给丫按那儿就肏呢。大鸡巴一抡,天下太平,费他妈这劲呢我。”

“这还不好办,一会等丫下班,我和小立巴截丫的,你把我们俩打跑了不就得了嘛。”

“嘿,我肏,我怎么把这招忘了,真是遇事则迷,就这么着,演像点儿啊。”

“这还用说,咱哥们干这事不是小菜嘛。”

这女孩叫聂盈媛,父母在文革时双双死去,爸爸叫红卫兵打死,妈妈挨整熬不过去就投了河。从小进了舅舅家,舅母又是母老虎。从五岁到她舅舅家就没一天不挨骂的,隔三差五还挨顿笤埽疙瘩,黄连捏娃娃——苦孩儿一个。但她很倔强,是正直要强的女孩,一参加工作就自立了。

她下了班,摘掉套袖和小白帽,捋捋头发掸掸身,背起书包走出了店门。今儿她刚开支,攥着这三十一块五毛六,她想去王府井百货大楼买件衣服。往日她回家出门就坐车往宣武门方向,今儿她去王府井自然就到马路东边来坐车。

豁屄藏在四条口里,就等着小青一动手好窜出来救美。哪知聂盈媛过了马路,眼看着九路无轨电车开过来了。一看小青和小立巴刚过了马路,急得他差点喊出来。还真不错,那电车快进站时他看到那哥俩一边一个挟着聂盈媛进了小胡同。他窜过马路悄悄跟上,他想等到最关键时再出现,让吓昏了的聂盈媛感激得痛哭流涕,唯命是从。

小青看到了九路汽车开过来,对小立巴说:“狠着点,得让她马上就跟咱走,要不车一进站她就敢嚷嚷了。”

这小立巴真是力巴,过去就拿刀顶住了聂盈媛的肋岔子,狠声说道:“跟我们走,要不我捅死你!”

聂盈媛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两把明晃晃的刀抵在了自己的两肋上。她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头到脚,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哪儿还迈得动步?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进的胡同。

小青和小立巴搀着聂盈媛进到胡同,心说这豁屄怎还不出现呀,哦,他得等这女的嚷嚷。小青抱着这女孩就啃,看她还不喊,小立巴便伸手解她裤子。

聂盈媛这会缓过劲来,一看他们扒自己裤子,女孩最珍惜的东西要让这两个流氓抢走了,她本能地喊道:“别解我裤子,我给你们钱!”

豁屄拎着两条螳螂腿斜跨进来,大叫一声:“我肏你妈!”一个螳螂扒绿叶两只前爪同时叨在了小青和小立巴的脸上。他是真急了,他不允许这秀气的脸在自己没亲之前沾上别人的口水,更甭说小青的手还伸到了聂盈媛的胸上。

这螳螂爪还真厉害,叨了小青一个满脸花。他哎哟一声叫道:“立巴快跑!”

这俩人一口气跑出胡同东口,小青捂着火辣辣的脸骂道:“我肏他妈,这豁屄怎么玩真的呀?”

小立巴脸倒没破,只是鼻子酸酸的。他揉揉鼻子说:“这才像真的嘛,要不那女的怎么感谢他呀。”

看着神勇的豁屄,聂盈媛提拉着裤子都忘了系。豁屄二话没说,拦腰将她抱起,螳螂腿一跨,进了自家门内,趁着聂盈媛惊魂未定、不知所措之际,把她扒了个精光,硬生生地搁了进去。

待聂盈媛想拒绝时,只感到一个大虫已钻进了自己体内,一阵阵从没有过的滋味使她嘴里喃喃着“不要”,手脚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自此,聂盈媛上下班不用坐车了,一过马路就进家门。她甘心情愿作了豁屄的媳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豁屄的威胁利诱下,小商店的货款每天都跑到豁屄牌桌上一十二十的。八三年严打时,豁屄因为流氓罪判刑送了新疆,他老婆贪污的事也东窗事发,在单位抬不起头来。

