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三:庄宗复唐之十五:后唐名臣郭崇韬之冤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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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光三年即公元925年十二月十七(丙子),后唐庄宗李存勖派大军消灭前蜀后,任命太原尹孟知祥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并催促他赶赴洛阳。闰十二月底,孟知祥离开洛阳前往成都后,庄宗在宦官的挑拨下,又派衣甲库使马彦珪飞马前往成都,观察伐蜀副帅郭崇韬的动向,随时要杀了他。

同光四年(天成元年)即公元926年春正月初一(戊午),庄宗因为契丹入寇渤海而不接受朝贺。

正月初三(庚申),伐蜀主帅魏王李继岌派转运应接使李继严和西川管内招抚使李严护送被废的前蜀帝王衍及其宗室和百官数千人前往洛阳。

正月初五(壬戌),庄宗下诏,说因去年灾荒严重,物价飞涨,所以自本月三日起他将避免在正殿上朝,还减少御膳,撤去鼓乐,以回答天谴。所有去年遭受水灾的州县,秋夏税赋全部蠲免;自壬午年(922)以前拖欠的残税及各色课税,已有敕命蠲免的,如得知各地还在征收,必须让租庸司务必按照先前敕令处理。所有京畿内的民户,如有囤积粮食的,一律下令拿出减价出售;如不遵守执行,将强迫检核搜查。西川王衍父子及伪署的将相官吏,除已经行刑和判罪的之外,一律予以释放。天下在押囚徒,除十恶五逆、官典犯赃、屠牛毁钱、放火劫舍、持刀杀人,依照平常法律不予赦免宽宥的之外,理应判处极刑的,递降一等;其余罪犯也全都减罪降等;军队逃兵也一并赦免。

河中节度使兼尚书令李继麟,被宫里的优伶和宦官对他无休止的索求搞得很苦。他仗恃自己是庄宗的故旧,并且有功,还得到庄宗的厚待,因此拒绝不给。大军征蜀期间,李继麟在阅兵时,让他儿子李令德带兵随从。宠伶景进和宦官们在庄宗面前大讲他的坏话,说:“李继麟听说朝廷发动大军,以为是去讨伐自己,所以非常惊惧,想靠阅兵进行自卫。”又说:“郭崇韬之所以胆敢在西蜀专横跋扈,就是因为他和河中暗中连谋,内外相应。”李继麟得知后非常恐惧,便想只身入朝,好辨明自己。他的亲信想劝止他,李继麟说:“郭侍中功高于我。如今局势将要转危,我必须去见主上,当面陈诉我的至诚。那样进谗的人就要获罪了。”

正月初六(癸亥),李继麟到洛阳入朝。同一天,诸州上言,因为去年十月的地震,请朝廷准许他们召集僧侣道士搞起消灾的道场。

正月初六,马彦珪抵达成都。魏王李继岌决定在正月十二日离开成都,奔赴宫阙。诸军部署已定,魏王让都统参军任圜代理留后事务,等待孟知祥的到来。同时,马彦珪将皇后的教令出示给李继岌。李继岌说:“大军即将出发,他也没有任何挑衅事端,怎能做出如此对不起良心的事!你们千万不要再多说了。”他的近侍宦官李从袭等人哭着说:“圣上既然有了口敕,大王如果不肯执行,万一被郭崇韬得知,中途发动事变,那就更没救了。”李继岌说:“主上没有诏书,怎能光凭皇后的教令,就去诛杀招讨使?这样做能行吗?”李从袭他们又花言巧语地编排事端挑拨离间,相继陈述祸福利害。李继岌不得已,只好听从了。

正月初七(甲子)一早,李从袭以李继岌的名义召郭崇韬议事。李继岌登上城楼避开这场面。郭崇韬刚登上台阶,李继岌的随从李环就用棍子打碎他的脑袋,并杀了他儿子郭廷诲和郭廷信。

