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系列二十七:走向衰亡之十七:刘守光占领幽州与昭宣帝禅位朱全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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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祐三年即公元906年九月中旬,汴帅朱全忠率军进攻燕帅刘仁恭的沧州,刘仁恭率军救援,但出战屡败,只好向河东求救,河东主帅李克用决定召幽州的兵马共同进攻朱全忠的潞州,刘仁恭于是派都指挥使李溥带兵三万前往晋阳,李克用则派部将周德威和李嗣昭带兵和他们一道共同攻打潞州。

同时,夏州向朱全忠告急。十月十八(戊戌),朱全忠派匡国节度使刘知俊及其部将廉怀英带兵救援。进攻夏州的静难(邠宁)节度使杨崇本率领凤翔、泾原、鄜延、秦陇等六镇的五万兵马进驻美原。刘知俊等人率军出击,结果杨崇本惨败,只好逃归邠州。

武贞(澧朗)节度使雷彦威屡次入寇荆南,留后贺瑰闭城自守。朱全忠以为贺瑰胆怯,便让颍州防御使高季昌代替他,又派驾前指挥使倪可福带兵五千卫戍荆南以防备吴、蜀的兵马。朗州兵只好退去。

十一月初,刘知俊和康怀贞乘胜攻打鄜、延等五州,全都攻下了。朝廷于是加刘知俊为同平章事,任命康怀贞为保义节度使。西军自此一蹶不振。

同时,忠国军节度使兼湖州刺史高彦去世,他儿子高澧接任自称留后。

十一月二十七(丙子),朝廷撤销牛羊司。御厨肉由河南府供进,所有进献朝廷的牛羊都交付河南府收管。

十二月初七(乙酉),浙帅钱镠上表向朝廷推荐行军司马王景仁。昭宣帝李柷于是下诏让王景仁领宁国节度使。王景仁即原淮南下属的宣歙观察使兼检校司徒王茂章。因为他背叛淮帅杨渥,以宣州投降钱镠,所以钱镠有此奏请。淮南人接着也假装署任为王茂章为金紫光禄大夫和检校太保。

同时,朱全忠分出步骑数万,让行军司马李周彝率领自河阳去救援潞州。

十二月十一(己丑),朱全忠上奏,说文武两班在一、五、九上朝那天,元帅府将在两廊提供膳食。昭宣帝下敕说:“百官入朝时,按惯例朝廷在两廊赐给膳食。自从迁都之后,有司部门无法提供。元帅梁王要重整大纲,恢复常例,使得文武班列更加显得优隆。必须赐诏书赞誉。”

十二月二十六(甲辰),朝廷将河阳节度副使孙乘贬为崖州司户,很快又赐他自尽(史书没说原因,而孙乘的事也就在这时出现一次)。

闰十二月初一(己酉),福建百姓和僧道来到宫阙,请求为节度使王审知立德政碑,昭宣帝答应了。

闰十二月十七(乙丑),朝廷撤销华州镇国节度观察处置等使,以及兴德府名,恢复华州刺史的地位,让节度使出任本州防御使,仍然隶属同州,成为支郡,管辖华、商两州的诸县,先前升格的赤,次畿县也都撤销,并恢复旧名。西都佑国军作为重镇以来,还都没有属郡,朝廷这时将金州和商州作为佑国军的属郡。京兆府的奉先县本来隶属冯翊,栎阳隶属下邽。此时朝廷将奉先县改隶同州,栎阳改隶华州。

次日,朝廷褫夺西川节度使王建的所有官爵。

闰十二月二十(戊辰),李克用与幽州兵众共同攻打潞州,朱全忠的守将丁会以泽、潞二州投降太原。当初,唐昭宗的噩耗抵达潞州时,昭义节度使丁会率领将士身穿缟素流泪祭悼了很久,所以这时举军投降河东。李克用任命李嗣昭为昭义留后。丁会谒见李克用时哭着说:“并非我力不能守。梁王凌辱唐室,我虽然深受他的提拔之恩,但实在无法忍受他的所作所为,所以前来归命。”李克用厚待于他,让丁会的地位在诸将之上。

