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译自《联邦主义者》(The Federalist)
-
主持人本·温加滕(Ben Weingarten),采访对象是保守派作家以及PragerU的创始人丹尼斯·普拉格(Dennis Prager)
本·温加滕:据我了解,您在布鲁克林长大,就读于当地的叶史瓦大学(译注:Yeshiva,一所位于纽约市的私立犹太教大学)。很明显,你的整个哲学和政治信念深受宗教背景的影响。不过,有些看过你的简历后会说,“你是个犹太裔美国人,一个在藤校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而且,这种身份往往和自由派、左派联系在一起。从意识形态上讲,您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译注:普拉格是知名的保守主义者)。
丹尼斯·普拉格: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我认真对待《摩西五经》(Torah,亦译为妥拉)。在我看来,一个人如果认真对待《摩西五经》,认为它源于上帝,是无法成为左派的。这就是为什么正统派犹太人倾向于成为右派。他们认真对待自己的宗教。他们相信上帝是万物之源,并由此得出某些结论。
我来举个例子。因为案例更能说明问题。虔诚的犹太教徒和基督徒都知道,人性基本上并非是善良的。你会发现,人越是世俗化,越倾向于相信人性基本上是善良的……今年上半年,我在伯克利分校做过一次报告,主办方说,“你是否愿意取消演讲,和左派学生来一场辩论?”我说乐意之至。实际上,这是我的首选。在YouTube把视频下架之前,大家可以在YouTube上看到。(译注:YouTube下架过PragerU的许多视频,这里有讽刺意)在最后的环节,我试图澄清我和左派的区别,而不是和他们辩论,因为这一招更管用。你不需要朝着对方吼,听众们一直在听,我关心的是,大家是否理解左派和右派的区别。如果他们不抱成见并且心存善意,他们会成为右派的。
所以,我说,“我想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是两个不错的青年——“你们相信人性基本上是善良的吗?”他们说,“当然了。”我说,“这一点很重要。”之后,我告诉他们,“你们之所以相信这一点,一是因为美国是个好地方,其次是因为你们太天真。然而,《摩西五经》并不天真:人从小时心里怀着恶念。”(译注:《创世纪》8:21)
如果你相信人性基本上是善良的,你就是白痴。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傻瓜。事实上,我不能容忍这种信念,即相信人性基本上是善良的,特别是在犹太人经历奥斯维辛之后。这向我们表明,(在对人性的认识上)世俗世界比宗教世界更不理性。
相信人性基本上是善良的,靠的是信仰的终极飞跃,而非逻辑和理性。我并不是说,人性基本上烂透了。人性确有善良的一面,但是,你必须像淘金一样把它淘出来。这个过程很难。
回到开头,你问我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不好意思,我的答案这么啰嗦,但这就是原因——我把《摩西五经》和犹太教看得很重。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可能成为左派。你能成为自由派,但你无法成为左派。自由派和左派除了在支持大政府方面一致,在其他各个方面都有分歧。 艾伦·德肖维茨(Alan Dershowitz)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作为自由主义者,他害怕左派胜过害怕右派。这是他公开对我讲的。
本·温加滕:我猜伯克利分校的学生从未读过《联邦党人文集》,它直截了当地说,“如果人都是天使……”,并以此作为探讨政府的起点,作者们认识到这一点,因为他们深入思考过你谈到的犹太-基督教原则。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对政府权力、对国家的依恋和信仰——这种情况在美国很严重——是不是因为它填补了美国生活的宗教空白?换言之,对进步主义者而言,我认为进步主义者某种程度上把国家看作自己的教会,把世俗人文主义看作自己的宗教。是不是因为它们填补了世俗化国家——至少在美国东西岸——的信仰空白?
