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麒麟桥 长篇小说 (50)

也就是将些琐碎的事,呈献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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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闸口梁记杂货铺里,唐老三正屁颠的忙着招呼客人。“老三,来盒大炮台,”宰牛的方大佑那天忙完了手上的事,便晃悠到杂货铺。“那家伙,一块牛皮,割的我腰酸腿疼的。”喜欢吹牛皮的方大佑,有一个好,从来不接近大烟枪。平时好几口小酒,来几颗香烟卷,加上自个儿勤奋,任劳任怨的,老婆也跟着打下手,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隔壁的老姑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打酱油。“听说大徐村里一头黄牛,昨夜下了三个崽,说是你给接生的,是吧?”老姑奶奶一边付账一边亲切地问。

 

“大徐村?下了三头小牛崽?我给接的生?”方大佑手中比划着一根洋火,刚擦着,瞪大着牛眼,忘了点烟卷,就烧烁了手指头。连忙往指头上直吐唾沫,“呸呸,呔!哪里对哪里呀?我这不是刚刚才从村里回来。我怎么就不晓得吶?”他有些恼火。就想发作,抬起头一看,老姑奶奶早已经迈步走了出去。估计她那瘦削的脸上,正流露出得意的笑。上回老姑奶奶想买几斤黄牛肉,方大佑一个不小心,就 糊弄了她,给的是牯牛肉,肉粗,而且还烧不烂。

 

两个中年汉子,迎面跟老姑奶奶擦身而过,走进铺子里。方大佑讪讪地甩着手往外走,跟进来的人打了个照面,都皮笑肉不笑地歪歪嘴,算是打了招呼。来人冲老三伸出左手的五根手指头,朝里间呶呶嘴。柜台后的唐老三,立刻示意凤子过来照料一下门面,便领着两个陌生人进了后面的仓房。这是一个小四合院形式的房子,临街的是门面,厢屋用作了库房,后面的便是唐老三一家四口人的住房。临街的三间,有一间给一个姓高的锁匠给占用了。孤苦伶仃的一个老头,梁东家也就没好认真的去赶人家。

 

梁润初刚好跟梁泽柱在库房里,盘点结账什么的,低头忙的不亦乐乎。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只是‘嗯’了一下。他们以为是唐老三进来拿货。见到两个彪形大汉突兀地立在面前,这才警觉起来,连忙起身。看起来,来人似乎跟梁润初认识。只见润初朝泽柱和唐老三挥了挥手,两个人一声不吭地退了出去。

 

大约过了三四天吧。有天夜里,梁府对面的孙家竹棚边,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像是刀劈毛竹那般的声音。临近的狗,有一搭无一搭的呼应着叫了几声。阴沉沉的天气,刚下了场小雨。正是‘春眠不觉晓’的时令,河道里桥头上阒无人声的,正在做青春大梦的人们,翻了个身子,咂吧咂吧嘴巴,又蒙头大睡。

 

片刻功夫,街面上又传来狗叫,这回,叫声激烈了许多。紧接着,有人在敲梁府的大门。声音不大,但很急迫。泽柱的厢房离大门最近,便披上衣服,点起蜡烛,一瘸一拐的前来应门。

 

浑身是血的刘秃子刘大水跌坐在大门外的石阶上。梁润泰梁润初几个都来到堂屋里。灯光下,刘秃子的秃脑袋发亮,可脸色惨白,鼻息微软,上气不接下气的,像是不行的样子。润初拿剪刀剪开他的上衣,左肩胛上有一个枪眼,乌黑的血,还一个劲地往外渗。

 

“赶紧止血!”润初说。脸色也变的惨白,又侧过头去,像是要作呕的样子。看上去他见不得血。梁润泰凑上前看了看,帮着泽柱把伤口包扎紧,想了想,吩咐在身边掌灯的梁三才:“赶快到对面竹棚去,要他们装备一条乌蓬船,这个天气,焦湖上倒还平静,有两到三个时辰,天放亮之前就能赶到巢城,那里有西医院。枪子儿还在身子里。得快!”

 

梁润初怕见血,梁泽柱腿脚不灵便,深更半夜的,不便跑到街上去叫醒唐老三,只有梁三才可以差遣。三才起先也不太乐意,这种事情,既辛苦又危险,出力不讨好。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梁三才也没有推搪的理由。只得怏怏地接过梁润泰手中的两块大洋,悻悻地陪着孙老二家那个撑船的,把中了枪的刘秃子从水路打发走。“安顿好了,没什么大事,你就赶紧的回来,”东家一再叮嘱梁三才。

 

小琪关上大门,神色仍然有些紧张。“好像刚才听到枪声,还以为是谁家在放鞭炮,”琪姑娘打着哈欠说,又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赶忙用手捂在嘴巴上,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个时候,这个刘秃子怎么突然过来了?”梁润泰有些忧心忡忡地,仿佛是在问自己。“他们不是往北边走了吗?难道,又打回来啦?是官府闻出了什么气味,赶过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做了他?”梁润泰挠了挠头皮,看了看润初。见润初脸色还是惨白,抿着嘴巴不说话,便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也不对呀,官府拿人,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动手,犯不着这么偷鸡摸狗的。那么……”梁润泰欲言又止,见润初在八仙桌边坐下,便也在他的斜对角的椅子上坐下来。

 

梁润初终于恢复了平静,依然不动声色的样子。小琪姑娘打来一盆热水,让几个男人洗了手。见泽柱忙的头发都乱了,额头上沁出汗水,很可能那是给吓出来急出来的冷汗。便又去换了一条热毛巾,悄悄地递给泽柱。若是东家和五爷不在场,说不定琪姑娘就会自个儿上前去给他擦汗的。琪姑娘心里是在这么想。递上热毛巾时,满眼都是爱怜地拿眼看着泽柱。可那木讷的瘸子,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更不会领她这份人情。

 

大先生是在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才过来的。据他所述,夜间他也没睡好。桥头上那么闹腾,鸡飞狗跳的,怎么能叫人安生入睡。他如此解释。“看来你是没跟我实话实说,”梁润泰打断了大先生企图撇清干系的自言自语,“也不打算跟我交底。唔?”

 

大先生笑了,见身边就他两人,便凑过脑袋,问,“事情做的不利索。五爷的意思呢?”

 

“老五,哼!口风紧着吶。不过哇,有些事情,我这个老朽还是给蒙在鼓里为好。是不是,啊?”

 

两人都笑了。泽柱从账房的厢屋里伸出脑袋,又静悄悄地缩回去,算是打了招呼。润初一边扣着衣襟个纽襻,一边迈着碎步走过来。

 

“后院的李子树,应该开花了吧?”大先生似乎是在没话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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