闰十二月二十一(己巳),朱全忠命令各路大军整治攻城器具,将要猛攻沧州。三天后,他得知潞州失守,只好在闰十二月二十六(甲戌)放火烧了长芦的军营,撤兵回去。

先前,朱全忠调集河南河北的粮草,通过水陆运输送到大军营前,所以各座军营都堆满了粮草。朱全忠将要撤回时,下令将它们全都焚烧了,烟炎连绵数里。还载着粮草的船只也都被凿沉。沧州守将刘仁恭儿子刘守文派人带信给朱全忠说:“大王因为百姓的缘故,赦免我的罪过,解围而去。这是大王的恩惠。城中数万口人已经几个月没粮食吃了。与其把它们烧成烟灰,沉到江底成为泥土,还希望把剩余的留下拯救百姓。“朱全忠为此留下了几囷粮食,沧州人赖以活命。

闰十二月二十七(乙亥),朝廷将孙乘的弟弟原兴唐府少尹孙秘长久流放爱州,很快也赐他死。这天,洛阳出现罕见的冬季雷震闪电,也下起雨雪。

同时,河东兵进攻泽州,但无法攻克,只好撤退。

也在这期间,吉州刺史彭玕派使者向湖南节度使请降。彭玕本是赤石洞的蛮人酋长,钟传当年任命他为吉州刺史。

天祐四年即公元907年春正月初四(辛巳),朱全忠在贝州休整大军。

淮南节度使兼侍中和东面诸道行营都统弘农郡王杨渥占领江西后,更加骄恣奢侈。他跟节度判官周隐说:“你出卖我和国家,现在又有何面目再相见!”于是杀了他。周隐当时曾憨直地劝杨渥父亲杨行密不要让杨渥嗣位。于是将佐们心里都很不自安。

淮南的黑云都指挥使吕师周与副指挥使綦章带兵驻扎在上高。吕师周和湖南人作战,屡立战功,因此被杨渥忌妒。吕师周怕了,便和綦章商量说:“马公为人宽厚,我只想逃命去投奔他,行吗?”綦章说:“这事使君得自己拿主意。但我舌可断,绝不敢泄漏机密!”吕师周便投奔湖南主帅马殷。綦章也纵容他的妻儿家小逃去。吕师周是扬州人。

杨渥为父亲杨行密服丧时,昼夜酣饮作乐,点燃十围的大蜡烛在夜里击球,一根这么大的蜡烛要费钱数万。有时他单骑出游,随从在路上到处寻找,都不知道他上哪去了。左右牙指挥使张颢和徐温哭着劝谏,杨渥怒道:“你们觉得我没有才干,为何不杀了我自立!”他二人都怕了。杨渥挑选壮士,号称“东院马军”,大肆署任亲信为将吏。他署任的人无不仗势骄横,凌辱和蔑视功臣勋旧。张颢和徐温暗中密谋作乱。杨渥父亲杨行密在世时,有几千亲军驻扎在牙城之内。杨渥将他们迁移到城外,用他们的营地当射场。张颢和徐温因此无所忌惮。

杨渥镇守宣州时,曾命令指挥使朱思勍、范思从、陈璠负责自己的三千亲兵。嗣位后,他召他们回归广陵。张颢和徐温接着派这三将跟从秦裴出击江西。淮南征服江西后,他们顺便留下卫戍洪州(南昌)。张颢和徐温诬告他们谋反,便命令别将陈祐去杀了他们。陈祐走小路倍道兼行,六天就到了洪州。他穿着便服,怀里带着短兵,径直进入秦裴的帐篷,让秦裴大吃一惊。陈祐将实情相告,秦裴于是召朱思勍等人来喝酒。席上陈祐历数朱思勍等人的罪行,将他们拿下杀了。杨渥得知三将已死,更加忌惮张颢和徐温,想要杀了他们。正月初九(丙戍),杨渥在早晨视事,张颢和徐温率领二百牙兵,拔刀直接进入庭中。杨渥问道:“你们想要杀我吗?”他俩说,“不敢。只是要杀了大王左右乱政的随从罢了!”于是历数杨渥十几名亲信的罪行,将他们拉下去,活活用铁棒打死,称作“兵谏”。张颢和徐温稍后也以军法杀了跟他们意见不同的将领们。于是淮南的军政权归他二人,杨渥无法控制。