丹尼斯·普拉格:世俗主义造成了这种信仰空白,左翼思想趁虚而入。左派的宗教包括:人文主义、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社会主义、环境保护主义,这里都是左派的宗教。它们填补了人们的信仰空白,这也是为什么犹太人为之痴迷的原因。犹太人是世界上最虔诚的民族,然而不幸的是,对大多数犹太人而言,他们的宗教不是犹太教。犹太人仍然保持着虔诚,而且他们认为女权主义、环境保护主义和社会主义——我提到的所有这些“主义”——都是世俗的弥赛亚运动。
卡尔·马克思的祖父和外祖父都是正统犹太教拉比。大家通常不知道。这并非无关紧要。而且,让人蒙羞的是,托洛茨基、罗莎·卢森堡……以及霍华德·津恩(Howard Zinn)这类犹太人一直乐此不疲地制造这类虚无主义运动,而这种运动总是以反犹主义告终。在今天,最反以色列的人往往是左派。
本·温加滕:你如何解释某种悖论——那些保守主义者、古典自由主义者往往用唯物主义术语做论证,例如,“我们之所以支持政策X,因为在生活在你能得到Y的收益”,而那些左派——左派的哲学被认为是唯物主义的哲学——则并不总是强调“你的生活会因此得到改善”云云,而是指出“这种政策是道德的”——所以,情况成了这样,这些“道德相对主义者”论证到,他们支持的哲学是道德的、好的、正义的、富有美德的?【译注:主持人刚才提到的唯物主义术语,更恰当的说法是功利主义术语。】
丹尼斯·普拉格:当有人问,“这行得通吗?”这时候,他已经不再是左派。这不是左派问的问题。“这行得通吗?”“这东西有效吗?”这不是左派问的问题。“它是否让我感觉良好?”这才是左派的问题。
“最低工资”就是典型案例。《纽约时报》70年代时发表过一篇社论,“最合适的最低工资应该是零美元”(原注:社论实际发表时间是1987年)。当时的《纽约时报》的社论不像今天这样左倾。今天,它已经变成激进左派,而且,他们支持最低工资。《纽约时报》怎么了?莫非有了新的支撑证据?显然没有,他们已经变成左派。左派不会问,“这东西有效吗?”他们并不关心是否有效。他们钟爱理念,却不爱活生生的人。如果你选择爱人,你就会是保守派。如果你钟爱理念,你就会是左派。
可以说,“最低工资”是一个伟大的理念,它听起来很美。但是,它会带来失业。在最低工资的影响下,雇主不会雇用那些刚刚踏上社会的年轻人,所以,后者得不到必要的工作历练。这种政策的缺点很糟,但是它让人感觉良好。这东西有效吗?显然没有。它让人感觉良好吗?是的。
左翼思想的本质,在于让人充满道德优越感。(德国总理)默克尔让100万人——其中90%的人并不认可她的价值观——涌入德国、涌入欧洲,她基本上承认,她想借此表明德国现在“是一个好国家”,并想抹掉屠杀犹太人、一战和二战的历史污点。这就是原因所在。“它能产生良好的效果吗?”显然不会。实际上,讽刺的是,这种愚蠢的左翼政策往往会制造右翼政府。她这个举动也许会葬送欧盟。
但她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她关心的是,“它是否让我感到……”——有1000位拉比说,美国应效法德国接收成千上万的穆斯林移民。他们为什么签署这种请愿信。因为这让他们感觉良好。“看啊,我们讲道德。我们是拉比。我们是犹太人。犹太人的难民船希望驶入安全港时,被人拒绝过。所以现在,我们要帮助穆斯林。”这让人感觉良好,我能理解。而且确实如此。我知道许多拉比签了这份请愿信。他们知道他们必须签——否则会被犹太人排斥。但是,你看看欧洲的现状。那些穆斯林移民大多数怀有仇恨犹太人的情感。现在,犹太人签署请愿信呼吁接纳仇恨犹太人的人。
我不知道还有哪个民族比犹太人更蠢。【译注:普拉格本人正是犹太裔美国人】真的,我不知道哪个民族比犹太人更蠢。上帝给了我们脑子,我们却把它挥霍一空。犹太人支持那些仇恨他们的人。大屠杀的幸存者赫蒂·爱泼斯坦(Hedy Epstein)在巴以战争期间,前往加沙支持他们。这位妇人是否有病?这些人宣称消灭以色列。他们放的风筝带有纳粹标志,他们说,“我们要消灭以色列”,然后,你看有些犹太人还支持他们。
我在牛津大学参加过一次辩论会,世界上最有声望的论坛之一,2对2辩论。我的辩论对手是以色列犹太人。辩论主题是:谁对和平的威胁更大,哈马斯还是以色列?这位以色列犹太人、牛津大学国际关系专业的教授声称,以色列对和平的危害更大。没有哪个族群比犹太人更盛产白痴。
本·温加滕:你刚才指出的这种讽刺现象,实际上并不是一种讽刺。历史上有一种群众性心理,即邀请那些希望杀死你们的人来到你们中间,并宣称这是道德的、正义的、富有美德的——在西方人心灵深处,我们有一种乖戾的自以为义的自杀性哲学。
丹尼斯·普拉格:或许如此。我不知道谁还有这种哲学。这貌似是正确的。我们(感觉)是如此高尚。这确实是——它的讽刺性表现在它在某种程度上是在效仿基督。“为了我们的信仰,让我们钉上十字架吧。”它确实是西方文化中的一种要素。它就像一种自我惩罚——为事业而受苦是一种高贵行为——换言之,如果你的事业很崇高,为事业而受苦就是崇高的。
本·温加滕:你近期的一篇专栏,略微提到了我们正在讨论的移民问题。有些人把它叫做移民限流(immigration restriction),或者随他们怎么叫,总之,他们觉得谁支持这种能很好地对移民进行筛选,而且更合理的移民管理办法,谁就是仇外分子。你反驳了他们。你说,“我们并不仇外。我们只是恐惧某些价值观。”换句话说,我们的职责在于让那些认同美国价值观和原则的人移民美国,正是这些价值观和原则造就了美国。我想知道,你能否展开讲讲?
