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独上西楼(一百九十八)餐馆

无言独上西楼(一百九十八)餐馆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医院宣布冷尚生的癌症得到了控制,他的亲朋好友都为此欢欣鼓舞。手术,术后的治疗使尚生的体重掉了三十多斤,人看上去又黑又瘦。他以前是个豪爽的人,说起话来声音很响,而且经常哈哈大笑。一场大病似乎将他的底气抽尽了,他不再大声说话,爽朗的笑声也不再出现,高兴的时候只是无声的微笑。

 

他还是那么善良,还是那么勤奋。包颐丽还在工作,她是退休后被返聘的专家。丈夫生病时,她辞去了返聘的工作,一心一意在家里陪伴,洗衣煮饭,完全是一个贤妻。冷尚生不再需要治疗之后就催促妻子重操旧业,回去做妇产科专家。他自己也捡起了过去没完成的书稿,认真地写了起来。平时家里有钟点工,做饭,买菜,室内卫生都交给别人打理。

 

冷尚兰为二哥的痊愈高兴。她给二嫂打了电话,约好在他们谢家自己的餐馆请哥哥嫂子吃饭。

 

谢文华的儿子谢念慈,小名小锁已经三十出头了。他娶了同事小张,他们已经有一个五岁的儿子。过去单位给他分了房子,他们有了自己的住处。一切看上去都很好,但是小锁对单位的国营食堂工作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他过去念烹饪学校时的几个同学都出去自己开了餐馆,这让他蠢蠢欲动,越来越想单干。

 

前几年孩子小,父母也没退休,他不敢轻举妄动。如今父亲退休了,孩子也上了幼儿园,于是小锁开始为自己创业做准备。

 

退了休的谢文华刚刚过上的安生日子被儿子搅黄了。儿子开餐馆,他这个大厨师出身的父亲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儿子的餐馆就开在冷尚兰工作的北医三院附近,离谢文华的家挺近,这让谢文华觉得儿子是存心不让他过踏实日子。

 

餐馆的准备工作都是儿子和合伙人一起操办的,谢文华一概没过问。等到餐馆开张后,他没跟儿子打招呼,自己溜溜哒哒地走去了。进了餐馆,他跟儿子说自己是出来遛弯的,没打算吃饭。但是老太爷到了自家饭馆,怎么可能让他空着肚子走呢?于是小锁精心地在后厨给父亲做了两个菜,一碗汤。

 

菜端上来了,色香味俱全。但是谢文华的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等到就他们爷儿俩在餐桌上时,谢文华开了口:锁,你这菜做的不错,刀工,味道都没的说。但是你们这里的卫生实在是不咋地。你看看,这盘子没洗干净,刚才那个女服务员的手指甲老长,里面还都是黑泥。这样的餐馆顾客怎么可能吃的放心?这里不是大车店,这儿是知识分子扎堆儿的地方。文化人讲究的是清雅和气氛。连我这大老粗都看不下去,那些大学教授,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病人家属们怎么会满意?你不要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埋没了自己的手艺,砸了自家的牌子。

 

听了父亲的话,小锁很不高兴。他满心以为父亲会为他而高兴,因他而自豪。没想到,被父亲抢白了一顿。他不说话,心里很不自在。

 

回了家的谢文华唉声叹气。冷尚兰听了他的抱怨后不以为然:你这是听评弹落泪,替古人担忧。餐馆是孩子开的,是否能够成功就看他自己的努力了。你意见已经提了,他也许已经改进了。不信过几天你再去看看。

 

听了妻子的话,谢文华过了一个星期果然又溜达到儿子的餐馆去探探虚实。他发现他的提议完全没有被采纳,而且餐馆的餐桌比上一周又脏了许多,油渍麻花的,让他看着就闹心。

 

谢文华带着一股怒气到后厨去见儿子。小锁也很不高兴:您甭来不来就拿卫生说事儿,不就是觉得我不如您的手艺好吗?您是几年学徒,跟着师傅一点点磨出来的。我是技校毕业的,基本上是大拨儿烘出来的。比您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要不然您来,这餐馆我让给您得了。

 

谢文华听了这话气的半死,他一声不响地回了家。几天来一直闷闷不乐。冷尚兰不知道他又去了餐馆,她左思右想,不知道丈夫因为什么不高兴。

 

这天尚兰下班回家,发现丈夫的脸色特别不好。饭菜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她洗了手,招呼谢文华吃饭。叫了两声没听到回答,她回身向客厅走去。发现丈夫在沙发上躺着,她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谢文华哼了一声就没了动静。冷尚兰开了灯,发现丈夫满头大汗,脸色蜡黄,眉头紧皱。作为医生,冷尚兰知道,丈夫谢文华是突发心脏病。她马上给谢文华拿了两片阿司匹林。但是谢文华牙关紧咬,根本就没办法服药。

 

冷尚兰马上拿起电话叫急救车。这时的谢文华已经开始呼吸急促,心率紊乱。尚兰拍着丈夫的脸:文华,文华,挺住啊。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但是谢文华双眼紧闭,没有任何回答。

 

突然,冷尚兰感觉不到丈夫的心跳,她伸手试了一下,鼻息也没有了。她知道,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她必须尽全力使丈夫的心脏恢复跳动。她开始给谢文华做人工呼吸,嘴对嘴呼吸。但是一切似乎都是徒劳的,谢文华的心脏没有任何重新起跳的迹象。

 

冷尚兰绝望了,她左手放在谢文华的胸上,右手握拳,拼尽全力向谢文华的胸口砸去:谢文华,你这个混蛋,你给我醒醒!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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