聂盈媛是刚烈要脸的人,因为这脾气性格她死心塌地地跟了豁屄,也是因为这脾气性格她觉得没脸在单位见人,自杀了。

社会的毒瘤常常会附在无辜人的身上,越是善良无辜的人越是经不住它的毒害,死时都不明白为什么。聂盈媛死时还祈祷着豁屄将来能改邪归正,做个好人。

身在江湖的人最好不要找老婆,不管你多么爱一个女人,你都会自觉不自觉地害了她。即使你没想害她,也的确没直接害死她的性命,也间接地害了,起码在精神上你已把她害死了。

更不要说豁屄这种本就失去人性的恶棍,聂盈媛虽不是他直接杀死的,但在精神上却自被他强暴了那天就已被他杀死了。

豁屄到了新疆听说他老婆自杀了,也很痛苦。可他解除痛苦的方法是让别人痛苦,用拿别人出气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愧疚。他像疯子一样地欺侮同队的犯人,但明眼人不难看出他欺负的都是些弱小的犯人。大部分人被他气势汹汹的流氓架势吓住了,他做了流氓大哥、狱霸,是在队长领导下的大哥、狱霸。

豁屄太得意忘形了,他除了把指导员、中队长放在眼里,其他队长他眼儿都不夹。他和这些队长说话时像在骂那些催巴儿,包括副中队长,这可是往茅房里扔炸弹——引起了公粪(愤)。

终于,他在一次肆无忌惮地与一个副中队长犯狂时,引爆了这蓄时已久的炸弹,在电棍杵着他那小弟弟时,他惊恐地求饶着,可那队长哪里肯饶,不把他那小弟弟烤煳烧焦誓不罢休。当豁屄挨着班跪在他昔日的弟兄们面前抽着自己嘴巴作检查时,内心里更大的痛苦是自己的小弟弟从此不能站立了。

如今,看着大把的女人在自己的桑拿浴里哼哼唧唧时,他妒火中烧,便拿这些为了金钱而出卖肉体的可怜女孩们撒气。他这儿的十几个小姐没有一个没让他捆起来抽打过,最可恨的是他自己不行了就看着手下养着的那帮兄弟干。怪不得坏三等人甘心充当他的杀手,每为他做了一档子事后都会尽情地享受着一个小姐。豁屄还会哈哈大笑地在后边帮他推着屁股使劲。

小姐们是不敢跑的,一是身份证被扣在豁屄那儿。二是豁屄给他们开的份钱比率是任何一个桑拿浴的老板也开不出的。三更可怕,也是她们不敢举报的是,那些穿着警服的官们来得比一般客人都勤,玩得比任何客人都花,小费还是双份的。只要客人走时笑呵呵地说声“小姐不错”,豁屄还会奖励一份小费。反之,不但分文没有,还会挨一顿臭揍,挨着打还得喊出舒服时的声儿。权衡利弊,几番斟酌,小姐们都死心塌地尽力把事做好。怎么也得干,乘着合同期内多挣些钱,期满拔脚就走,离开这魔窟。

大家刚在车内坐好,年京等一帮瘾君子就纷纷拿出白粉贪婪地吸了起来。这时我发现豁屄不吸粉,这是我没想到的。他看到我正看他,站起来走到我旁边说:“怎么着,沈哥,眼高啦,连兄弟都不理,咱可是老交情了。”

“您老张牙舞爪的,我哪儿敢高攀呀。”

陶三笑着过来说:“刚才我就想这是不是沈哥,没敢冒失。他这一叫我才知道原来真是,怎么样,混得不错吧?”

我伸出手和他握着,说:“还行。你呢?”

“咳,我能干什么呀,还不是一天到晚在牌桌上鬼混。这不,九十三万,全部家当都带来了。”

这陶三是纯纯粹粹的赌棍,有一次在牌桌上他那临产的老婆来了电话说生了儿子,叫他给取名。他正拿了付同花把台面上的钱秀了,对方一翻牌是两对,他大喊一声“同花”,伸手就搂钱。他老婆在电话里喊:“男孩,叫同花行吗?”

他这儿又喊“赢了”,他老婆平时挺怕他,听成“行了”就没敢再说话,就给这孩子在出生证上填了陶同花。

陶三一回家听说这孩子叫同花就急了,他老婆说不是你给取的吗?我说不行你还不耐烦地喊行了,这会儿又找后账来。陶三这才醒过来,他拍着腿说:“我那是喊牌呢,幸亏我不是一对8,那我要是喊对瓢(8),你还给他填个对瓢(8)啊!”

说完俩人都笑了,他老婆坐在被窝里愣是笑出了尿,床都湿了。

我笑着问:“你那同花今年十三岁了吧?”

“十三了,别叫同花了啊,我那是儿子。现在叫同华,中华的华。”他不好意思地说。我说:“华好,荣华富贵。你那儿子一落地你就秀了一把,这儿子能给你带财,爷儿俩共同荣华富贵啊!”

