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味咖啡馆(13)亲爱的,我来了!

一枚误落红尘的女妖,一个狂热的爱着俗世生活的旁观者和记录者,今生今世闯入我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是上天特意为我安排,我只需笑纳。
打印 被阅读次数

车轮飞驰在平坦的柏油路上,车上的两人心情却无法平复。         梅雨琳内心被愧疚啃噬的已经觉不出疼痛,只想找个人好好聊聊小球,仿佛只有那样才能解除痛苦。所以她临时改变主意没有从司机班要车,没有带其他人而是自己开车载了袁琳娜。

        为什么昨天,偏偏是昨天自己要那样任性?

        为什么自己不过就任性一次,上天就给了她这样的惩罚?

       昨天一上班,台长就抓差让她替自己去省里开个会, 进了会场她就关了手机,因为她怕管不住自己要给那人电话,他要回京了,下次再见又是一年半载了。他的自制力是最令自己佩服的,可阻止自己不去想他却太难。有时候她觉得无望的爱真像在体内肆无忌惮生长的癌,除了无休止的等待,就是不能遏制的绝望。

       会议讲的什么她根本听不进去,记事本全被她写满了“强哥”。中午的招待餐会上她遇到了齐厅长和政协主席叶士天,当年梅雨琳在新闻部任记者时,老叶任省公安厅长,两人曾打过交道。散会后老叶神秘地要带他们参观一个没去过的地方。然后他们去了离开会的2号楼不远的一个小楼,虽然还不到11月,政府大院里这些办公楼都早早供了暖气,楼道里都铺着地毯,上了2楼一转弯进了一个满是机器设备的房间,有两个值班的女孩子长相甜美,声音悦耳。看到他们点点头打了招呼,然后就忙着头也不抬的记录,通过老叶介绍,他们才知道这里的整套设备是监听全省所有人员电话的。能在这里上班的女孩子也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公安厅在编人员。尽管过去经常跟随省长采访,也见过不少别人看不到的内幕,梅雨琳还是被这个先进的监听机房给震撼了,它不仅能监听全省七千多万人的电话,还能在几秒钟内迅速调出任意一个人的通话和个人信息,显示在巨大的电子屏幕上,可以说无论何人只要踏进该省地界,你就随时可以像被扒光衣服裸露在嫖客面前的妓女,毫无隐私可言。老叶倒是真拿他俩不当外人,不仅领着参观讲解,还让他们试验了下效果。梅雨琳看看一旁的齐厅长,估计他也早就脊背发凉了。

        晚上,又是招待晚宴,然后有个专门为与会人员举办的舞会,有的厅局领导正是利用这样的机会横向交流,互通有无,所以大家都不愿意放弃这样好的机会。袁琳娜那天喝了不少的酒,尽管她的酒量不一般,那天还是有些微醉,放开跳了几只舞,在旋转中暂时忘记了那个人,忘记了心底的痛,回到家直接就睡了。

       只是她再也想不到,一觉醒来,却发生了让她今生都难以原谅自己的巨变。

        车子开出去半小时,驶入了一段稍微狭窄,但车辆很少的路段,自从高速开通这里就鲜有车辆再走,她看看一直呆呆注视着窗外的袁琳娜。“你还好吧?”

        “我没事,梅姐,你讲吧,我想听他的故事,我——,想了解他的一切。”她把头扭向一边,哽咽的说不下去。

        几年前,我刚当记者,有一次去北京出差, 当时北京站到我们这里的票很难买,回来时我在北京站没买到票,天黑了,连票贩子手里都没票了, 一个穿着铁路制服的人说你给双倍票钱,我把你送上车,我给了他钱,他带着我过检票口,进站,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一节车厢的门让我上了车,他一闪人就不见了,我刚走两步,乘务员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查票,我说没有,有人收了票钱把我送上来的,她说好:谁收的找谁去,把我从车厢另一个门又轰下来了。那是最后一班车,车走了,我没有记者证,也没那么多钱住宿,那时年轻气盛,光想挖掘一些深度爆料,我想正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今天就跟票贩子杠上了,就在车站找那个骗我的小子,入夜以后车站什么三教九流都有,结果人没找到,被一个小子盯上了,他上来搭讪问我找谁,我看看这人不高,长的虽然流里流气,看着不凶,而且对付他一个估计不成问题。我说找个票贩子,钱被他骗了,回不了家。他说走先吃饭去,然后我帮你找,明天把你送上车。我们俩就找了个饭店,吃饭的时候他跟我介绍,其实这些票贩子和乘务员都是有勾结的,他们能随便出入车站,还随便就能拿到制服,至于车厢钥匙更是人手一把,因为火车的车厢钥匙都是通用的,一把能开所有的门。吃完饭见我没地方去,他说走去我们那儿待会儿,就在这附近,我想大概是个黑窝点,探探应该没事,这里这么热闹,七拐八拐进了北京一个胡同里的四合院,见院里住着好几户人家我更放心了,这时人们都睡下了, 进了屋有个光头胸前带纹身的家伙已经睡下了,见他带进来个女的赶紧起来,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邱小球,他比我身边这流里流气他叫“华哥”的家伙更像个黑社会。华哥大概以为自己交了桃花运,估计之前他们也这样做过,因为小球一见他就从炕上下来,自己睡到了沙发上,把炕让了出来,这是间 老房子,屋里没什么家具。小球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使劲盯着他,因为他虽然装扮很邪乎,可长相真的没有一点黑社会的样子,一脸憨厚,只是带着一点阴郁的狡黠。他也仔细地看了我两眼。就躺到沙发上蒙着单子,华哥上床躺下了,我坐在炉子边没动地方,后来他开始拽我,我就喊小球“哥,你看他,我钱被骗了,他说明天送我上车,让我来这先待一晚上。”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小球一定会管,果然小球一听是这么回事,就开始干涉:让他快睡,别出动静,我发现尽管小球很尊重华哥,可只要小球真训斥,华哥很害怕,看清了这一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华哥在拽我就上床合衣躺到另一边,只要他靠近我就喊小球,没几次小球真发脾气了,华哥吓的不敢再动我,那晚后半夜我真睡着了。

