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范城隍(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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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翻滚狂风大作,已到了飞沙走石的程度。岗下有老者惊呼:"龙行云却无雨,这是妖怪!"众人一听四散奔逃,顷刻间小岗之下没人了。
庙里三人面色凝重,绝尘道:"异鬼倾巢而出,劫难来了。"庙外的仪仗队和鼓乐手聚在一起,奋力抓住手中被吹的东倒西歪的家什,赵平三人也是站立不稳,六爷跑到大殿门口喊了一声:东厢房!那三人心领神会,冲进屋内。屋里的高原和田村等四人也被外面的情景吓傻了,四个脑袋凑到窗前,掀开窗栅向外观瞧,赵平等人进去毫不费力就把四个人捆了扔到屋角,嘴里塞上抹布碎布,四个特务就消停了。
安排好特务六爷转身对阿文道:"太太,神仙再不出来我们可扛不住了。"阿文也奇怪师傅怎么还没现身,六爷请的罗汉也默不吭声,刚才一道金光明明已经进了庙了。两口子手足无措,绝尘却安定自然:"大伯婶婶,看来今日不以命相搏便成不了事,我等必须用血光赎罪,不见鲜血神仙下不来呀。"六爷一听还得见血,马上想起来斩鸡头割手指,冲东厢房喊道:"赵平!拿刀来!"赵平三人听六爷要刀,以为殿中出事,拔出随身携带匕首跑向大殿。阿文问六爷:"老爷,要刀做什么,对付鬼魅魍魉刀可用不上。"六爷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告诉阿文自己要割破手指滴血赎罪。
赵平三人跑进殿内,四下查看没有旁人,递给六爷一把匕首,又都掏出身上的手枪守住殿门。阿文跑出殿外让仪仗鼓乐赶紧下岗奔温家屯躲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众人下岗逃命不表,绝尘对六爷道:"大伯可别闹了,你那点血留着吧。"阿文回到殿内要关殿门,绝尘伸手拦住:"各位叔伯婶婶,你们快快暂避于神台之后,我有袈裟护身它们害不了我,待神佛现身咱们就不怕了。"大家都不敢不从,屋外的黑云越压越低,云中隐约有黑影晃动,人人都明白有妖怪来了,赵平等三人是凡胎没有修炼,挡在外头也是白给,六爷没法术,这城隍职位还是虚的,阿文倒是没躲,鬼魅虽然不服她管但也有些手段制服,这样一来大殿门口只剩绝尘和阿文,六爷从神台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瞧前面的动静,还嘱咐三个愣头青不要开枪,妖魔不怕火器,老疙瘩最先应了一声,这个他懂。
黑云盖满小岗,云头按下阴风阵阵,绝尘立于风中,大红袈裟被风吹的鼓起,把殿门遮住一半。阿文站在绝尘身后说道:"一会若强敌至我有妖兵敌之,你不可用强,也避上一避。"绝尘没有搭茬,双目炯炯注视前方,正此时乌云之中走出一位老者,日本装束,见绝尘身上袈裟红光耀眼,抬起衣袖遮下眼睛:"小和尚,关东境内佛法已死,正值改朝换代之际,此城隍庙早已归属大和,任何人图谋不轨都是妄想,某念你尚幼,还是早早还俗尽享人世欢愉岂不美哉。"来者劝绝尘离开,还贬损了一番,绝尘微微一笑:"异域邪鬼,胆敢玷污我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尔等若迷途知返速速离去,小僧结善缘在佛祖跟前美言几句,洗刷尔等罪孽,自古邪不胜正,鬼魅魍魉也想执掌乾坤,这个梦做的不合时宜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那老者显然也没什么耐心,一抖袍袖变了脸色,露出青面獠牙,怪叫一声隐入云内。六爷躲在后面观看,心说绝尘虽小口气不小,斥的对手哑口无言,看样是羞愧难当跑了。刚想跨步转出神台,忽然门外的乌云炸裂,里面弹射出无数鬼怪,容貌丑陋,一窝蜂的涌向绝尘,一转眼把殿门掩个密不透风,六爷一瞧完了,别说这帮厉鬼撕咬,那股子味就熏死了。阿文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手早早发难,想唤些草仙出来帮忙也来不及了,一团黑雾将绝尘团团围住,眼瞅着黑雾收缩这孩子就完了。正此间红光崩现,黑雾当中炸开一团赤色,一股子烧焦皮肉的味道充斥殿内,六爷顾不了许多跑到大殿门口,双手扶住绝尘,阿文也上前两步,上下打量看有无损伤。
