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4点,床边叫醒电话的铃声打断了我们的睡梦。按照行程, 当天要去南边两百多公里靠近苏丹的阿布辛贝看拉美西斯二世( Ramesses II) 巨像,路上往返要七八个小时。河船午后启航, 船客们必须在那之前回船, 所以船上去阿布辛巴的人都在凌晨4点过动身。 去阿布辛巴的费用不在船費内,最初说是95美元, 但上一天晚上告诉我们只要80了。估计是同去的人多了, 平摊到每人头上的费用减少了。
下到二层的大厅,导游麦他孜早已先到那里等候,旁边是早餐袋, 每人一份。后来纽约独立女侠和同行的另外两位团员也来了, 是小俩口,来自美国俄亥俄的一家公司。女方任职公司人力资源, 小伙是她招进公司的, 不知当初相中了小伙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公司。 这次来埃及他们是新婚蜜月, 尼罗河船游后下一站接着到红海边的度假村度假。
外面黑漆漆的,码头路边等候的大巴小巴不少, 看来都是去阿布辛贝的。 我们还是前一天去阿斯旺大坝时坐的那辆白色小巴, 只是多了一个驾驶,是后来在城边上的车。 出城后通过阿斯旺老坝坝顶公路时堵了一阵, 还是另一头的检查站添的乱。真服了埃及军方, 凌晨四点过就设防检查,也不觉得麻烦。
然后闭上眼睛假眠,凌晨四点起身还是太早了。
再次睁开眼睛看外面时,小巴正行驶在一条笔直的公路上。 两边是沙漠,不过不是画报上那种经典的画面。沙也是金黄色的, 但沒有起伏逶拖的沙丘,视线可以看得很远。
这是第二次见到沙漠,之前那一次是09年在去大峡谷的半途中。 那天中午离开洛杉矶后, 我们开着租来的车子行驶在去大峡谷的40号州际公路上。 上了一个山口之后眼前是一个浑黄色的荒原,无边无际, 只有天边是隐约的山影。公路笔直的伸向天边,前方没一个车影, 后面也沒有来车跟随。当时内心的感觉, 很接近千多年前的四川老乡陈子昂登幽州台时的那种感受: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当然我没涕泪,坐在旁边的太座和后面的儿子是最温暖的陪伴。 我稳住心神后,开完了那一截火焰山般的路段。 我从没对她们说起过那时的心路历程,即便说了, 她们也不会很理解。每人都有自己脆弱的时刻, 每人在需要的时候都希望有一种依靠。
沿途没多少人类活动的痕迹, 也沒有正规意义上的加油站或休息场所。 后来路边出现了一个铁皮搭建的简易铁棚,旁边还长着几颗绿树。 感觉好像美国西部电影中的场景,只是场坝上木头的马车, 换成了大货车和载人的大巴小巴。
路边出现了一个大的铁皮"骡马店",我们的小巴开过去后, 在大巴小巴之间找到一个空隙挤了进去。
这是一个简易的休息驿站。木头支架上搭了一层茅草编制的薄蓠, 正面是一道砖块很随意砌成的短墙, 侧面是两块大幅印着阿拉伯图案的粗布,随意中有一种独特的美。 "驿站"里人不少,买吃食热饮的,歇息聊天的,上洗手间方便的, 大家都是陌生人,但相视一笑之中仿佛有么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场面似乎很熟悉,但觉得又陌生。以前"三毛"热时, 也看过几篇她的作品,"哭泣的骆驼","撒哈拉的故事"。 故事生动,但读时总觉得隔了一层。自己不是文青,感觉又不细腻, 更主要的是从没有过那种生活环境,所以产生不了共鸣。但在" 驿站"里,我有了三毛在撒哈拉沙漠的那种感觉。 终年四季晴朗的天,无边无边的沙漠,纯粹了人的感官。 然后是那个小镇,不多的人家,生活中的油盐酱醋, 琐粹却又满含温情。就像这个"驿站", 换到城市里就像一个破旧的修车铺,而在大漠广阔悠远的背景下, 却是一个极好的相逢相识催生故事的地方。