郭崇韬字安时,是代州雁门人,父亲叫郭宏正。郭崇韬最初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弟弟李克修的帐下亲信。李克修镇守昭义(上党)时,郭崇韬累次掌管军州事务,以清廉干练著称。李克修去世后,李克用任命他为典谒出使凤翔,结果让李克用很满意,因此署任他为教练使。郭崇韬临事机敏,应对称旨。李克用儿子李存勖嗣位成为晋王后,尤其器重他。天祐十四年(917),晋王任用他为中门副使,与孟知祥和李绍宏共同参知机要。很快李绍宏出任幽州留后,孟知祥恳切请求辞去要职。先前,中门使吴珙和张虔厚因忠诚反而获罪,所以孟知祥怕了,便请求到朝外任职,他妻子璚华公主也哭着向贞简太后请求。晋王跟孟知祥说:“你要避位让路,应当举荐替代的人选。”孟知祥因而举荐郭崇韬。晋王于是署任孟知祥为太原军在城都虞候。自此之后郭崇韬专人掌管机务,晋王经历的艰难和战伐,他无不参与。

天祐十八年,他跟从晋王出征镇州叛将张文礼。契丹主率众到了新乐,晋军大为恐惧,将领们都请求退还魏州。晋王犹豫不决。郭崇韬说:“阿保机(即契丹主安巴坚)只是被王都骗诱,为贪图财利而来,并非为敦睦邻好。如果他们的前锋稍有挫折,他们必定遁逃无疑。何况我们刚打败汴寇,威振北部;乘胜驱攘胡虏,必定无往不捷!况且事情的成败,也自有天命。”晋王听从了他,晋军果然告捷。翌年,晋将李存审收复镇州,晋王派郭崇韬去检查那里的府库。有人用珍宝贿赂他,郭崇韬一无所取,只是花钱买了些书籍而已。

晋王在魏州即位成位后唐庄宗后,加郭崇韬为检校太保、守兵部尚书,兼枢密使。当时,卫州被后梁攻陷,澶、相二州之间,敌寇每天都来抢掠骚扰,民众流亡,地盘缩小,军储不够,人心恟恟。大家都觉得庄宗的霸业终究不能成就,郭崇韬也寝不安席,睡不好觉。接着后梁大将王彦章攻陷德胜南城,梁军势力更滋长蔓延,还猛攻杨刘城。大将李嗣源在郓州,音信断绝,驿马不通。庄宗登城四望,无计可施。郭崇韬启发他说:“段凝阻绝黄河过渡的津路,如果王师不能南下,那么郓州怎能保得住?臣请求在博州东岸建立营栅,以巩固渡河的通津。只是担心汴人侦察得知,将会径自前来攻打我们。请陛下招募敢死勇士,每天前往挑战。如果能拖住他们三四日,贼军没能及时过来,那么博州的栅垒就能建成。”郭崇韬于是率领毛璋等一万人连夜直趋博州。看到矛戟的末端有光,郭崇韬说:“我听说火光出现在兵刃,是破贼的先兆。”到了博州,他率军渡过黄河,马上开始版筑壁垒,昼夜不息。郭崇韬曾累得只能在葭苇间躺在胡床(类似行军折叠床)打个睏,突然觉得裤中发冷;身边的人认真一看,竟是一条蛇。他就是如此勤奋尽力和忘记疲劳。三日后,梁军果然到来。新建的堡垒城墙很矮,沙土也很松散,作战的器械也不完备。后梁大将王彦章和杜晏球率众猛攻,晋军无法休息。郭崇韬身先士卒,督令部众,四面拒战;哪里有紧急就往哪里去。堡垒即将失陷时,忽然传来消息说,庄宗亲自带领亲军进驻西岸。梁军闻讯急忙退走,因此解了杨刘的包围。

