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人生(49) 我的母亲
又到一年一度腊八节,每到这时就特别怀念我的母亲。
1990年,春节前夕,二姐从葛店打电话来,说妈妈突发脑溢血,病情危急,让我马上赶回去。
妈妈是上午10点左右发病的。当时,她与爸爸坐在房里边嗑瓜子边聊天。她看到爸爸把瓜子壳弄得地上到处都是,一边说爸爸不爱干净,一边 准备起来扫地,刚站起来,就倒下去了。二姐是懂一点医道的,闻声立刻到房间让妈妈平躺在地上,马上请医生来家里急救。
我赶到二姐家时,医生正在急救。妈妈还在昏迷状态之中。大姐和两个弟弟都赶回来了。二姐根据妈妈的症状和医生的诊断,告诉我们要马上准备办后事。两天后,腊八节那天,妈妈停止了呼吸,永远离开了我们。她离开时,非常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妈妈生于丁未年(1907年4月4日),病逝于庚午年腊月初八(1990年1月15日)。享年83岁。
妈妈是文盲,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年代,我真不明白妈妈是怎么记住那么多不同用途的票证的。那时,除了钞票外,几乎所有日用品都要凭票供应。先说吃的:有粮票(全国通用、湖北省通用、武汉地方用三种)、油票、肉票、鸡蛋票、糖票、豆制品票;用的:肥皂票、火柴票、煤油票;穿的:布票和棉花票;还有用来买自行车、手表和缝纫机的“工业品票”等等。而且,几乎所有票证都有“时限”,过期就作废了。妈妈不仅能记住那么多不同用途的票证,而且能在规定期限去使用它们。我至今都非常佩服妈妈的记性好,更为自己继承了妈妈这么优秀的基因而自豪!
妈妈是文盲,但是,她很想学文化。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的“扫盲”运动中,她非常积极,晚上参加扫盲学习班,回家后还要我教她识字。要知道妈妈当时参加学习识字是多么艰难啊!白天,她是我们那个大家庭的主妇,有做不完的家务事;晚上去学习文化还要摸黑走很远一段路,而她那双小脚是中国最典型的“三寸金莲”,别人十分钟就走完的路,她得走半个小时。
妈妈一生生了十三胎,其中六个孩子都夭折了。养育成人的有五男二女,最后给她养老送终的有四男二女。大哥成年后,随二叔学开汽车,不幸在湖南攸县遇难。二叔实在隐瞒不下去了,才回家告诉我的爸爸妈妈。这对他们打击太大了,妈妈当时整天都沉浸在悲哀之中。然而,一生为人忠厚的父母,在处理长子人命关天的大事时,得理饶人,把痛苦留给自己的高风亮节感动了家族所有的人。爸爸妈妈一生积善成德,儿孙满堂,不仅人脉很旺,而且一代更比一代强!
妈妈一生待人热情,不论住在哪里,都极有人缘。当年在我们李家花园附近干活的农民,大热天来家讨点水喝,她总是热情相待,端茶送水。我成家之后,她曾在水厂路中学和华师一附中短住过,隔壁左右的老师们都喜欢她。
妈妈虽然没有文化,但是非常聪明。她一生围着锅台转,做的饭菜味道特别香。我现在只能猜想,她就是善于不断总结自己的经验,并借鉴他人的经验,逐步形成了自己做菜的特色。我小时候去舅舅家拜年时,吃的鱼丸和肉丸,那味道与妈妈做的差不多。当她老了,过年就指挥我和两个弟弟准备年饭的菜肴,怎么做鱼丸,怎么做肉丸,一套一套的,而且每一步都有严格的“序”。我们在她老人家亲自指挥下做出的年夜饭,虽然比她亲自做的差那么一点点,但是我们做的“肉丸”,能得到她的认可,终于成就了“李家秘制肉丸”。而且,现在已经传承到了住在北美的我们的下一代。如果她老人家地下有知,一定会笑醒了!
妈妈不仅聪明,而且特别能接受新事物。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武汉市刚开始使用液化气,很多人都不敢用,她就敢用,而且很快就能熟练地使用了。
妈妈最后那么快就离开了我们,更是对我们最大的关怀和体贴。试想,如果她老人家躺在床上一二年不能动,我们做子女的当然得尽孝,就是大家轮流护理,也是相当繁重的任务。妈妈安详地走了,为她辛劳的一生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为我们子女最后一次降福!
妈妈一生喜欢热闹,我们为她老人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按照湖北农村土葬习俗,我们请来专门为老人送葬的道士唸经超度,大办“白喜宴”,遍请亲朋好友,真是做到了三天“路上不断人,灶里不熄火”。我在水厂路中学和华师一附中的领导和同事几十人,专程从武汉赶来为我的妈妈送行!
妈妈生前不止一次嘱咐我们,死后一定要土葬。为此,年老之后,她老人家就长住二姐那里,逢年过节我们兄弟几家都去葛店与两老欢聚一堂。两老离世之后,我们每年清明都要去两老那坟地烧纸钱,报平安,就像妈妈还在我们身边一样。
当此妈妈忌日之时,无限想念她老人家!仅以短文略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