绝尘的袈裟仅剩几片挂在身上,孩子七窍有血渗出,人已几近昏迷,六爷两口子对了下眼神,大事不好。绝尘好像有话要说,一张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一软倒了下去。六爷托住绝尘躺在地上,捶打前胸摸索后背,阿文摸了摸绝尘的手腕,低声道:"走了。"走了??就这么一下就走了?六爷哪肯相信,摇晃几下没有反应,有澔父子就这么走了,天理何在,罗汉爷你怎么还不现身!六爷哭天喊地咒骂神佛,阿文道:"老爷,你我犯下的业债连累了有澔一家,这片地基本是有澔家传,因管理不周酿成大祸,他们爷俩的债清了,该咱们两口子了。"原来上天还有惩处,六爷舍得自己这条命,但绝尘那么小何辜之有,要取就取自己老命,怎么就不放过这孩子呢。

六爷蹲那哀叹,阿文却已立于门前催动咒语,只见小岗之上徒生了众多毒蛇,老鼠,狐狸,刺猬和黄鼠狼,老妈子站在院子当中,身穿法衣,手拿追魂鼓不停的摇晃,鼓声越急生灵越多,十几分钟光景房前屋后墙头砖缝尽是狐黄长蟒灰,黑压压的一片。阿文的仙兵到了,六爷起身站到阿文身旁,挂的那串佛珠啪啪做响,阿文转头看了眼佛珠,嘴角带笑:"老爷,你这珠子还真是佛祖所传,一会定会派上用场。"有什么用场六爷也不知道,假若鬼魅再来舍出这身肉也要守住殿门保住盘子,这场法事必定做成,二位神仙如果还不出手相帮那就是等咱们两口子血溅大殿,债还完了才肯现身,那也值了。
绝尘灭了一团外鬼,肯定还有二番重来,六爷和阿文严阵以待,老妈子在院子里继续召集草仙,众仙兵已经蔓延至小岗之下无边无沿。老疙瘩在神台后看的真切,知道鬼魅了得,慢慢走至六爷身边:"爷,这么多鬼怪实难应付,我带着令牌呢。"哎,老疙瘩提醒了六爷,老疙瘩那虎贲中郎令可招阴兵,这事怎么给忘了。六爷大喜,也顾不得老疙瘩会折寿十年,忙让他取下令牌,说假如胡大元帅抵挡不住你就招地府阴兵助阵,那咱们可操着了。阿文一听立刻制止,说招阴兵只可夜晚,得有云有月,虽然眼下天色漆黑也不算夜晚,若强行召唤施法人必成冥鬼当场毙命,这事万万使不得。
六爷让老疙瘩退后,说话间又有大片乌云袭来,乌云低垂所经之处惨叫一片,大约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乌云再次散去,地面上尸横片野,众草仙非死既伤血流成河,老妈子倒在地上奄奄一息,阿文走过去抱起老妈子放在大殿一角,又默念经文超度阵亡众仙。这一阵虽然击退了异鬼,己方也伤亡殆尽,二神重伤已施展不出法力,况且也不能再谴胡家兵马出阵,这么多条性命偿还不起呀。
殿门口只剩六爷和阿文,两口子手拉着手并不畏惧,下次鬼魅再来就舍身取义,换得神仙临凡也是值了。六爷道:"太太,今日你我了了这桩公案,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咱们夫妻生上一窝孩子,相伴到老岂不美哉。"阿文头靠在六爷肩膀:"孩子你又不会带,尽教些纨绔招法,生那么多岂不是整日里惹是生非。"六爷笑道:"看太太说的,今日起我弃恶从善读五经学六律,孩子我管错不了您哪。"生死一线两口子还有说有笑,看样这条命是真不想要了。空中一个炸雷,天好像开了口子,噼里啪啦掉落无数鬼影,鬼影落在地上组成方阵,绵延数里,两口子一看大限到了,单凭自己这点力量抵挡不住,话说回来罗汉爷和蛟龙尚未现身,己方言败为时尚早。
六爷掸了掸八卦仙衣上的褶皱,又捻了捻佛珠:"太太,瞧我的了,这身行头不能白穿,昔诸葛亮筑法台巧借东风,今范有贤着仙衣大破鬼兵。"言罢抬腿出殿门,口中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真应景,可不是空城吗。鬼兵排列整齐,衣甲似元朝兵丁,最前列走出两员鬼将军,其中一个道:"对面奉天城主,速速离开此地,我主有令不愿伤害城主性命,其他人等尽杀无赦,请吧。"鬼兵阵中闪出一条人胡同,单等六爷通过逃生,六爷哈哈大笑:"你大爷的,你们这帮孙子在我地面还敢口出狂言,信不信我把你们人人斩尽个个杀绝,看见我这披挂没有,祖上所传,就你们这帮小鬼儿挨着死碰着亡,不服可以试试,过来呀。"
六爷口舌如簧想吓退鬼兵,鬼将军也有些忌惮,可箭已在弦俩小子把心一横退入本阵,大喝一声,鬼兵聚拢排山倒海般涌向 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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