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从天津出发,火车下半夜才到长春,六爷二人先回家歇着,柳绵和老李见二人安然无恙都很高兴,转天起来六爷洗漱干净饭都没吃叫了辆洋车就奔往皇宫,邀功请赏得趁早,没准皇上一高兴又给加官进爵了呢。
到了皇宫大门口侍卫也不拦他,六爷问了圣上在哪就上了二楼,连跑带颠只想早点见到皇上,上二楼右转没走几步便看见刘振瀛在一房门边立着,六爷知道这人瞧自己不太顺眼得先打个招呼恭敬一番:"刘大人,您吉祥,圣上起来了吗?"心里高兴嗓门也大,哪曾想刘大人不但没给回礼还怒目而视,低声道:"别嚷!皇上会客。"刘大人这一声吓得六爷够呛,自己这大嗓门若是惊了圣驾领赏这事八成便泡汤了。站在刘大人身旁六爷小声说道:"我来给皇上交差。"说完嘴角闪过一丝得意,刘大人轻蔑的斜了他一眼:"范大人好能耐呀,满洲栋梁,大清的能臣。"这话说的不冷不热,六爷明白是在挖苦自己,不要紧,讨皇上高兴是自己的本份,再者说这刘大人在满洲国官员花名册上还排在自己前头,也是得罪不得的人物。两个人并排站在门口也不说话,走廊里有几名侍卫站在固定的位置跟泥胎相仿,这么一帮人跟傻子似的全站这一动不动,过的久了六爷有点熬不住:"刘大人,时间过的不短了,里面是哪位大人这么健谈?"刘大人看到六爷就愁,这他又多嘴发问就有些不太耐烦:"皇上的御用挂吉冈安直中将,你认识?"御用挂?什么玩意,一听里面是日本人六爷不想再问了,摇摇头也不再出声。
又过了一袋烟的工夫房门一开,一个身着关东军将官军服的日本人走了出来,刘振瀛见此人出来上身微屈,六爷赶紧学样也屈了下身子,那日本人都没斜他们一眼大步离去。刘振瀛探头向屋里看了一眼,又转头给六爷使了个眼色后自己先进了屋,六爷紧随身后。溥仪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侧着身子低着头,刘大人走到溥仪身边低声道:"范大人到了。"六爷眼里看见溥仪马上屈膝打谦:"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吉祥,国泰永昌。"溥仪扭过头瞧着这位嘴甜的臣子,脸上居然还出现了笑模样:"老范,回来了,怎么样,顺手吗?"皇上管自己叫老范,六爷顿时觉得加官进爵这事要没戏,吆喝自己就像吆喝一厨子,不叫自己范大人也得叫自己范先生,这老范.....
六爷低头琢磨这老范别扭,溥仪见他发呆又喊道:"你想什么呢,没听见我问你话?"六爷爱走神这毛病到哪都犯,溥仪这一喊他才回了神儿答道:"托皇上鸿福,差事办的顺溜,神不知鬼不觉呀。"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银票递了上去,溥仪听到神不知鬼不觉这句咧开了嘴角,六爷暗喜这马屁拍正了。刘振瀛接过银票看了一眼又交给溥仪,溥仪一看数目喜上眉梢:"范爱卿,能臣啊,国之栋梁。"咦?敢情刘振瀛才是拍马高手,皇上会说什么他都知道,此人不可小觑,有两把刷子。溥仪把银票又交给刘振瀛,说道:"差事办的得力,朕赏你件小玩意,一会跟刘大人去库里挑一个。"六爷心说怎么赏玩意呢,按行里规矩您得给我一层佣金三万大洋啊,转念一想哪有跟皇上做买卖的,办差是本份想抽佣金是罪过,忙道:"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溥仪好像心情好了很多,手指了下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答话。"六爷谢过了皇上坐到椅子上,瞧瞧,皇上赐座,刘大人你可还得站着。溥仪又问:"买主是谁,有没有落入洋人手中?"一听这话六爷可有了说词:"皇上不知,行里一看是大内的东西那都抢破了头,最后还是原来造办处的一奴才出高价买了过去,本来说只出钱不要画孝敬皇上,臣说皇上体恤你们也不容易,这算暂且借款,玩意权做抵押,等宫里宽绰了你们再还回来,哪有占你们这点小便宜的道理。"六爷这番话算是说溥仪心缝儿里去了,卖了国宝还不失体面,尤其六爷那句等宽绰了再去赎回来,尽显皇家气派。溥仪转头笑吟吟的瞧着刘振瀛:"瞧瞧,老范真会办事,伊藤举荐这人还真成。"