没多久,梁将康延孝前来投奔,郭崇韬将他请进卧内,向他征求对军机的看法。康延孝说:“汴人即将四道齐进,以困晋军。”庄宗非常担忧,便召诸将商议进取对策。宣徽使李绍宏请求放弃郓州,与汴人定下和盟,以黄河为界,互相不再侵扰。庄宗很不高兴,独自躺在帐中,召郭崇韬前来商量,问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郭崇韬说:“臣没多少学识,所以不能引经据典,请求只就时局判断。自从陛下于天祐十五年为洗雪家雠国耻而起事图霸以来,甲胄生出虮虱,黎民困于输运。今天陛下继承大号,河朔的士人庶民,每天都盼望着陛下荡平敌寇。如今才得到汶阳(即郓州)尺寸之地,却不敢派兵保卫,更何况想尽有中原!将来收到的租赋不够,那时百姓抱怨,舆论责怪,即使想要划河为界,谁又肯为陛下守卫?臣自从和康延孝谈论以来,昼夜筹划。估计我们的兵力,判断贼兵的事机,不出今年,必定会决出雌雄。臣听说汴人决开黄河,自滑州直至郓州,淹没了大片土地,很多地方没有船只都无法通行。臣又听说梁人精兵尽在段凝麾下,王彦章每天都骚扰郓州境内。他们既然派大军逼临我们的南陲,又仗恃黄河决堤,便以为我们不能南渡,所以他们一心只想收复汶阳。这就是汴人的谋略。臣觉得段凝保据黄河沿岸,只是想和我们对垒相持。臣请求只要留下部分兵马守卫邺城,固保杨刘;陛下然后亲御六军,长驱直入,倍道兼行,直指大梁。汴城没什么兵马,到时自然望风自溃。如果伪主(即梁末帝)授首投降,贼将将自然倒戈。那么半月之间,天下必然平定。如果不断然采用此计,到处征求旁人的意见,臣担心事情就不能成功。今年秋季歉收,军粮才能支撑数月。陛下下此决心,那么成败尚未可知;但如果不下决心,那么将坐而待毙。臣听说‘作舍道边,三年不成(意即听到的议论太多难以成功)。’帝王应运,必有天命。成败在天,还请陛下独自决断。”庄宗突然起身,果断地说:“爱卿的话正合朕意。大丈夫得则为王,失则为寇。我决定出征了!”即日下令军中,把家属全部送回魏州。庄宗送刘皇后与儿子兴圣宫使李继岌到朝城西野亭时,和他们哭别,说:“局势十分危窘,今天必须决一死战。事情如果不成,我们就不再相见了。”接着他留下李绍宏及租庸使张宪守卫魏州,自己率领大军自杨刘渡过黄河。这年,后唐大军生擒王彦章,诛杀梁氏,招降段凝。这些全是郭崇韬主张的谋略带来的战果。

庄宗到了汴州后,因宰相豆卢革在魏州,便命令郭崇韬代理中书事务,很快又拜他为侍中兼枢密使。当举行南郊祭祀大礼后,他让郭崇韬兼领镇、冀二州节度使,进封赵郡公,食邑二千户,赐给铁券,宽恕十次死罪。郭崇韬虽然位极人臣,权倾内外,然而出谋献策,必定尽忠规谏;对士族和朝臣,也都收拢勉励,因此得到朝廷内外的欣然好评。当初收复汴、洛一带时,他多少收纳了些贿赂馈遗。有些亲友规劝他,郭崇韬说:“我位兼将相,俸禄和赏赐多达巨万,怎会在乎这些小钱?只是伪梁那些时日,贿赂成风。如今方面藩侯,大多都是梁室旧将,都是我的君主射钩斩祛的人(以前的对手)。他们一下子洗心革面,变成我们的人;如果坚决拒绝他们的馈赠,难道他们不会因此恐惧吗?我只不过将这些钱财暂时收藏在私室,无异于为公家储存而已。”当朝廷举行郊祭大礼时,郭崇韬将家产全都贡献出来,以帮助朝廷的赏赐。当时近臣劝庄宗将各地贡奉的物品藏到皇宫内库,所以那里珍货堆积如山,而公家府库的东西却不够用来赏赐军士。郭崇韬奏请拿出内库的钱财资助大礼的费用,但庄宗沉吟了许久,表现得很舍不得。当时天下已定,对外征讨基本平息。庄宗逐渐沉湎于奢侈淫逸,以满足自己的欲望。洛阳大内新建的宫殿宏伟宽敞,楼宇壮观深邃。宦官阿意奉承,迎合旨意,以此巩固得到的恩宠,所以声言说宫中夜里见到鬼怪,众口一辞。庄宗感到惊骇,并问什么原因。宦官说:“见过本朝长安的大内,六宫嫔御,几乎多达万人;椒房兰室,无不到处是人。如今宫室大半空闲,鬼神喜欢幽静,所以难怪他们喜欢这里。”于是优伶景进和宦官王允平等人纷纷到各道去挑选宫女,不择良贱,全都接纳到宫掖。