当初,梁王朱全忠自从弑杀唐昭宗之后,岐、蜀、太原三道连兵牵制,他在关西的势力日益削弱。幸好遇上罗绍威利用汴军屠杀自己的牙军,朱全忠才获得魏博六州。将要接受唐朝禅让时,他又想威临河朔一带,所以再次兴师,兵临幽、沧,希望刘仁恭父子乞求城下之盟,然后就和他们联结,进一步巩固镇州王镕和魏博罗绍威臣服的决心。然而自秋季直到冬季,汴军却无法攻克沧州。后来因为潞州内叛,他只好烧营回归,结果威望大降。梁王担心朝廷内外因此离心,便想尽快接受禅让,用以镇服诸藩。

正月初十(丁亥),梁王在魏州下榻,因病卧床在府中。魏博节度使罗绍威担心梁王袭击他,便去拜谒他说:“如今各地举兵成为大王心病的人,都是以翼戴唐室为名。大王不如早日灭了唐室,好杜绝民众的希望。”罗绍威还表示他日如果梁王受禅,他必定会竭尽六州的租赋帮助完成大礼。梁王虽然没同意,但心里很感激他,于是急忙离开魏州,并于正月二十五(壬寅)回到大梁。当天,他的府第上出现一片祥云。

正月二十七(甲辰),唐昭宣帝李柷派御史大夫薛贻矩到大梁犒劳。薛贻矩请求以臣下礼仪谒见,梁王作揖,让他登上台阶。薛贻矩说:“殿下的功德百姓都记在心里,三灵(天地人)也改卜天命。皇帝正要举行舜、禹的大事,臣怎敢违背!”于是面朝北在厅堂上下拜舞蹈。梁王虽然侧身避开了他,心里还是很感激。薛贻矩回洛阳后,跟昭宣帝说:“元帅已有受禅的意思了!陛下对时事深有体会,应当早日去掉这一重负。”昭宣帝说:“这是我平时的心愿。”于是下诏,定于二月禅位给梁,又派宰相带着书信去劝谕梁王;梁王再次推辞。

河东兵马仍然驻扎在长子,想窥伺泽州。梁王命令保平节度使康怀贞征发京兆和同华的兵马进驻晋州防备他们。

二月,唐朝大臣共同奏请昭宣帝逊位。二月初五(壬子),昭宣帝下诏,让宰相率领百官于本月七日一齐前往元帅府劝进。次日,宰相和百官入宫辞行。梁王派使者入朝,以昭宣帝尚未断表(即拒绝接受辞让的表章)为理由,再次谢绝。于是朝臣和中原藩镇,甚至湖南和岭南也都上笺,劝进的人相继不绝。

三月初六(癸未),梁王任命毫州刺史李思安为北路行军都统,率军三万,会合魏博的兵众,攻掠幽州。

三月十三(庚寅),昭宣帝下诏让薛贻矩再次前往大梁,解释他禅位的决心,又下诏让礼部尚书苏循带着百官劝进的信笺前往大梁。

同时,镇海和镇东节度使吴王钱镠派儿子钱传鐐和钱传瓘带兵到温州讨伐不久前占领温州的卢佶。

三月二十七(甲辰),唐昭宣帝降御札禅位给梁。诏书说:

“敕宰臣文武百辟,藩岳庶尹,明听朕言。夫大宝之尊,神器之重,傥非德充宇宙,功济黔黎,著重华纳麓之功,彰文命导川之绩,允熙帝载,克代天工,则何以统御万邦,照临八极。元帅梁王,龙颜瑞质,玉理奇文,以英谋睿武定寰瀛,以厚泽深仁抚华夏。神功至德,绝后光前,缇油罕纪其鸿勋,讴诵显归于至化。二十年之功业,亿兆众之推崇,迩无异言,远无异望。朕惟王圣德,光被八纮,宜顺玄穹,膺兹宝命。况天文符瑞,杂沓宣明,虞夏昌期,显于图箓。万机不可以久旷,天命不可以久违,神祇叶心,归于有德。朕敬以天下,传禅圣君,退居旧藩,以备三恪。今敕宰臣张文蔚、杨涉等率文武百僚,备法驾奉迎梁朝,勉厉肃恭,尊戴明主。冲人释兹重负,永为虞宾,获奉新朝,庆泰兼极。中外列辟,宜体朕怀。”

次日,他任命中书侍郎兼平章事(通鉴作摄中书令)张文蔚为册礼使,礼部尚书苏循为副使;中书侍郎兼平章事杨涉(通鉴作摄侍中)为押传国宝使,翰林学士兼中书舍人张策为副使;御史大夫薛贻矩为押金宝使,尚书左丞赵光逢为副使。三月二十九(丙午,《旧唐书》误作甲午),张文蔚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大梁。

杨涉的儿子直史馆杨凝式跟杨涉说:“大人身为唐朝宰相,而国家一至于此,不能说是毫无过错,更何况手持天子的御玺绶带去授予他人。即使保住了富贵,却对千秋万代如何交待!何不推辞!”杨涉大惊失色地说:“你要夷灭我们的家族吗!”为此好几天都神色不宁。

张策是郭煌人,赵光逢是唐懿宗时宰相赵隐的儿子。

卢龙节度使刘仁恭骄恣奢侈,贪婪残暴,常担心幽州城池不够坚固,又在大安山修筑馆舍,说:“这山四面都是悬崖绝壁,能以少制众。”馆舍的楼宇壮丽辉煌,可以跟帝王宫殿相比。他还精选美女充实其中。刘仁恭和方士提炼丹药,寻求不死。他对境内横征暴敛,然后将财宝埋在山颠。他甚至让民间用泥土当钱,又禁止江南的茶商入境,自己派人在山中采摘草木为茶,然后强迫百姓购买。

刘仁恭有个爱妾罗氏,他儿子刘守光和她私通。刘仁恭杖打刘守光,呵斥了他,不把他当作儿子看待。汴将李思安带兵进入幽州境内时,将经过的村庄都焚毁殆尽。夏四月初三(己酉),李思安直抵幽州城下。刘仁恭这时还在大安山,城中毫无防备,几乎失守。幸亏刘守光从外头带兵进城,登上城墙拒守;还出兵与李思安作战,打退了李思安。刘守光于是自称节度使,命令部将李小喜和元行钦带兵攻打大安山。刘仁恭派兵拒战,但被李小喜打败。李小喜俘虏了刘仁恭,把他带回幽州。刘守光将他囚禁在另外的房间(《新唐书》把这事放在三月)。刘守光还将自己平时讨厌的刘仁恭将佐和左右随从全都杀了。

刘仁恭手下的银胡都指挥使王思同率领所部兵马三千,山后八军巡检使李承约率领所部兵马二千,先后逃奔河东。刘守光弟弟刘守奇逃奔契丹,但没多久也投奔河东。河东节度使晋王李克用任命李承约为匡霸指挥使,王思同为飞腾指挥使。王思同的母亲是刘仁恭的女儿。

四月初四(庚戌),梁王首次登御金祥殿,接受百官称臣,下书时也开始称教令,并自称寡人。次日,他下令所有的信笺、表章、簿册、户籍都去掉唐的年号,只称某月某日而已。四月初十(丙辰),张文蔚等人来到大梁。

