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跟六爷抱怨去奉天挑费大,自己没钱垫付,随口说了句得花费几十块大洋,这下六爷不干了,怎么茬,想从自己这划拉闲钱,门都没有啊。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点了根烟开始跟小蓝算账:“火车票一块五,一去一回三块,带俩人回来三块,住一宿五毛,站前有个祥德旅馆,你就住那。”小蓝心说住哪你都知道你自己去多好,而六爷合计赵安当会长去了这旅馆归谁了还不知道:“带俩人回来,车票三块,吃饭在御膳饼店吃,不要钱,雇车去荒地沟来回两块钱够了,再加上其它杂费,我给你十个大洋,还多给你五块钱,十五个大洋足够了吧,你怎么算的几十块?”
嗬,小蓝鼻子都气歪了,这范大人也太能算计了,给他当差能吃饱饭就算命大。小蓝咔吧着眼睛没词儿跟六爷计较,六爷忽然想起来跟皇上约好的进宫议事,从椅子上起来到后院找柳绵拿大洋给小蓝,边走边说:“赶紧跟我拿钱去,皇上还等我进宫呢。”小蓝一听又提皇上就像个蔫茄子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柳绵给拿了十五个大洋,小蓝揣好要走,六爷又给安排了个事:“打电话要车,我得进宫呢。”小蓝打电话帮六爷要了车,扔下电话一溜烟的跑了。
小汽车把六爷送到皇宫楼门口,六爷自报乃掌礼处监管范有贤求见圣上,侍卫让他等会,容进去通禀,不一会回来带六爷上了三楼,三楼跟二楼不一样了,波斯地毯铺地,走廊里灯光幽暗,还间隔着有九根柱子,每根柱子上盘了一条金龙,这还有点皇宫的味道。侍卫把六爷带至一扇门前示意六爷进去,六爷觉着今天还要不要三拜九叩,没等琢磨明白门开了,刘振灜拉开半边门让六爷进去,六爷侧身进屋看见溥仪正在一张条案后坐着,这就要跪地磕头,溥仪见状立即道:“免!我说范有贤,那天我都说了你御前自由行走,下次来别等什么通禀,直接上来见驾就是。”六爷一想,对呀,御前行走就是可以随时进宫找皇上,自己个儿还是不懂规矩,把这事忘了。
六爷陪着笑脸小声道:“皇上,奴才怕惊了圣驾不敢造次,下回奴才就不这么罗嗦了。”说完讪笑了几声,溥仪对刘振灜说道:“午膳备得了吗?”刘振灜肃手道:“回皇上,得了。”溥仪转头看着六爷:“走,跟我进膳。”哎哟,皇上御赐午膳,能跟皇上一起吃饭,当年自己阿玛也没有过这恩赏,把六爷感动的又要痛哭流涕,溥仪见六爷眼睛鼻子往一起聚集知道这位又要整景,厉声道:“饭前要讲卫生。”六爷知道皇上是怕自己鼻涕眼泪弄一脸。
隔壁那间屋子就是餐厅,溥仪先坐在一长条案的堵头,然后示意六爷在左手坐下,六爷按例说了句谢皇上,刘振灜没有坐,说了声皇上进膳就有侍女把菜肴端了上来,四凉四热有鱼有汤,两碗米饭没有酒。六爷一看这不对呀,这么长的条案得摆满才是,虽说用不着一百零八道菜,怎么也得三十二道,六十四道,这八道菜加一汤......还没有酒,你大清皇上带我逛聚宾楼呢?溥仪看了眼刘振灜,刘振灜说了句祝皇上胃口好,带着屋里的几位侍女退了,六爷一看这阵势非同小可,皇上这是有心里话跟我说呀,这要是发自己个御带诏可麻烦了,自己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就得反出长春城诏安赵安等人匡扶大清,讨逆拿贼,这祸事可大了。
六爷心中暗暗祈祷皇上别为难自己,自己不是带兵的料,溥仪端起碗说了句吃饭,六爷也跟着端起碗,溥仪吃一口六爷吃一口,溥仪夹口菜六爷夹口菜,溥仪要喝汤六爷赶紧递匙,没吃了几分钟溥仪半碗饭下肚把碗一推不吃了,六爷刚吃下的米饭还在食道里下落,一个米粒都没到底呢。见溥仪不吃了,六爷也放下碗不敢吃了,微曲上身等圣上训话,溥仪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道:“范蠡,朕如此拮据让你吃惊了吧。”皇上这句话问的六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清皇上哭穷,想管自己借钱?不能够吧。六爷点头道:“我主日子过的节俭,那是体恤臣民不易,极尽奢华那都是亡国之君,皇上励精图治定有一番作为,吃的这么简单还是要以龙体为重,不能亏欠了大清的根本,咱们满洲国还都仰仗着您呢。”六爷会说话,把两头都堵上了,溥仪沉默了一会又道:“范蠡,咱们君臣一回,你祖上范文肃与太祖情同手足,我也没拿你当外人,不瞒你说我这皇上是个穷皇上,往日用度都是关东军供给,我又没有其他进项,这日子不易呀。”
