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怡的眼前蒙起一片水雾。是的,她今天经历了很多,把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嫁出去是多么的心如针扎,舍不得,也不知道詹姆斯将来对她好不好?她有了委屈会不会不和自己念叨?
女儿的婚礼是一幕热闹的浪漫剧,烟花散尽,帷幕低垂,她便成了忧伤的女主角,一无所有,唯有抱着全身的疲劳哭泣,直到天亮,在镜中望着自己红肿的双眼,再次哭泣,再次拥抱孤独,恐惧孤独。
她是多么地脆弱!而彼得是来拯救她的。
她知道彼得对她有好感,也知道一个见了一面的男人送一个女人回家意味着什么,但是偏偏这个男人知道她是脆弱的,读懂了她的脆弱,心里的和身体上的!这一天下来,全身已然散了架,又加上喝了些红酒,酒上了头,全身软塌塌的,睡意朦胧,她知道这样子的状况再开车是十分危险的。三十分钟的车程,她肯定开不到一半就昏昏欲睡。她有过几次开车打瞌睡的经历,全身软塌到脚都没有劲儿踩刹车,手都无法控制方向盘。看来只能让他送自己回家了。他好歹是詹姆斯的叔叔,不是陌生人。
“那你的车怎么办?” 她问彼得。
婉怡很明显没有拒绝的意思,反而在邀他帮忙,彼得眼里已经兴奋不已,话音也有些颤抖了,“我搭他们的车来的。我把你送回家,再找个Uber回去。”
二人走到婉怡的车子前,婉怡用遥控打开车锁,彼得已经疾步步上前,把副驾驶门打开,让婉怡坐了进去,然后小心地捞起她曳地长裙的裙摆,安放到她的膝盖上,关上了车门。
车子启动了,彼得盯着前方,小心开车。婉怡张口,却欲言又止,刚才说不喜欢彼得的身材,实在是太过分,太无理,太伤人家自尊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大概是因为要堵了AB帮起哄的嘴吧。
“对不起,”她终于说,“刚才我说了。。。”
“你说了什么?我没听见。”彼得笑。
那他分明是听见了,在装听不见,所以才这样说。婉怡正不知说什么好,彼得把收音机里的音乐打开,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婉怡听话地闭上眼睛,女儿出嫁的痛苦再次让她逃避。
音乐变得遥远,头沉得厉害,然后婉怡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彼得已经在推她的肩膀了,“到了!该醒了!”
婉怡睁开眼,坐直了,一脸迷茫,一时忘了自己在哪里,只听见彼得说,“你睡得好香!还打小呼噜呢!”
婉怡这才彻底醒了,认出了眼前的彼得,笑着为自己辩解道,“老了,年轻时不打呼噜的。”
彼得大笑,“你有我老么?我六十岁,你几岁,四十岁?”
婉怡眯着慵懒的眼睛笑了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摇摆着,“啊哈!那我十四岁就生娃了!”
“亚洲女性显得年轻,你真的看上去象四十岁,不骗你!”
“你们美国人就会拣好听的说。不过,我爱听!”婉怡“咯咯”笑道。
车进了车库,彼得从车里走出来,走到车的右侧,打开车门,照顾着婉怡和她的曳地长裙下了车,然后说,“我走了!”
婉怡忙着邀请,“你好歹进来坐坐吧。”
彼得说,“我还是回去吧,太晚了,不太方便。”
“那,改天再谢你!”
“晚安!”彼得说完,大腹便便地走了。这时他订的Uber也到了。
婉怡进了家,却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还是不能原谅自己说人家身材不好的话。不过,她后来倒在舒适的席梦思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让一切的不愉快和尴尬交给梦里解决吧。
彼得坐在Uber上,脑子里全是婉怡的影子,从婚礼现场开始时他就开始了那奇妙的探险,她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的观察范围,只是被观察对象婉怡并没有发现,她过于专注在女儿身上了。
“我不喜欢他那样的身材。”婉怡的这句话在他脑海里咀嚼了,又吐出来,然后又被咀嚼,吐出,最后只好吞了下去。他有些不喜欢她的直白,但是他看着自己高高挺起的肚子,TMD,她说的没错,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喜欢!这些年里,妻子背叛,养孩子,然后妻子得癌症去世,他放纵了自己,随意吃,也不锻炼身体,把自己身体糟蹋成今天这个样子。说心里话,他是不能面对自己裸露的身体的,它处处堆满了脂肪。这影响了他和女朋友在床上发挥男性的雄性功能。记得,在他试了很久那地方还不能硬起更不能举起的时候,他的女朋友说出了好久以来想说的话,“你需要看心理医生了,你对自己没有自信,你也不能照顾自己。”然后那女朋友就没有出现过,甚至没有一个电话打来,他也没再联系她。他理解她,当然也不能骚扰她。
同样,他在婉怡面前很有些自卑,又加上她说不喜欢他,所以他没有勇气进婉怡家做客。当然,他是心甘情愿地照顾这个脆弱的妇人的。刚才他就忍不住想对她说,“我对你来电了,你能不能给我机会了解你?”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该去锻炼身体了!他对自己说,“如果我能活到一百岁,后面还有四十年呢!六十岁是一个崭新的开始;即使我只能活到后天,也会对自己说,我明天努力了,一定不会后悔!”
彼得不得不承认,这是那个脆弱的女人给他的力量。
第二天睁开眼睛,婉怡完全醒了。她后悔昨晚让彼得送她回家。明明嗅到空气里的味道,嗅到彼得对她的好感,还要人家送自己回家,实在是罪该万死!
对于一个50岁的女人来说,感情的事儿可遇不可求。伊丽莎白泰勒可以和七个男人有八次婚姻,她不能理解,不明白泰勒为什么会对男人热情不衰。她怕她遇到的男人都是同样的货色,而且女人长寿,找个老男人将来也是个伺候他,所以她对恋爱这事儿已经是彻骨的淡定了。
她本来应该给彼得打电话谢他,但是她没有,她逃避了。
庆幸的是,那个让他有些又惊又怕的彼得,也没有联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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