再说,卢佶听说钱传鐐等人要来,便派水军到青澳抵御。钱传瓘说:“卢佶的精兵全在这里,不能跟他们交战。”于是自安固舍弃舟船,走小路去袭击温州。四月十二(戊午),温州守军溃散,浙军生擒卢佶后把他杀了。吴王钱镠于是任命都监使吴璋为温州制置使,命令钱传瓘等人移兵到处州讨伐卢佶的兄长卢约。

四月十六(壬戌),梁王朱全忠更名为朱晃。梁王兄长朱全昱听说梁王将要即帝位,跟他说:“朱三,你真能当天子吗!”

四月十八(甲子),张文蔚和杨涉乘坐辂车自上源驿跟从册命的车辆到金祥殿,朝廷诸司各自预备仪卫卤簿(即仪仗)在前引导,百官跟在后头。到了金祥殿前,他们陈列为数排。梁王披上龙袍衮服,戴上皇冠旒冕,正式即皇帝位,成为史上的后梁太祖。张文蔚和苏循捧着册书,登上大殿进献,并宣读册书。杨涉、张策、薛贻矩、赵光逢依次捧着宝玺等登上大殿。

昭宣帝的册书说:“皇帝若曰:咨尔天下兵马元帅、相国总百揆梁王,朕每观上古之书,以尧舜为始者,盖以禅让之典垂于无穷。故封泰山,禅梁父,略可道者七十二君,则知天下至公,非一姓独有。自古明王圣帝,焦思劳神,惴若纳隍,坐以待旦,莫不居之则兢畏,去之则逸安。且轩辕非不明,放勋非不圣,尚欲游于姑射,休彼大庭。矧乎历数寻终,期运久谢,属于孤藐,统御万方者哉!况自懿祖之后,嬖幸乱朝,祸起有阶,政渐无象。天纲幅裂,海水横流,四纪于兹,群生无庇。洎乎丧乱,谁其底绥。洎于小子,粤以幼年,继兹衰绪。岂兹冲昧,能守洪基?惟王明圣在躬,体于上哲。奋扬神武,戡定区夏,大功二十,光著册书。北越阴山,南逾瘴海,东至碣石,西暨流沙,怀生之伦,罔不悦附。矧予寡昧,危而获存。今则上察天文,下观人愿,是土德终极之际,乃金行兆应之辰。况十载之间,彗星三见,布新除旧,厥有明征,讴歌所归,属在睿德。今遣持节、银青光禄大夫、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文蔚等,奉皇帝宝绶,敬逊于位。于戏!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天禄永终。王其祗显大礼,享兹万国,以肃膺天命。”

册书的大意是:“致天下兵马元帅、相国总百揆梁王:朕每观上古的书籍,从尧舜开始,都是靠禅让名垂千古。所以封禅泰山和梁父,令人称道的有七十二君主。因此知道天下至公,并非一姓独有。自古以来的明王圣帝,无不苦心劳神,担惊受怕,坐以待旦;身居大位则战兢畏惧,一旦离去则安逸快乐。况且轩辕(皇帝)并非不明,放勋(唐尧)并非不圣,但他们还愿意到姑射游玩,在大庭休闲;更何况历数即将终结,期运早已萎谢,身属孤单藐小,却还在统御万方的帝王!自懿祖(唐懿宗)之后,嬖幸扰乱朝廷,祸端起于龙阶,朝政逐渐毫无气象;以致天纲幅裂,海水横流,至今已达四十个年头,百姓无人庇护。自从丧乱以来,谁能给天下带来安宁?至于小子(昭宣帝谦称自己),幼年时就继承这衰弱的皇位。岂能靠朕的年幼和愚昧,守住这宏伟的基业?惟有梁王明圣在身,体察上哲;奋扬神武,平定寰宇;大功二十,光著册书;北越阴山,南逾瘴海,东至碣石,西达流沙;只要是心怀生存的人伦,无不愉悦归附于他;更何况朕的孤寡暗昧,危而获存。如今上察天文,下观人愿,正是土德终极之际,也是金行对应之辰。况且十年之间,彗星出现三次。布新除旧,并不缺乏明证;讴歌所归,应当属于睿德。今天派遣持节、银青光禄大夫、守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文蔚等人,奉着皇帝的宝玺和绶带,敬逊于位。于戏!上天的历数在你身上,希望梁王答允执掌大权,天禄永终。梁王请接受大礼,享受这万国的拥戴,以此敬受天命。”

