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下学期快结束的时候,父母终于被土地局的工作人员说服,同意搬迁。
我和姐姐因为即将住上带独立卫生间的单元房而雀跃,刚一拿到新家的钥匙,就争先恐后的往那边跑,对即将失去的老宅似乎没有任何一点的眷恋。
暑假快结束时,丑小鸭乐园的大门被贴上了封条,它的使命完成了,我的人生也即将翻开新的篇章,但我却浑然无知。
就如同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某处,有一个男孩也在经历着搬迁,命运正把他一点点的向我推近,而他与我一样对命运的安排毫无觉察。
新家离老宅不到一公里。
四年级上学期刚刚开学的那段时间,放学的路上经过时,我还会习惯性的拐进通往老宅的窄巷。
不仅是我,就连与我同路的同学们也会,有时候大家走到一半看见老宅门上的封条才反应过来。
“陈旖璇,这里已经不是你家了。”每次总是有人这么提醒我。
这成了我最怕听到的一句话,每次听到总能令我沮丧半天。
此刻,我才意识到老宅对我有多重要!
陪伴了我九年的老宅进不去了,带给我无数欢乐的丑小鸭乐园已不复存在。
这个巨大的空缺该如何填补?
也是在那个九月,发生了一件对我们整个三班来说特别重要的事。
开学时来了一位厉害的班主任,李老师,据说她会一直教我们到毕业,再也不换班主任。
她的语文课信息量比以前有明显的增加;
她还开了书单要我们买很多书籍和练习册,有几本即使我们当地最大的书店也买不到,只能邮购;
作业也比以前多,我和韩嫣的语文成绩当时能进班里的前三名,可是每天分工合作都要到晚上九点左右才能做完。
有些同学开始叫苦连天,但咬咬牙跟上了节奏的同学们都不得不承认,李老师的高压强化之下,我们的语文成绩确实是有了质的飞跃。
李老师还发动大家制作了一个“红花榜”贴到了教室右面的墙上,各学科每次测验或者考试得了第一时,就可以贴一朵红花;如果违反了学校纪律就减去一朵。期末考试后得红花最多的同学下个学期就可以当班长。
刚开始时,我得到的小红花都还是些意外惊喜,但到了学期末时,争第一,当班长已经成了我志在必得的目标。
我身体中那个好胜、好强的小宇宙爆发了!
我以为这就是老宅的门被封上时,上天为我开的那扇窗。
那时的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学校生活上,学习、打球、唱歌、跳舞……每一样都尽我所能的去做到最好。
那半年,不仅我的各科成绩都在突飞猛进,就连身高也蹭蹭的长。好朋友也不再只有韩嫣一个。
陈莉因为经常与我一起合唱,走到了一起。
我们甚至有了一首保留曲目——《思索》,无论是去看望孤寡老人,还是参加学校的演出活动,老师经常都会指定我们唱这首歌。
“我常望星星思索,我常望月亮思索。
怀着遐想的童心,常向天空问为什么。
我常对星星诉说,我常对月亮诉说。
诉说童年的幻想,诉说少年的生活。”
这歌词非常贴近我儿时的生活,旋律也透着当时那种对未来充满好奇,想要寻求答案却不得的困惑与无奈,所以每次我都是本色出演,真情流露。
听众有没有感动,我不确定,但我自己是唱一次感动一次。
有时,边唱就会边想起我在丑小鸭乐园里画过的云彩、数过的星星、演过的女侠;想起我的小动物们,想起那扇我再也进不去的门;
......
上学期结束时,我如愿以偿得到了最多的小红花。
然而,新学期伊始老师却让陈莉当上了班长。
她的小红花数量与我相差的可不是一两朵呀!
“为什么老师说话不算数?难道老师忘记了她当着全班同学面许下的承诺?”
“为什么老师不让我当班长?难道我是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是陈莉?她有哪里比我好呢?”
......
这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我不知道能问谁,我只能去对着星星和月亮思索。
四年级下学期开学第一天的课间广播操时,陈丽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前面,履行着班长的职责,面朝我们做着示范动作。她那崭新的红色运动服显然起到了一些吸引眼球的效果,但却令她本就偏黑黄的皮肤看起来更加的黑。
本应该站在那个位置的我,却只能站在最后一排,时不时的看着她的红色衣袖在空中晃动。
那一刻,脸上写满了不服气的我与得意洋洋的陈莉之间隔着的不只是十二个女同学,还有十万个为什么。
就在此时,一段无意中飘入我耳朵的对话,逐渐解开了我所有的疑惑。
班主任李老师和陈莉的妈妈站在男生队伍的后面,离我很近。她们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毫无避讳。也许她们觉得老师与家长这样的聊天再正常不过;也许她们高估了广播操音乐对聊天声的遮盖力度。
家长:“你看我挑的这个颜色和花样,无论男孩、女孩都合适。”她说着从提包里摸出巴掌大的一团毛线,和一件还插着毛线针的半成品毛衣给李老师看,然后接着说:“婴儿的打的快,之后我再打一件大人的,这样你们还可以当亲子服穿。”
李老师毫不掩饰的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的眼光和手艺比商场里那些强多了,而且我这是第一胎,没什么经验,以后少不了麻烦你。”
家长:“客气啥?你看小莉自从得知可以当班长,假期里学习可用功了,比我平常苦口婆心的说管用得多,你这么鼓励她,她的成绩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李老师:“你这么能干,她不优秀都不行呀!”
家长的脸上笑开了花:“月嫂的事,我又托了好几波人在找,前两天见过两个不太满意,现在开始找,时间充足,我一定精挑细选,你尽管放心。”
李老师:“别人我信不过,你办事我可是一百个放心。周末有空可以带小莉来我家,看看课堂上有没有什么没听懂的地方,我给她再讲讲。平常就多鼓励她,这个对小孩子有用。”
......
原来,当大人们说,“小孩需要多加鼓励”时,他们指的只是他们在意的那一个或者那几个孩子。
就在那个上午,四年级下学期第一天的早晨,太多、太多的失望,与那些我还无法用言语准确形容的情绪,令我对形同虚设的“红花榜”彻底失去了兴趣。
第一次,我的眼泪流进了心里。
在做伸展运动时,我告诉自己:
从今以后,无论读书还是考试都是我自己的事,
与“红花榜”无关,
与当不当班长无关,
与别人无关。
这绝不是上天为我开的那扇窗,我只有独自咬紧牙关,默默的鼓励着自己,继续等!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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