      袁琳娜听的惊呆了,她没有想到一向行事稳重的梅雨琳也有过 他们这样为了采访到好新闻,不惜置身危险的过往,更没想到她和小球的认识竟是这般富有戏剧性。

       “那后来呢?”

        “第二天看看也占不到便宜了,华哥就让小球送我上车,路上我跟小球说了自己的身份和计划,小球说可以改个方向,报道火车上售卖的矿泉水。我才知道小球是自己乔装深入这帮专吃铁路线”黑饭“的帮派内部,他们倒票,但最可恶的是他们用回收的矿泉水瓶子直接接了自来水沿铁路线售卖,这些水不做任何处理,只用丝袜过滤一下,几乎没有成本的,利润的丰厚让他们越做越胆大,开始搞起了批发,小球的爸爸正是从北京做完手术回家时在火车上喝了一瓶这样的矿泉水感染了大肠杆菌,最终感染到脑部,成了瘫痪。那时小球大学毕业一年,因为找不到工作到处打零工,飞来横祸让他悲愤不已,发誓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于是我们俩合作利用偷拍,获得大量第一手资料,那期节目播出不禁引起轰动,整个端掉了那个专”吃“铁路的窝点,还获得了当年度的最佳新闻奖。后来我做了栏目制片,把专业就是摄像的小球招进了电视台,尽管最终只是个协议工,小球却格外珍惜。

        嫉恶如仇的他痛恨一切做假的事,有一宗奶粉大案一直是他在偷偷协助我进行调查,有两个因吃这奶粉得了肾病的孩子他的怜惜比我还要更甚,还曾经带他们去吃麦当劳,到病房给他们讲故事。”

        讲到这里,梅雨琳已是唏嘘不已,调整了一下情绪,她又说:“那天交出那盘带子对他是很危险的,我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使用,可是他说当时情况危急,所有打过去的求情电话都不起作用,战雨和武龙是名人,有金导演保着,可是一旦你被抓进去,估计就不好出来,一个女孩子不能进那种地方。”

       袁琳娜的泪哗哗地流,她既不说话,也不擦泪,只是两眼直视着前方。

         梅雨琳本来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袁琳娜这些,人已经走了,知道还不如不知,那种斯人已去,相遇却不能相守的痛不应该让她独自承受,可是她又觉得袁琳娜应该知道小球默默为她做的一切,也许思念和痛苦会让她们同仇敌忾,从今天起,梅雨琳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梅雨琳了,她需要袁琳娜的帮助,她要动用一切力量开始反击了,因为那些人远比她想象的要无耻和狠毒。

        说话间,车子已经转弯进了一个村子,这是个不大的小村落,狭窄的街道上有几个晒太阳的老人和几个跑着玩的小孩子,梅雨琳一直把车开到不能再走了,才找块地方停下,“走吧,这是他的家。”

         袁琳娜的心一阵抽搐的疼痛,远远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个富裕的村庄,家家户户的房子看起来都又小又旧,几个小孩子好奇地跑过来看着他们,有个圆圆脸的男孩子7、8岁的样子,大着胆问她们找谁?袁琳娜仿佛看到小时候的邱小球也是这样充满好奇地想象着走出这封闭的村庄,走进大都市,去探索那些无比美好的人和他们背后的故事,可他一定想不到人也是丑陋的,有一天会在利益的驱使下夺走他年轻的生命。

     袁琳娜蹲下身拂拂孩子的头,“能带我在这里走走吗?”

     她想在小球曾经生活的地方好好转转,她想在每一个地方想象小球的童年和成长。想轻轻地对他说:“亲爱的,你走了,我来了,痴人魂,离人泪,

      ——你永远是我心中那个温暖、善良、有使命感和责任感的男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