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是Ikea在大陆的中文名称。这间成立于1943年的瑞典家具店,目前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家具零售商,门店遍布世界各地。Ikea,是个听着相当特别的名字,它是由公司创办人英格瓦·坎普拉姓名的第一个字母(Ingvar Kamprad)以及他生长的农庄和村落的第一个字母(Elmtaryd Agunnaryd)组成的。
刚到美国的时候,宜家的魅力于我竟不在任何主题公园之下。它别具匠心的内部陈设仿佛把顾客引入了一条长长的胡同,让你不得不沿着它的过道穿过各个部门,浏览它琳琅满目的产品。走累了,你可以随便找个陈设的沙发坐下,甚至可以横陈在一张松软的圆型床上拼个大字。动则数小时的浏览参观由于这些俯拾皆是的歇息处,倒也不让人觉得过于疲乏。我对这间家店的青睐最终容我让步于先生对现代简约家居的喜爱,而决定以Ikea重组我们新居的整个厨房。
人常说客厅是家的门面,而厨房则是家的心脏。买了新居后的翻修,厨房的更新及升级通常占首位。因应市场的需求,各大家具店均为此提供网上设计功能,给予客户自己动手设计厨房的便利。
下载了Ikea的厨房设计软件之后,首先输入厨房空间的尺寸,加上门窗的方位以及各种电开关和插座的距离。下一步便是选橱柜了。首先选地柜。敲定水池的位置,在窗子的正中,还是为了地柜的尺寸偏移少许?再有就是洗碗机的放置,在水池的左边还是右边?然后是转角地柜,传统的两层柜还是新型的“懒惰苏珊”?想想那设计家说不定真的就是个名叫苏珊的懒女人。选吊柜则更费心神。先要决定是选择普通的吊柜,水平吊柜还是带推拉门的吊柜?如果是普通竖着的吊柜,就要考虑柜子的高低。是挑选提供更多储藏空间但需凭借梯子攀爬的高柜,还是连我这五英尺刚冒头的矮子都伸手可及却明显地压缩了许多储藏空间的矮柜?柜子的尺寸定了,还要决定柜门的式样。是让人一览无余的玻璃门,还是传统的木门。如果是木门就有更多的选择,它的材料,式样,颜色都要考虑。最后是橱柜的封边,接缝处如何处理的细节,也让人颇费心思。
选橱柜的同时,还要考虑厨房的电器用品,它的尺寸,用电量,颜色,外观,等等。好在Ikea没有提供过多的电器选择,所以省却我许多时间比较。一般来讲,选择越多,决定越难。待所有设计完毕,软件可以呈现自己精心设计的厨房的三维图像,可以从正面直视,上面俯视,或者侧面旁视,那图像足以让自己平添许多的自豪。
设计的完成其实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仅仅把设计完成的橱柜变成订单就花了我足足三个小时。销售人员要审图,确保所有的橱柜的颜色,规格统一,附带足够的边角,合页,拉手,抽屉的阻尼回弹装置,调整地脚以及连接件,还有地脚板等等。
等付完帐,所有的订购的橱柜和电器用品也都全部送货上门之后,我以为一个崭新的厨房就会在数日之内完美呈现。真是大错特错!那其实只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为了省钱,我没有让Ikea上门来完成我宏大的厨房装修任务,而是雇了一个承包商。承包商非常有经验,也有口碑,但却不愿跟宜家打交道。如此,所有的退货换货工作就要由我来完成。等我明白这是一个错误决定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小姐,有一个地柜颜色错了。到货是白色的,不是桦木色的。”
我翻着六页纸的发票细找,得,订单上确实写的白色的。哎,这宜家的导购员怎么能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呢?得,我得上宜家换去。 。 。不行。 。 。又得罗嗦半天。干脆买个新的,把旧的原封不动退回去,省事儿!
“小姐,懒惰苏珊少了一块板儿。”这怎么可能呢?那可都是原装运来的,肯定是承包商没看懂图纸!
午饭期间匆匆赶回家,审了半天图。承包商没错,又是宜家的问题。没什么,不就是再跑一趟宜家嘛。
“小姐,图纸上没有尺寸,不知道在哪里打洞,上螺丝。”
“小姐,这些抽屉的阻尼回弹装置不在包装箱里。”
“小姐,少了一包钉子。”
“小姐,电器上的灯不亮。”
“小姐。。。”,“小姐。。。”,“小姐。。。”
等等,怎么回事儿?我以为DIY(自己动手)的最大好处是提供用户便利,而不是在我家和宜家之间开一趟班车。
一直以为“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这句话是教育小孩不要怕做事“认真”的,因为只有“认真”才能把一件事做好。呵呵呵,装修完了我才明白这句话其实就是字面的意思,那是警告大家“认真”二字最可怕,因为“认真”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由于是给自己的厨房装修,所以每一个橱柜,每一款隔板,每一个打洞的位置我都会认真对待,认真检查。直到一天,我一趟班车从宜家取回两个小小的,用来套在厨房吊柜玻璃隔板隔板钉上的,透明小塑料管的时候,我终于被自己的“认真”逼疯了。我在电话里对着宜家的客服大叫:你一个诺大的家具店就不能随便多加几个小透明塑料管在包装箱里?这又能增加多少成本呢?客服耐心地等我暴跳如雷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如果您需要,可以随时来取!
