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和窑鬼(我们不叫地瓜)

番薯之所以叫番薯,因为它是从生番(外国)来的。至于是从哪个外国来的,小时候没人告诉我,长大以后才知道是从新大陆来的。那时候,在我的眼里,只有米饭才是正餐,番薯是用来充饥的。农村的穷人,把番薯剁成小块,和到米里面一起煮,叫番薯饭。再穷一点,就纯只吃番薯。番薯还可以和番薯藤、糠一起煮,用来喂猪喂鸡。(工作以后,番薯叶成了餐馆里的菜,我实在接受不了吃猪食的待遇)。

普通人家,午饭和晚饭是吃白米饭,但是早餐经常也是面、馒头、包子,或者番薯、芋头。在我人生的头十几年,总觉得吃了米饭才算正式吃了饭,吃其他都只能算是对付。

番薯通常是煮来吃,这煮是真的煮,用水煮。通常红番薯煮了比较烂,剥了皮就比较粘,我不喜欢吃。白番薯比较干、比较粉,吃起来比较香。冬天有很多人喜欢把番薯放到房顶上晒,晒过的番薯比较甜,也就比较烂,我不喜欢的,我喜欢没有晒过的番薯。

烤番薯比煮番薯好吃。烤番薯可以做饭时放在炉膛里烤,也可以冬天烤火时放在火上烤。但真正味道好的是要用土窑烤。在番薯地,挖一个浅浅的坑,让后用土块搭一个窑,顶上要有排烟的口。在窑膛里生火,烧一段时间,把窑土烧得发红,然后把火扒出来,把番薯塞进窑里,再把窑踩塌,大家轮流在上面踩,把土踩实,让滚烫土的把番薯烤熟。

我第一看见这种情形的时候,是我刚到农村不久,只有四五岁。窑被踩塌以后,大小孩就让小小孩到周围转一圈,要努力地又唱又跳,念念有词,说是去驱除窑鬼。说经常在等番薯熟的过程中,番薯被妖鬼偷吃了。其他的当地小小孩就乖乖地去赶窑鬼了,我记得我爸妈告诉过我,世界上没有鬼,我想肯定是乘我们赶窑鬼的时候大小孩们偷吃了。我就说,那有什么窑鬼,骗人的。大小孩们凶着说:去不去?我想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只好跟小的一起去赶窑鬼了。

赶完窑鬼回来,挖开窑,果然番薯少了。大小孩说,你们赶窑鬼没赶好,被窑鬼偷吃了,你们只能少分点。他们先偷吃了,还要在剩下的里面多分,我很气愤,但是也没办法,只能接受。

不过用土窑烤熟的番薯,比用火烤的好吃多了,可能是土的温度比火要地,而且土的热容量比较高,能长时间地用比较稳定的温度烤着番薯。

可惜我在农村呆的时间不长,只吃过两三次这样的烤番薯。回到城里,没有这样的场地,也没有这样的功夫去烤番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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