至此,历时将近三百年的唐朝宣告结束。

《旧唐书》的史臣评论说:“悲哉!土德的皇运将亡时,五常殆尽,百怪呈现;天下被瓜分,皇图遭瓦解。昭宗皇帝英睿奋发,为王室的衰败无比愤慨,旁求奇异雄杰的人才,想要拯救沦丧的国运。然而世途多难,忠义俱亡。用最高的爵位等待贤豪,竭珍奇的宝藏托付心腹,然而即使给予国士的待遇,他也没能得到能够托孤的贤能。豢养丰厚而猪犬转为狰狞,肉食饱肚而虎狼更加残暴。五侯九伯,无非都是问鼎之徒;四岳十连,全部皆是无君之辈。虽萧墙之内的大臣扼腕悲叹,岩廊之下的辅佐痛心疾首,然而他们也只能空怀毁家的悲哀,哪有拯救丧邦灾祸的能力?当扶风西幸和洛邑东迁时,犹如将珍珠寄存在盗跖的门下,将大水储藏在江河的上游;往而不返,还有什么好说的!至于川竭山崩,古今同叹;虎争龙战,兴替无常。即使撬开钱箱的强盗不仁不义,他们攫取金子却也有一套手段。曹操请刑于椒壶,是为了掩盖他的阴谋;司马昭拒命于凌云,是因为被魏帝讨伐而陷入困窘。知道自己的劣迹,总能找到些借口。而朱全忠的所作所行,几乎算是残忍。何况自被劫岐阳到迁都洛阳,天子早已非常孤独。在凤翔时六军都是秦人,在洛阳时四面全是汴卒。皇帝犹如寄人篱下,纤细的事情都要受到猜疑。朱全忠迎回銮舆,还没到京师,就能听到杀人的刀声。在南面拥立嗣君,却在中宫杀害母后。黄门宦官和禁卫军旅全被歼灭,宗室亲王和衣冠士族也都被杀害。他又掩耳盗铃,嫁祸于人。为何九六之数和天人之道如此穷尽?目击这场祸乱,说起都让人伤心。唐哀帝(即昭宣帝)那时,政权都掌握在凶残手里。即使拜揖禅让的诏令,类似于山阳;然而凌辱逼迫的威权,却超过侯景(逼死梁武帝南梁叛臣)。人世的正道逐渐菲薄,阴间的冥福难以祈求。用这样的方式接受禅让,(后梁)如何能够延续永恒!”

《旧唐书》赞曰:勋华受命,揖让告终。逆取顺守,仁道已穷。暴则短祚,义则延洪。虞宾之祸,非止一宗。

《新唐书》赞曰:自古亡国,未必皆愚庸暴虐之君也。其祸乱之来有渐积,及其大势巳去,适丁斯时,故虽有智勇,有不能为者矣,可谓真不幸也,昭宗是已。昭宗为人明隽,初亦有志于兴复,而外患已成,内无贤佐,颇亦慨然思得非常之材,而用匪其人,徒以益乱。自唐之亡也,其遗毒余酷,更五代五十余年,至于天下分裂,大坏极乱而后止。迹其祸乱,其渐积岂一朝一夕哉!  

本系列在此已告完成。要想知道后梁太祖和其他藩镇后来的事,请看下个系列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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