同光三年(925)夏,因为久雨,黄河泛滥,冲坏了天津桥。当时,酷暑尤其炎热。庄宗常挑选高楼避暑,但都很不满意。宦官说:“如今大内的楼观,甚至不如旧时长安的卿相宅第。以前的大明和兴庆两宫,楼观数以百计,全都是雕梁画栋,高耸入云,遮天蔽日。今天官家(即陛下)却能纳凉的地方都找不到。”庄宗说:“朕富有天下,难道不能盖它一座楼房!”当即命令宫苑使负责经营,但还担心郭崇韬有所谏止,便让人先跟郭崇韬说:“今年奇热,朕前不久在黄河边上时,在五六月中,与贼兵对垒;那时行宫低洼潮湿,朕身穿甲胄,骑马出战贼兵,还总觉得清凉。如今安然居住在深宫,却忍受不了这暑毒。这是为何?”郭崇韬上奏说:“陛下不久前在黄河边上,因为汴寇未平,所以废寝忘食,一心都在战阵之上。奇寒酷暑,陛下的圣怀毫不介意。如今贼寇既然平定,中原无事,陛下放纵耳目的痛快,不再担忧战阵;所以即使楼台百尺,广殿九筵,今天也忍受不了这炎热。但愿陛下思量艰难创业的时候,那么今日的酷暑,坐着也变得清凉了。”庄宗默然无语。王允平等人最终还是继续营造,郭崇韬再次进奏说:“内宫的营造,每天都非常浪费。现在正当饥荒的灾年,还请陛下暂且停止这些土木工程。”但庄宗不听。

当初,郭崇韬与李绍宏同时担任内职。当庄宗即位后,郭崇韬因为李绍宏历来地位在自己之上,觉得旧人难以控制,便奏请让泽潞监军张居翰同时执掌枢密,然后任命李绍宏为宣徽使。李绍宏大失所望,甚至低声哭泣,愤慨郁闷。郭崇韬于是设置内勾使,一应三司的财赋事务,全由内勾使负责,并让李绍宏兼领,想让他称心;但李绍宏依然怅怨不已。郭崇韬自以为立有大功,河、洛平定之后,权位熏天,担心被他人倾夺,便跟几个儿子说:“我辅佐主上,大事已经办完了。如今被一帮奸邪排挤诋毁。我想避位,回去镇守常山,作为告老退隐的菟裘之计。”他儿子郭廷说等人说:“大人的功名到了这一步,一旦失势,那便是神龙去水,将为蝼蚁所制。还望大人尤其应当深察。”门人故吏又跟郭崇韬说:“侍中功勋可谓第一,即使群官看不惯,必定也无法挑拨离间。侍中应当在此时坚决辞去机务。主上必定不肯,那么侍中就有了辞职避位的名声,这样就能塞住那些进谗言的小人之口。魏国夫人刘氏正得宠于主上,中宫尚未正位,侍中应当赞成为刘夫人册礼,主上一定会高兴。宫内一旦得到刘氏的援助,那群阉宦又如何奈何得了侍中!”郭崇韬觉得有理,于是三次上章坚决推辞枢密使的职位,但庄宗下优诏不许。郭崇韬接着密奏,请立魏国夫人为皇后,并上奏陈述有关时务利弊的二十五条,全都便利于民,取悦人心。他又请求罢免枢密院,将具体事务各交回本司,好减轻自己的大权。然而宦官继续对他诽谤不已。