溥仪这话说完,六爷心想完咯,肯定是要管自己借钱,多了没有,一会儿啊,把您那小院地契给我,我帮您出让了,先弄万八大洋花花。溥仪向房门处看看,又把胳膊搭在桌子上,身子前探悄声道:
“还有没有做些金石古玩的生意,想有钱用朕只能靠你了。”六爷闻听吓了一跳,好嘛,归了齐还是卖古董啊,皇上这么神秘肯定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种事最难办,戏文里都唱过,没败露也不是功绩,败露了立马拉出去砍头,里外不讨好的事怎么就落自己头上了。一时犯难不敢回答,溥仪盯着六爷等他回话,六爷想回避也躲不过去:“回皇上,奴才这些年来一直等待皇上召唤,故此没有混迹于商贾之列,身为朝廷命官怎可与市井之徒有染,奴才建了座城隍寺庙日日烧香夜夜祈祷,盼我大清光复圣上登基呢。”听六爷没倒腾古董,溥仪很失望,至于什么烧香拜佛光复清廷谁都知道是屁话,一点都不挨边。
六爷看溥仪心情失落知道这事非同小可,也许自己这份荣华富贵就得靠着这点倒腾古董的能耐,如果推辞可啥都没了。话还得往回说,六爷道:“皇上,奴才看这宫里宫外配置齐全,怎么会有拮据之说?”溥仪道:“朕深居简出,按理说也算够了,可你不知,至从登基大宝那些前清的遗老遗少左一拨右一群的前来朝拜,拜了就等讨赏,三千五千都打发不走,十万八万才能买来一笑模样,这些银钱不在宫里预算之列,朕那点私房钱哪里够啊。”哦,原来如此,按溥仪这么说就算家里有金矿也不够答对这帮人的,没有大笔的进项这皇上当的也忒累。
荣华富贵是有代价的,为皇家效命那就是摊上什么事就得办什么事,既然皇上拿自己当心腹,那这差事自己必须接了,倘若不接,没准还被灭口了呢。想到这,六爷起身后退一步,屈膝跪倒,俯首在地:“奴才罪该万死,不知皇上有此为难之事,今儿奴才领了这份差事为圣上解忧,纵有万难也在所不辞。”溥仪没想到六爷身手这么快,没来得及阻止,听六爷这番话语也是非常感动,忙起身相搀:“忠臣,世代忠臣啊。”瞧瞧,祖上范文程帮清帝打江山是忠臣,现如今范有贤帮溥仪卖古董也成了忠臣,人生追求都不一样了。
君臣二人悄悄私语密谋了半天,看样是达成了协议,两人到隔壁书房溥仪写了道圣旨,大意是钦命范有贤作为皇家御使,满洲国境内各州衙府县必予以协助行个方便,不得询问不得盘查不得扣留,底下有溥仪亲笔签字,还加盖了溥仪的大印。六爷看着这个心里高兴,怀揣圣旨微服私访,斩贪官除恶霸,这是何等威风,看着看着想起少了样东西,忙问道:“皇上,尚方宝剑在哪呢?”溥仪瞪大眼睛一脸迷惑:“我让你出去管闲事去了?范蠡你脑袋清醒点!”对对对,六爷一拍脑门:“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搞混了搞混了。”溥仪一按桌子上的电铃,刘振灜开门走了进来,溥仪说:“带范蠡去小白楼,里面的东西随便他拿,你记账便可,每月初将账本拿来我看,一起去吧。”刘振灜面色微变,点头称是,六爷鞠躬退出跟刘振灜去往小白楼。
刘振灜在前面走的慢,六爷可是心急火燎,走了几步就与刘振灜并了肩:“刘大人,以后少不了麻烦您,您得多多照顾兄弟,兄弟念您的好,少不了份孝心。”自古管库房的差役都有好多办法为难来取东西的人,不把这人维护好了日后必有难堪,这场面话得先说出来让对方放心。刘振灜还是走的很慢,好像自言自语说道:“祖宗留下的玩意就这么点,出去一样少一样,虽说范大人精明能干文韬武略,但老夫还是多句嘴,捡点不起眼的应应急得了,这话哪说哪了,你我都是旗人,可咱们也都是中国人。”
刘大人的话让六爷听着有点不是味,琢磨着自己要做的事与卖国有关,不就是点古玩字画吗,自己在琉璃厂过手的不下千件,自己家的也不只几百件,大清完了也不是因为卖古董,这跟卖国又有什么关系。两人来在皇宫后面的一座小楼跟前,楼面不大,共分两层,刘振灜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开了两道将军不下马的大锁,进了头道门,进门又过了条长廊打开二道门,向左拐打开第三道楼梯门,走楼梯上了二楼,又开了一双扇的房门。
房门打开六爷朝里面一看,那是目瞪 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