What? #@X$#¥!
装修不是打仗。不愿意打下去,可以撤。装修了一半,你往哪儿撤?再买一幢房子换一种装修风格吗?如果你有大把的银子和时间可以浪费,你当然可以有钱就任性。问题是,大部分的人,都是输不起的,就像进了股市被套牢了一样,只能继续坚守下去。而我尽管濒临崩溃,仍然只能继续开我的班车。
待厨房的柜子终于装完了,去宜家的班车也开了将近30趟了。这是我过去十几年去宜家的次数的总合… …再乘三。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让人崩溃的是宜家的信用卡。在宜家购买微波炉时,我顺便申请了一张新的信用卡,用这张新卡买了微波炉,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回家了。一开箱发现错了,箱内是罩式微波炉,一种安装在炉头上方的微波炉。导购小姐难道是半醒的状态下开的单吗?没办法,原箱装好拉回宜家。到了宜家却不能退货,因为我没有信用卡。那不是废话吗?有当天申请信用卡,就能拿到卡的吗?然而,宜家的信用卡就是这么牛X的规定:我们不能给你退货因为你没有携带购货时使用的信用卡;购货的退款只能返回到购货使用的信用卡上;你手里没有这张信用卡,也不知道卡号,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给你办理退款。明白了吗?简单地说就是:没有卡就不能退货!
我赶紧给宜家的信用卡公司打电话,要求他们提供信用卡号给我。 “对不起,我们不能在电话里提供信用卡号”。什么?你刚刚验证了我的名字,地址,社安号,开卡的日期,我妈的名字,我的电话,生日… …索要的信息足够克隆一个我出来了,居然不能提供我的卡号?! “是的,女士,我们不能给你!”我气急败坏地说,你不用给我,你只需提供给宜家的销售经理就可以了;这样宜家可以纠正他们导购小姐犯下的低级错误,而我也可以顺利地退掉这个定错了微波炉,不行吗?信用卡公司斩钉截铁地回答“No,maam!” (不行,女士!)。
信用卡公司在为客户提供任何服务之前,都会询问一系列个人信息来确认客户的真实身份。只有当身份确认以后,客服才会与客户讨论其帐户相关的事宜。所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确认无疑你就是账号的拥有者之后,还跟你说不能提供你的帐号号码?这是什么意思,诚心气人吗?那么获得你的个人信息是来干什么用的?敢情就是为了确定找对了主儿,然后说一声“呸,就是不告诉你”?!经过40分钟与信用卡公司的激烈交涉之后,我还是别无选择地拉着巨大的罩式微波炉回家去等待姗姗来迟的信用卡了。
… …
数天变成数周,然后数周变成了数月,渐渐地我的厨房初具摸样。壁柜上了墙,柜门组装好了,把手全部就位,厨房岛也完成了,石英石的台面切割组装完毕,所以的厨房电器也统统接上了电并且测试正常。
几个月以后的某一天,晚餐后,我站在厨房岛旁环顾四周。啊,我簇新的厨房,从头到脚的宜家,简直不能再简约了。可谁知道这简约背后的复杂煎熬的故事?
有一句心灵鸡汤这样说“其实人生重要的不是目的地,而是去往目的地的旅程”。这话在我装修之前听着很是有些道理,可经过了装修的过程,我才明白心灵鸡汤都是煮给给阅历尚浅的人喝的,因为阅历深的人先要看汤里有没有肉,没肉就不感兴趣了。强调旅程比目的重要的人,要么他们做事根本没有目的性,要么他们只是说给别人听的。做事没有目的性的人,可能因为他们有钱就任性,想干嘛就干嘛,想不干就不干,这种人喝汤是因为肉吃多了。说给别人听的那些人,因为这话说起来好听,可以上价值,什么人生就是一段旅程,你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可能成为一生中难忘的风景,等等等等。这种人喝汤是因为它比吃肉看起来优雅,其实背着人他们可能更爱吃肉,说不定还喜欢呲牙咧嘴地啃骨头。
对我来说,如果没有这个目的地—一间全新的厨房,我宁愿没有经过这个旅程;或者如果我知道这个旅程其中蕴含的煎熬,我可能宁愿做出其他的选择,只买一张直通车票,一觉睡到目的地。这样,宜家还可能仍然是原来的宜家,没有什么不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