同光三年,郭崇韬坚决请求罢免他兼领节度使的节钺,庄宗总算答应了,还批答说(据《册府元龟》 ):“朕因爱卿长久掌管枢要,经常处理重要和疑难大事,所以在迟疑未决的时候,总要咨询爱卿的先见;或面对忧虑不定的事情,寻访爱卿后总能得到解答。至于赞助朕的大业,登上这一宝座,当时众说纷纭。而爱卿独自坚持认为:天命不可违,唐祚必须复;并请求纳入家族,明设誓文。接着又秘密夺取汶阳,兴师进入不测之地;暗中打通河口,献策占据必须在那里渡河的要津。人们不知道的事,惟有爱卿拿定主意。待到汴兵在中都啸聚,群党窥伺皇陵时,朕决心平妖,并收复浚水。虽说计策先已定下,朕再审视前番的筹谋,果然得到爱卿的极力赞成,一切都符合神机妙算。何须亲冒矢刃,这也照样显示特殊功勋。何况常山重地,正担心尚未收复,爱卿能安抚部众,共定群心。惟有朕深知爱卿的为人,他人岂能如此。所以对爱卿的奖赏和宠信,的确有异于同辈;浇灌朕的心怀,真的无异于大泽。如今爱卿再三谦让,多番退辞;开始时要交出常州,请求让给其他上将;接着又称梁的教训,不可兼职专权。如此周身,顾全名节,古人操守,未必可比。朕既然阅览爱卿的坚决推辞,实在也难以拒绝来表所请。爱卿两次推让汴州,所请应当依允。”

刚好客省使李严出使西川回来,说前蜀皇帝王衍容易对付。庄宗于是和郭崇韬商议讨伐的谋略,进而挑选大将出征。当时李嗣源是诸道兵马总管,理应出行。郭崇韬觉得自己受到宦者的倾轧,便想建立大功以遏制他们,便上奏说:“契丹侵犯边塞,北面必须依靠大臣,全靠总管出兵镇御。臣觉得兴圣宫使李继岌(皇子),德望日益兴隆,然而大功尚未建立。应当依照先例,以亲王为元帅,付以讨伐的大权,好成就他的威望。”庄宗当时很喜爱李继岌,便说:“小儿幼稚,怎能独自出行?爱卿应当认真为他挑选副手。”郭崇韬尚未回奏,庄宗就说:“朕看没人能超过爱卿。”于是任命李继岌为都统,郭崇韬为招讨使。那年九月十八日,他率领亲军六万,进讨蜀川。郭崇韬即将出发时,上奏说:“臣以非才,谬当戎事,倚仗将士的忠诚努力,凭籍陛下的威严神灵,或许能够克捷。如果西川平定,陛下选择那里的主帅,如果想要信厚善谋和事君有节的大臣,那么则孟知祥莫属。希望陛下将蜀帅的职位授给他。如果宰辅缺人,那么张宪有披荆斩棘的辛劳,而且为人慎重多识。其次就是李琪和崔居俭;他们都是中朝的士族,富有文学,可选择而加以任用。”庄宗登御嘉庆殿,设置酒宴为征西诸将饯行,还举起酒杯敬郭崇韬说:“继岌不熟悉军政,而爱卿长久跟从朕南征北战。西面的事,全都托付给爱卿了。”

大军出发后,于十月十九日进入大散关。郭崇韬用马鞭指着山险跟魏王(即李继岌)说;“朝廷兴师十万,已进入这山中。如果不能成功,哪有归路?如今岐下(凤翔)的粮运,才能支撑十天。我们必须先去夺取凤州,得到那里的粮储积累,那样才能成功。”于是命令李严和李绍琛(康延孝)先飞马传送书檄,劝谕前蜀凤州节度使王承捷投降。当大军到了凤州时,王承捷果然在州城投降。郭崇韬得到士兵八千和军储四十万。接着后唐大军到了故镇,前蜀屯驻指挥使唐景思也在那里投降。郭崇韬又得到士兵四千。后唐接着又攻下三泉,得到军储三十多万。此后军队再也没有军粮匮乏的担忧,军威大振。大军的招怀制置,官吏补任,行军筹画,军书告谕,都取决于郭崇韬,李继岌只是名义都统而已。庄宗让内官李廷安、李从袭、吕知柔为都统府纪纲。他们见到郭崇韬幕府事情繁忙,将吏也全跑到那里汇报受命,归降的蜀人也争先恐后地向郭崇韬父子贿赂馈赠,而都统府只有大将早上依例前来拜谒一下了事,因此牙门一派萧索,所以深感耻辱。当前蜀六军使王宗弼归降时,他也首先贿赂招讨使府。蜀帝王衍在成都投降时,郭崇韬居住在王宗弼的府第。王宗弼强占王衍的妓妾和珍玩,转过来奉献给郭崇韬,然后请求成为蜀帅,郭崇韬也敷衍许诺了他。王宗弼又和郭崇韬儿子郭廷诲密谋,让蜀人写下一大堆理由去见魏王,请求他奏请郭崇韬为蜀帅。李继岌看了状纸后跟郭崇韬说:“主上倚赖侍中犹如倚赖衡岳和华岳,怎肯将元老旧臣丢弃在蛮夷之地?何况我也不敢作此决定。”李从袭等人跟李继岌说:“郭公收买西蜀的人心,意图难以猜测,大王应当严加防备。”于是双方开始互相猜疑。

