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扬州一觉,云淡星疏楚山晓

散文, 小说, 诗词, 美术, 书法。 无拘无束兮如行云,连绵不绝兮若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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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饭后,成铿和至乾又开始算术,至乾要算体积,因为成铿给出的题是,今有圆堡壔,周四丈八尺,高一丈一尺,问积几何?至乾就要叫人堆园堡,成铿看园子里有池塘,有鼎,笑道,“这么大一个圆堡,你要堆到哪天去,不如,嗯,不一定要土,水也一样。”至乾顺着他的话看,叫着说,“那个圆鼎。”成铿笑着点头,“你去量量那鼎高几何周几何。”至乾答应着,让个小黄门去取量尺,自己和至坤拿了卣将院子里的圆鼎满满灌了水。

成功因见秋色正好,便让吴总管将书案搬至院中,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看至乾至坤和成铿玩耍。不想,至乾至坤玩水玩儿得兴起,早把算法和成铿丢在一边,成功便叫成铿也坐书案边一起阅读奏折。成功捻起一厚厚的折子,递给成铿,“你先看看这个,这是我早前派出南巡的巡察何清写来的。”

成铿读了两三页,原来是何巡察到了卫州,折子上写卫州战后一直不平安,盗贼四起,田地荒芜,难民流离。何清请求大成国派兵平盗,发放粮食,拨款遣返难民。成铿又看了几页,都是何清列举的几十个例子,其中还夹着越州洪知府的几段,因为难民太多,越州城快吃不消了。成功只在平盗处勾了红,批注说可以调越州驻军。

成铿叹口气说,“卫州原不是富足之乡,成卫之战也是耗尽国力了。”抬头看了一眼成功,看他皱眉,改口说,“樊王一案,这正是大成借此施恩笼络人心的时机。”

成功用指头点了点折子,“都是些刁民,你没看见吗,连皇宫都抢光了,不杀不行。”

成铿犹豫了一下说,“卫国民风历来闲散不争,略施小恩,会事半功倍。”

成功哼了一声,“你说得倒容易。”低头沉思。成铿还想问越州,见成功凝神,闭了嘴,回头去看至乾至坤顽儿。

背后至乾至坤竟抬只甑把水从池塘提到圆鼎边,用匜和缶舀来舀去,再从鼎里舀回到池塘,来来往往水洒了不少,那圆鼎下的地面开始泥泞松软,俩孩子扒在一侧,慢慢鼎就歪斜了。这时至乾至坤抬了一甑水,直接往鼎里倒,两人同时扒上去,一下压翻了圆鼎,黄门们惊叫出声,成铿眼快离的又近,一伸手,拉了至坤一把,才没被鼎砸到。

从圆鼎里翻出的水一半掀到了书案上,几十个奏折浸湿,还有两三本泡在水里,等捞出来,已经看不清字迹了,虽然这些都是成功阅过,有过批注,但尚未下达,看看已无可挽救,成功气得不行,一定要惩罚成铿和至乾。

至乾早吓得哭得气都喘不过来了,成铿要替至乾挨板子,成功也不多问,一连声叫拖下去打。

成铿喊,“太子哥哥,我有话讲。”

成功气呆了,瞪着他无语,小黄门便上前来架他,成铿翻了脸,拳打脚踢,内侍那里见过这等抵抗,只好住了手看着成功。

成功半天才回过味儿来,正要发火,成铿单膝跪地,又说一遍,“太子哥哥,我有话讲。”

成功咬牙发狠道,“说!”

成铿一揖手,“我有两个请求,一不要扒裤子,二不要拖,我自己走,我情愿多挨几板,请太子哥哥下令。”说完扬起头盯住成功。

成功和他对视,见他半边衣服被溅湿,一小绺头发贴在脸上,模样狼狈,双眸却透着狠倔,心中竟生了一丝惧怕,不由点头道,“加两板,二十二板,一下不能少。”

成铿点头,站起来,自己趴在席上,叫一声,“打吧。”

黄门们看着成功,见他点头,才上前,两人各按住上下,另一人值板,竟然手上轻了几分。

成功见成铿挣扎了几下,甩开黄门搀扶的手,自己站起来。成功的气不自觉地也就消了,叫成铿至乾到跟前,缓声说,“我不反对你的教法,但要有节制,你不光长他几岁,还是长辈,应该负责任。至乾,先谢过十叔,他替你挨了家法。”至乾赶快拱手行礼致谢。