伊藤举荐?六爷心里转了个个儿,果然是他,看来这小子对自己还真够交情,不但不追查自己跟赵安的交往还让自己谋了个美差,这么心善的日本人可是少见,也没那么简单。刘振瀛赔笑道:"皇上初登大宝,天下贤士尽来投奔,友帮各界也是恭敬圣上,范大人这样的能人理应进宫效力,这都是皇上的造化呀。"六爷心中冷笑,会捧,捧的利索,捧的准称,自己得好好学学。刘大人捧完这段没想到溥仪却长叹一声:"日本人要是都像伊藤这么懂事该多好。"话音一落刘振瀛低头不语,六爷没听明白,怎么个话儿,还有不懂事的日本人?还有惹皇上不高兴的日本人?:"皇上,您的意思,有日本人惹圣驾不悦?"刘振瀛斜眼瞪着六爷,六爷琢磨这句可能是多嘴了。
溥仪听六爷这句立马怒火中烧,操起桌子上一白瓷的笔筒就要摔出去,六爷搭眼一瞧,我的天,宋定窑的物件,这要摔出去至少五万,眼疾手快六爷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按住溥仪的手:"皇上,这是定窑的玩意,摔出去就是三万啊。"听六爷报这价溥仪松了手,低头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笔筒轻轻放下:"就这个,三万?"六爷点头,刘振瀛在一旁道:"至少淬了三个了,是不是皇上?"溥仪松开手向椅子后背靠过去:"以后啊,用点平常的东西,这都是国宝,淬了谁不心疼。"好家伙,都淬三个了,这皇上脾气这么爆,生气就摔好东西,库里那些玩意有小半年就摔光了。六爷心疼,暗中抱怨这皇上败家,敢情要是败家子可不分皇家还是庶民,自己够败家了,可在皇上面前什么都不算。
刘振瀛又道:"日本人又要做什么惹皇上生气。"溥仪道:"吉冈说以后所有的事都叫给郑孝胥他们去办,不用我操心,可那帮货色只听日本人的话,我这皇上就是个架子。"刘振瀛没有接茬,肃手而立,六爷可听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原来金老爷子说的不错,当今皇上真是个傀儡,皇上心烦得给解解心宽,做臣子的为皇上排忧解难那是本份,像刘振瀛撮那装傻可不是为臣之道:"皇上,臣斗胆进言,您贵为一国之君本就不该费心那些琐事,下面那么多奴才养着他们就是为皇家尽忠尽孝,您事必亲躬也有损皇家威严,他们把差事办好跟您回个话也就罢了,操心费力的再累坏了身子骨儿,那是国之不幸啊。"
六爷觉得这段阿谀之词有理有据,免不了又会得到皇上的一番褒奖,担却见刘振瀛偷偷在笑,这才觉得大事不好。溥仪闻听这话又要冒火:"你懂个屁,那帮蠢才都快把大清卖干净了,等他们办完差事最后都得把我这皇上搭上!"见溥仪发火六爷慌忙跪倒在地:"圣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那刘振瀛已经乐的咧开了嘴,只是没有出声,溥仪见六爷又跪很是讨厌:"起来吧,起来吧,跪什么跪。"六爷说了句谢皇上,站起身来立在那里,刚才这番折腾明显又坏了溥仪的心情,看了眼六爷又看了眼桌上的笔筒,说道:"你也别去选了,这笔筒赏你了,下月再去尽力,退下吧。"看来今天就这样了,加官进爵根本没戏,赏了个定窑的物件也算不亏,六爷上前两步拿起笔筒又深施一礼,倒退着出了屋子。
出了皇宫惊魂未定,心说这皇上怎么这样喜怒无常,真可谓伴君如伴虎,稍不留神就可能掉了脑袋,再细想那刘振瀛的确老道,这人不但不能得罪日后还得多加交往,跟人家学上几手。出来的太早,六爷看眼怀表才十点多钟,天津这趟还算顺利,谢家也染指其中,这样一来得去阿文那把这事聊聊。手里这笔筒也是国宝,本想拿去卖了又怕被人笑话,留在手里又不能来当饭吃,莫不如送给阿文抵些欠账,拿走人家二十万不是小数,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叫洋车奔谢府,二虎领六爷到了后宅,阿文正好在家,六爷先把笔筒奉上说要抵五万欠款,阿文说只能抵上三万不愿意就拿走,六爷气的咬牙跺脚,最后没辙只能认账,老妈子拿走笔筒屋里只剩下六爷和阿文两人,六爷道:"大小姐,虽说你我都如了愿得了手,可我这一路上所见所闻怎么总琢磨这里有什么事它不太对劲。"阿文点头说那你慢慢 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