郭崇韬后来遇害的事前头都已细说,就不赘述了。郭崇韬有五个儿子,郭廷信和郭廷诲随父亲一道在成都遇害,郭廷说在洛阳被杀,郭廷让在魏州被杀,郭廷议在太原被杀,他们的家产也都被籍没。李嗣源即位成为后唐明宗后,下诏归葬他们,并赐给郭崇韬后人他家的太原旧宅。郭延诲和郭廷让各有幼子一人,得到姻亲的保护而获免;郭崇韬妻子周氏在太原抚养了他们。

郭崇韬事奉庄宗勤勉尽节,辅佐王室,历经艰难,功劳无与伦比。他西平巴蜀,宣扬皇威,身死之日,夷夏无不为他喊冤。然而议政的人们认为郭崇韬功劳虽多,但权势太重,不能处身量力,而听信小人的误导,想取得泰山般的安稳,而匆忙退位避嫌,结果反而加速了大祸的来临。而且他秉性刚戾,遇到事情容易发作,既不知前代的成败,又不了解当时的世态炎凉,而专以天下为己任,过于鲁莽轻率。当他权倾四海和车马盈门时,士人谄媚逢迎,使他逐渐以流品自居。同列豆卢革曾跟郭崇韬说:“汾阳王(中唐名将郭子仪)是代北人,举家迁徙到华阴。侍中世代都住在雁门,难道也是他的后裔吗?”郭崇韬回答说:“经历动乱后失去了族谱,先人曾说跟汾阳王只隔四世。”豆卢革说:“所以他还是侍中的祖先。”因此他开始旌别流品,引荐轻薄之徒,将他们当作心腹;而佐命勋旧,全被他鄙夷抛弃。故旧僚佐中有些想进位的,郭崇韬曾跟他们说:“你虽然是我代州的故旧,然而家里没有门阀。我深知你的才技,但不敢骤然为你进位,担心会遭到名流的嗤笑。”在征蜀路上,他到兴平拜谒尚父郭子仪的坟墓。他曾私下跟李继岌说:“蜀平之后,大王作为太子,待陛下千秋万岁之后,神器在手,应当去掉全部宦官,优礼于士族。不但必须疏远排斥阉宦,连骟过的马都不能再骑。”宫内的优伶宦官,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朝外的旧僚宿将,对他气得指手痛心。导致他族灭的惨祸,自有缘由。加上他几个儿子骄纵不法,在平定蜀川后,用车辆载着珍宝,填满洛阳的府第。籍没家产那天,许多箱子的泥封还是湿的。虽然庄宗晚年被一群小人迷惑,致使功臣不能善终,也怪郭崇韬给自己带来灾祸。

《旧五代史》的史臣评论说:夫出身事主,得位遭时;功不可以不图,名不可以不立。洎功成而名遂,则望重而身危;贝锦(诬陷)于是成文,良玉以之先折。故崇韬之诛,盖为此也。是知强吴灭而范蠡去,全齐下而乐生(乐毅)奔;苟非其贤,孰免于祸。明哲之士,当鉴于斯!

要想知道郭崇韬死后后唐的事,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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