成铿一直忍着的泪,却在这时滴下一串,垂了头,低声答应,“是,太子哥哥。”

成功看他手里一直捏着何清的奏折,便说,“你先去吧,折子认真读完,明天告诉我你怎么想的。”成铿点点头,先回修颐殿。

修身早听说了,见他回来,赶快迎着,催着把湿衣服换下来,成铿还躲着他自己换的裤子。

成铿宁可多挨两板而不愿意脱裤子是缘于小时候的一件事情。自从跟随秦凯学了骑马,成铿少了些对仆役的打骂,可仍然是个小霸主,大部分时间依旧蛮横。

有一天骑的累了,便喊着要歇歇,由几个年老黄门跟随去如厕。

秦凯等了半日不见回来,便随后寻了来,听见成铿咯咯的笑声,转过墙来,一直微笑的秦凯沉下脸来。

成铿正在小解,裤子退到脚踝,一个老黄门跪在地上替他提着,成铿不好好尿,却把尿淋在黄门身上,看他欲躲又不敢动的样子,觉得好玩儿,咯咯嬉笑,尿注便射向脖脸。四五个内侍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成铿觉察到又来了人,笑着回头看见是秦凯,开始还得意,见秦凯皱着眉,一言不发,慢慢收了笑容,小解好了,老黄门上前系上裤子。

成铿走到秦凯面前,见他仍铁青着脸不语,默默地拉住秦凯的手。

和以往不同,秦凯并没有握住柔软的小手,成铿两手都抓了上去,找话道,“骑了半日,马儿也该歇歇了,咱们去打鸭子玩儿吧。”说着,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仰头看着秦凯。

秦凯无奈,恼也恼不起来,想了想,便蹲下来道,“路公子,男子汉那东西轻易不得示人。”

见成铿瞪着眼睛,似懂非懂,秦凯认真地压低声音,“当心看没了,就变成,变成,”秦凯回头看了看那两个年长黄门,略指了指,“他们那个样子。”

这下引起了成铿的注意,点点头,没说什么,但牢牢记住了,裤子再也不轻易退下,随着年龄增长,甚至越来越藏着掖着了。

修身看他眼圈一阵阵发红,便不去招惹他,用肉桂川芎当归熬了汤,加蜂蜜拔凉让他喝了两碗。一下午看他抱着个折子翻来覆去的看,晚上还辞了皇太妃处的晚膳。

修身问他晚饭想吃什么,成铿说要吃煮芋薯煮枣。修身叫厨房做了,吃了一口,竟落下泪来。修身只好逗他,“这么难吃?谨言,去问问哪个厨子做的,揪来让殿下打打出气。”

成铿赶快擦了泪,又吃了两口,推碗说饱了,叫谨言磨墨。修身赶紧劝他早些歇着,“这个时候可不能劳累。”成铿心烦,沉着脸问,“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修身啰嗦着又坚持了一下,成铿火了,打了谨言两下,叫着住口住口。

修身便不再言语,和谨言一直守在书房伺候着,上香添茶,展帛研磨。成铿却捏着笔发呆,一个字也没写成,呆坐了一个时辰。看成铿渐渐犯困,修身知道撑不住了,催着睡了。夜里,修身听见他梦里哭叫,怕他魇住,忙把他摇醒,吃了口茶,轻轻抚着发根,嘴里哄着,“葫芦葫芦瓢儿吓不着。”成铿半迷瞪着,突然叫,“秦凯别走。”修身没听清,停了一下,“谁?”成铿又喃喃了一声,“别走,修身别走。”修身答应,“不走不走。”继续捋着头发,叨叨着葫芦葫芦瓢儿吓不着,陪了他一宿。自这以后,成铿渐渐容忍修身谨言进他内室贴身侍候了。

第二天去和成功讲,因为顾及越州卫州旧情,对成功的严打不满,争执起来,成功又要打他,因为前一天刚刚挨了二十,这次就记在账上了。

成铿和成功没讲通,想着卫州现在是大成治下,也应该受大成先祖庇佑,自己斋戒了三天跑去宗庙和社坛祈祀,被修身告到成功处,两下谈不拢,又让御前右史薄记上了十板。

成铿不满修身诸事都去成功处禀报,又不敢把修身怎样,有气就出在谨言身上,言语不顺时就打他两下,当着修身的面就打狠点儿,有次借故支他去地窖取冰,反锁在里面半宿,冻病了一场。成功知道了,要惩罚他这个恶魔阎王,狠打了他十板。

聖人執左契而不責於人

道德經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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