丹尼斯·普拉格:我每周写一篇专栏。我坚持了20年。每个专栏作家都希望自己的文章有人读,但唯独那篇专栏,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读一读,它讨论的是,为什么移民和非法移民会产生问题。这与仇外无关,而是恐惧某些价值观。【译注:参见外来移民与文化变迁|普拉格】
然而,在过去,人们来这里是为了成为美国人,并接受我们的价值观。而如今,入境人数激增,多到让那些人觉得接纳美国价值观变得不再必要。这些广进之人携带着厄瓜多尔文化入境。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本·温加滕:除了家庭之外,教育对人的信仰、教育影响很大,因为它会改变文化和政治。您创建了PragerU(译注:一家保守主义视频网站)——这是对社会的重大贡献——在某种程度上教化了众人,并在某些方面纠正了他们从教育机构和流行文化中获得的错误观念。如果您的财务预算不受限制,您打算做些什么?就改变美国文化而言,哪件事最重要?
丹尼斯·普拉格:我要做的便是进一步地推广。我认为——在你的许多听众听来可能很古怪——我之所以这么说,因为这是真实的,我承认它听起来很怪——自少年时代起,我就认为有一个解决方案,一种医治“文化之癌”的药方,最大的问题是让人们知道这个药方真的存在。
我认为,犹太-基督教、《摩西五经》以及美国价值观的组合,是人们能构思出来的最伟大的价值观组合,也是应付邪恶的药方。我一直关心邪恶问题。因此,我们在PragerU上发布了各种领域的问题:经济学、哲学、宗教心理学。如果预算不受限制,我们会把这些视频推向世界。把它们译成中文、日语等,我们会在各种论坛上发布,今年我们收到了10亿条评论——如果预算不受限制,我渴望得到50亿甚至200亿条评论。这是我们的梦想。通过PragerU视频,我能够向1500位罗马尼亚年轻人演讲,不过,它们还没有译成罗马尼亚语,我希望有。这都是必要的。如果我们每次向人们讲述5分钟的保守主义观念,也就是刚才提到的犹太-基督教和美国价值观,我们会很轻松地打赢“左右之争”。
经常有人对我说,“你知道,我经常听你的广播,你说的不过是常识啊。”我回答道,“是的,常识就是保守主义的,它们是同义词。”左翼思想不是常识。左派立场是常识吗?很神奇,它们让人感觉不错,却不是常识的产物。提高最低工资,然后让餐馆倒闭或者使用机器人(雇员),这不是什么常识。这种事正在发生。那些需要在“汉堡王”找份工作的穷人,却不会被雇用,因为他们已经被挤出了市场,现在,许多人通过iPad下订单,情况就是这样。
但是,左派并不关心。因为他们钟爱的是理念,不是人。
本·温加滕:为了能在观念市场上竞争、教育、提倡和辩论,你要确保的第一件事是宪法第一修正案。现在,第一修正案正遭受围攻,这种攻击首先始于高校。您最近在全国巡回宣传那部即将上映的电影《不要安全空间》(No Safe Spaces)。您会见识到那些学生、见识到那种关于言论自由和公开辩论的可憎哲学,你会发现第一修正案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丹尼斯·普拉格:是的,很危险。根据盖洛普的调查,差不多50%的美国大学生不相信“仇恨言论”也有言论自由,这种不理解意味着他们不相信言论自由。我认为,这很荒唐。这个完美的案例表明,左派的学术不严谨有多可怕。“哦,我相信言论自由,但是不包括仇恨言论。”但这表明你根本就不相信言论自由——你自己决定着何为“仇恨言论”。这个话题就说这么多。
顺便提一下,《华尔街日报》最近有一篇很有分量的文章:美国公民自由联盟(ACLU)已经变成左翼组织。该组织不再关心言论自由。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美国的纳粹分子在伊斯诺斯州斯科基游行。他们之所以选在斯科基,是因为这里有许多大屠杀的幸存者,所以,这些纳粹分子特别卑鄙。ACLU坚持认为:作为纳粹分子,这些人有权在大屠杀幸存者的街区游行。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正确的。在美国,纳粹分子可以游行。这是言论自由的要义。事实上,我认为今天的ACLU不会这么说了。他们已经接受了左派立场,即仇恨言论是不受保护的言论,顺便说一下,那确实是仇恨言论。按照今天左派的标准,我们今天的这个广播也算是仇恨言论。
本·温加滕:你认为对美国、对西方,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丹尼斯·普拉格:左派。没有其他(相提并论)的威胁。但讽刺的是,他们不虚伪的时候,也承认一点。他们并不支持西方文明。特朗普总统在华沙演说中强调,我们必须保护西方文明,而《纽约时报》以及其他左派媒体在社论中指出,这是白人至上主义的狗哨。顺理成章的是,左派把宾夕法尼亚大学英文系的莎士比亚壁画拆的七零八落,原因是他是个欧洲白人。他的图像上墙,因为他是欧洲白人。实际上,之所以把莎士比亚挂在墙上,因为他是人类历史上最优秀的剧作家。日本人相信,中国人也相信,印度徒也相信。这就是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读莎士比亚,全世界的人都听巴赫。巴赫(作品)的最好演奏家出自日本。他们并不关心巴赫是不是欧洲白人,他们只关心他写出了最好的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