我们开心地笑着,豁屄张了两回嘴又咽了回去,臊嗒嗒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车开到了鞍山国际大酒店,一到大厅,臧六就带着一帮小姐在那儿恭候着,一见面,没等年京介绍,他径直向我走来,说:“一看这气宇轩昂的就是沈哥,幸会。”

我和他客气地握了握手,细看这小子是有股异像儿。虽说长得算不上漂亮,但五官很开,淡定中有着一股沉稳的智慧,还带着一股福相。怪不得他能有今天的福气,是他命中所有的。

臧六家兄弟六个,从小是捡破烂出身。阜城门一带的破烂垃圾都归他哥六个,别人不敢捡。这哥六个的轴承车做的又结实又实用,上边放个大竹筐,一只脚蹬在上边,一只脚滑。拐弯灵活奔走如飞,还能在奔驰中左右脚蹬换自如。公共汽车见他们过来都让道,那阵势胜过当年的飞虎队,阜内阜外的大马路上就看他们了。说是捡破烂,其实就是铜铁佛爷,只要让这哥几个逮着空子,多好的机器也变成了一堆废铁。他们还是贼不走空,连带着整块的肉,整只的鸡,成筐的桃,每天把那筐塞得满满的,没有一天不是满载而归,这捡破烂的家里吃得比谁家都好。

一日在阜城门,臧六看到一人被打昏在地,满身的血,一摸还有气,再一看这人的穿戴像华侨。那会儿文革刚结束,见着穿西服革履的就统称为华侨。其实这是香港来大陆走私文物的贩子,被一伙流氓黑吃黑了。他哥哥们都说翻翻丫的身上有值钱的拿走算了。臧六不这么想,他心说就是有值钱的也早叫打他的人抢跑了。我不如救他一命,或许将来能有报酬,他将这人背回家中,精心伺候,还真把这人救过来了。其实这人只是伤了皮肉,多一半是吓的。

这人在他家养了几天,能走动了,就说要回香港,可没有路费。臧六一想帮人就帮到底,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这人。

这是一九八二年的事。一晃就是十年,臧六已不是蹬着轴承车满街捡破烂的臧六了,他在阜城门开了小饭馆。

这天臧六正要去饭馆,只见门外停下一辆卡迪拉克,一个大款操着香港普通话问他:“先生,请问臧启运可住在这里?”

“你是---何国---”臧六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位港澳同胞、大腹便便的大老板。只见那人一摘墨镜,拍着他肩膀喊道:“小六六,小六六,我是何国雄哇。”

原来是他十年以前帮助的那个遇难的香港人。如今这何先生已是和十年前大不相同,早已从一个文物贩子摇身一变成了回大陆投资做生意的跨国公司的大老板。他将北京的事务一切安排就绪后,特意来看望当年对他有救命之恩的臧六来了。这是位有情有义知恩图报的人,也是臧六的福气。听说臧六在开饭馆,二话没说,让臧六在北京挑最好的黄金地段开了个海鲜餐厅。资金他出,厨子由他从香港请,就这样王府井北京最大的海鲜餐厅开业了,老板就是臧六。

今天这赌场也是两人合资开的,真可谓大手笔,有胆识,这可是咱国家在共产党当政下的第一个公开的赌场。

寒暄过后臧六指着身后的小姐们说:“房间都给各位开好,各位随便领一个晚上解解乏,开开心。”

他推着一个高挑白净的小姐到我跟前,说:“你去陪沈哥,这可是贵客,给我伺候好啊,沈哥要是不满意我可饶不了你。”

我半开玩笑地说:“别别,你没听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吗?我今儿可是想来把你这赌场赢走的,你先给我塞个妞是不是怕我赢钱呀!”

这一晚我睡得很香,把近来缺的觉都找扒回来了。

赌场就设在这宾馆的小宴会厅,三百来平米的大厅内摆着百家乐、二十一点、轮盘赌等大大小小的赌台。

早上十点剪彩开始了,还不见我下来,情急之下那公安局长操刀剪彩,提拉儿们早已各就各位,只等客人下注。

灯红酒绿,人头攒动,喧闹鼎沸,颇具规模。

我听到电话铃响,睡眼惺忪地看看窗外阳光高照,这才匆忙起身,等我到了下边时,赌场内已是一片喧嚣了。

年京问我要多少筹码,我先拿了二十万,三转两转在二十一点和轮盘赌上就输光了。看看百家乐台被围得水泄不通,知道这会刚开始时,人都有钱,赌劲正酣,你吆我喝的能吵得震耳朵,便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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