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简单粗暴的英语标题《The Wild Goose Lake》,《南方车站的聚会》多了很多解读空间。名为“聚会”,实则“告别”。周泽农刚从监狱出来,五年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可是在逃亡的时候最大的念想还是怎么把这一生最后的意外之财留给她。然而他至死也没有机会看到妻子、孩子,和他们体面地告别。
聚会听起来热闹喧哗,充满温暖和人情,可是影片的“聚会”充满着冰冷残酷,而当这一切最后随着周泽农的离场,刘爱爱和周妻捧着大把的赏金一路往回走,又是冰冷之后最世俗的安慰和最看得见摸得着的安全感。
老外的影评对电影的表现手段光影的运用一通赞美,但说情感欠缺。剧里虽然没有夫妻两人正面的对手感情戏,但这种完全靠情分和默契维系起来的中国式婚姻、中国式感情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完全能心领神会没有违和感,特别是出自六零后导演之手。如果不是因为影片采用的湖北方言,我们大概不会把“南方”和“武汉”在一起。除了最后情节反转的一幕出现阳光明媚、车水马龙我们熟悉的城市街景,影片大部分的拍摄都是在夜晚、在水岸、在城市的边缘、在各种混沌暧昧不清的场景里完成的。
所以这个所谓的“南方”是抽象模糊的:在老外眼里,这是一个真实的中国;在主流眼里,这是一个边缘人物生活的江湖;然而,这里面又不乏我们熟悉的生活场景, 十六步集体舞,城中村,盗版碟, 苍蝇馆子,偷车贼,风尘女子......我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的、被城市小资忽略遗忘的暗黑空间却是另一群中国人生活的全部舞台。
你以为导演讲的是一个故事,可是你看到的却是一种生活,一个人群,一种黑暗也有光芒闪烁的真实存在。
相比昆汀式的暴力美学,我承认我们大部分“普通女观众”还是更相信“明星美学”。《南方车站》作为唯一一部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华语电影,影片中胡歌饰演的城市边缘人物能入普通女观众的法眼吗?
在这部电影里,我们很清晰地看到一个颠覆以往形象的胡歌,他走下偶像神坛,走出舒适区,演绎一个二线城市被主流抛弃的“小镇青年”。在整部戏里给我的感觉很像东野圭吾小说改编的电影《祈祷落幕时》里的中年阿部宽,狠,颓,冷漠、无所谓。可又因为他是胡歌(换作廖凡可能效果完全不同),那种与身俱来的忧郁文艺气质,那落寞的小眼神让你无法把他跟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歹徒完全联系在一起,看到他困在小屋给自己包扎的绝望、吃最后一碗面的那种如饥似渴,甚至在内心还会那么一点点小怜悯。
胡歌把剧中周泽农和偷车贼一起开大会那场戏称作第一场“大考”,只有两句湖北话台词,但是要混迹在一班本地老江湖演员中不着痕迹,对这位自带“上海小开”基因的偶像确实是不小的考验。感觉整部戏是演员形象、语言、情绪、演技各方面的高难度全科考试,各位胡歌女友粉、亲妈粉各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确实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非常努力的胡歌。如果要吹毛求疵,说他柔情有余、匪气不足,这是夸胡歌还是黑胡歌呢?相比之下,颜值略输的两位男配角廖凡、黄觉倒是用力不猛,但和小镇青年的形象更没有违和感。可见长得帅有时候也是甜蜜的负担。“文艺女神”这个标签对桂纶镁是个巨大的好评,但对演员也是莫大的包袱。从《不能说的秘密》里的清纯少女到《巨额来电》里的女骗子,桂纶镁确实甩掉了“文艺”的负担,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南方车站》里爱爱这个女性形象是复杂丰富的,她叫“爱爱”,这个名字本身也充满着反讽。因为"陪游(泳)”这个特殊职业,每天周旋于各种三教九流的男性中间,她自己的生活状态不稳定,每天在惊吓和不确定中度日,情感上也是完全缺乏爱和信任的,对女演员来说是个高难度角色。
爱爱在戏里有两段少儿不宜的“爱爱”情节,都是极度扭曲和纠结的,是不是也影射底层女性在男权社会讨好与被动的一面?她和周泽农躺在同一条船上的那一刻我相信是有爱的。可又是这样一个底层的悲剧女性,最后完成了“使命”,把巨款送到了周泽农太太的手里,影片的色彩忽然明亮了起来,两个身世不同的却同样命运悲惨的女人,在明媚的城市阳光里顽强地重生了。这个人物写得很精彩,然而台湾美女桂纶镁的气质还是和草根风尘女有点隔阂。当然我们也不知道这种有意无意的距离是不是导演故意营造的,就像导演为什么要选湖北方言作为影片语言,是挑战演员的语言能力和观众的听力,还是要制造其它效果,对各位“普通女观众”,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电影结束,全场鼓掌,这是多伦多电影节的传统,也是我们对所有用心的电影人发自内心的感谢和致敬。走出剧场已近午夜,小伙伴们还高度兴奋地猜测和分析剧情。有意思的是很难用三言两语来给影片作总结,也应验了导演开场白里所说的你们自己想的独特观影体验吧。
驱车驶上DVP忽然大雨滂沱,雨幕中迷离的夜色、闪烁的灯火,恍惚之间有在野鹅湖边飙车的错觉。
Thanks. We are looking for the chance to enjoy the movie in New York. Hope it will be before the Halloween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