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月前的一个傍晚,晚饭后我们照例出门散步。刚到车库边,老婆扯了扯我的衣袖然后指着车库门那边要我看,说车库门上方的照明灯旁边有鸟做了一个窝。我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灯的右边果然有一个鸟窝,四周是又大又密的青藤叶子,不注意还真看不出来呢。
二楼上最靠近车库的,是儿子的睡房。老婆说小鸟一早就叽喳叽喳直叫唤,很影响儿子睡觉,要我想个法把鸟轰走。正在说,一只鸟飞回来了,是周围常见的品种,个头比麻雀大一点,背上翅膀的毛像麻雀一样是土褐色,只有下面肚子是桔黄的颜色。小鸟看起来挺机灵的,我说算了吧,有鸟来做窩,说明我们家平安和气。我说以前在国内时,家在农村的大姨家建好新房后都希望有燕子来筑巢,喜燕带来好运。我半真半忽悠的几句打消了她轰鸟的念头,此后小鸟照常飞来飞去,丝毫没察觉到被轰的厄运差一点就落在头上了。
几周后一天下班回家,刚出车门就看见一只鸟飞回鸟窝,嘴巴上好像还叼着一小块东西。小鸟没进鸟窝,而是站在灯罩上,伸长了脖颈低头凑近鸟窝,好像在给里面什么喂食。因为鸟窝在高处,窝里面没法看到,想来是有小鸟了。
下一次注意到鸟妈鸟爸喂食是几周以后了。两周前的一个早晨,上班从前门走到车库时,正好看见一只鸟飞离鸟窝,然后停留在隔壁的房顶上。看大小这只鸟是一只成鸟,但体形精瘦,可能是一只公鸟。公鸟刚飞走,另一只鸟从街对面的房顶上扑扑扑飞过来,停在车库灯罩上。这只鸟肥胖多了,可能是母鸟,其实是母是公也分辨不出来,只是我的一种揣测罢了。母鸟刚站稳,鸟窝里冒出来几个大张着嘴巴的小鸟脑袋,两个在窝边,一个靠里。小鸟张开嘴巴的同时,还在叫唤,好像是在说我先来我先来。小鸟的嘴巴出乎意料的大,好像比母鸟小不了多少,因为当时急着去上班,没去细想小鸟究竟有多大了。
下午下班回家,看到一只半大的小鸟在房子侧面的硬地上,看毛色像车库门上方那一家的。小鸟看见我走近,扑腾着翅膀,但就是飞不起来。仔细看这只鸟,小鸟全身羽毛都长齐了,就是尾巴偏短,有点影响平衡,可能就是小鸟光扑腾但飞不起来的原因。我有一种感觉,觉得小鸟和我们家车库的鸟窝有点关系,就掏出手机给小鸟拍了几张。小鸟很怕人,一直在扑腾着翅膀,最后钻过隔壁木板栅栏缝隙后进了邻居的后院。小鸟不见踪影后,我转过身来回自家车库门查看,上面的鸟窝很安静,既看不到鸟妈鸟爸,也没有小鸟的叫声。用手拍打车库门,弄出的响动不小,但上边鸟窝还是没动静。有些奇怪,但当时没时间多想,家里头还有事情要忙。
晚饭后出去散步,车库那边鸟窝还是很安静,鸟妈鸟爸和小鸟都无影无踪。散步完回来时,鸟窝周围还是沒有动静。看来幼鸟们像下午在地上看到的那只小鸟一样,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全都离巢飞走了。没想到它们长得这么快,几周之内就长大到可以独立生活了。幼鸟们离窝后,鸟妈鸟爸俩也没再回来,当初辛辛苦苦做的鸟窝,好像就是为养育幼鸟而建的一个暂时的家。
本来以为故事到此就完了。几天前,公司几个老中凑在一起吃午饭时闲聊起夏天到了后,房前屋后各种小动物弄出来的麻烦。我顺便说起了车库这窝小鸟,说幼鸟长大离窝后,鸟爸妈也飞走不回来了。这时几人中有‘教授’之称的那位老兄又开始了通常的说教,说那不见得是消极的一件事,说不定还是人类未来家庭形态的一个方向耶。接着开始了长篇大论,说过去中国是大家庭四世同堂,后来过渡到祖孙三代生活在一起,而现在是儿女成家后自立门户单独过了。你看人家西人早就是儿女十八九岁成人后,就离家自己养活自己了,唯一不同的是老夫老妻还在一起。现在中老年的离婚率这么高,哪一天社会说不定到了那个程度,儿女长大成人后父母尽完哺养的义务,家可能真的就不再需要了。大家就像车库上那窝鸟一样,各过各的,重新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
听了‘教授’的高论,哄闹中有人建议他写成论文发表,但像他以往的奇谈怪论一样,这个高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