上车前给麦导来了一张特写,这是另一个撒哈拉的男人。
早晨八点前,小巴到了一个路边检查站, 看来目的地阿布辛贝快到了。
前面出现了村庄,村子里的建筑满新的, 想来是一个开发不久的居民点。 阿布辛贝的拉美西斯二世巨像吸引了全世界的人来访, 人气带来了就业,也算是造福一方吧。
到了巨像公园,照例是麦导购票,然后凭票通过。
入口大厅墙壁上陈列着几幅老照片, 是瑞士东方学家伯克哈特1813年发现拉美西斯巨像时拍摄的。 巨像座落在尼罗河边,面朝东南, 拉美西斯大坐像和旁边的奈菲尔塔瑞王后小神像之间充满了黄沙。 黄沙掩埋了巨像,也提供了一种保护, 以至在两百年前重新发现之前的三千多年里, 巨像没有遭受到人为和自然的严重毁坏。
埃及有三大建筑,既是历史遗迹,又是视觉艺术的顶峰。 排在首位的当然是开罗金字塔了,时间最早, 建于四千六百多年前的古王国时期。造型完美的金字塔, 傲然于开罗西部广袤的大漠之上,画面是人类与自然完美的合作。 然后是三千五百多年前新王国十八王朝的女法老哈兹谢普苏( Hatshepsut)在卢克索西岸的神庙, 山岩与神庙浑然一体。 而十九王朝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在三千二百多前为自己建的巨像则是 另一个里程碑,依山面河,寄托了一个希望其王朝像山一样牢固, 财富像尼多河水一样源源而来。 虽然古埃及的历史比中国早了两千年,但从国运走向来看, 埃及古王国相当于汉朝,劈地开天,而新王国相当于唐宋, 国力強盛艺术繁荣。然后是断崖般的没落,近邻骚扰,強敌征服。
巨像所在的山崖背朝入口,面朝阿斯旺高坝建成后形成的大湖。 不过山崖不是巨像最初所在的那座, 原始的山崖被大湖淹没在水下了。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埃及计划兴建阿斯旺水坝时, 远在上游两百八十多公里的阿布辛贝原址也在水库淹没区域内。 为了保留这座三千多年前埃及古人创造的珍贵遗产, 埃及政府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球征集方案。 最终的保护方案是将巨像和神庙及部分山体切割分块并加以标号, 再在60米高的新址根据编号重新拼装在一起。 整个工程从64年开始,68年完工并重新开放。为了保持原貌, 麦导说入口左侧的拉美西斯巨像因地震震毁的头部也没有加以修复, 而是按原来的相对位置安放在巨像的前面。
四座巨像都是拉美西斯二世的,其服饰很有热带地区的特点。 巨像赤脚,赤裸上身,戴着的帽子和下面的围裙除了装饰作用外, 还有一层意思就是身份的象征。 巨像脚边的立像是他的妻子和几个女儿,全家塑像在一处这种做法, 说明拉美西斯很看重自己的家庭, 但其实最看重的还是突出自己。
遗址的另一部分是神庙,有60米深,整个开凿在山体里面。 因为是全封闭的,回声大,所以导游只让在外面介绍, 我们然后自行进入观看,所幸里面现在允许拍照了。
麦导说神庙最里面的圣室供奉着4个神像, 从左到右分别是生死神普塔(Ptah),太阳神阿蒙(Amon) ,神化的拉美西斯二世本人,哈拉赫梯。神庙搬迁前, 一年中2月22日拉美西斯的生日和10月22日他登基之日这两天 ,朝阳从神庙大门射入, 穿过60米深的庙廊i投射在右边的三座神像上。 我们到阿布辛贝的日子是10月31号, 麦导说前一星期10月22日那天,神庙内外人多极了。 当时不要说进神庙,就是外面的场坝也是人山人海的。
进神庙后是大殿,中央两排拉美西斯的立像, 除了显示拉氏本人的自恋自大外还是大殿的立柱, 支承着殿顶巨大的山岩。最里面是圣室,时值上午8点54分, 错过了"朝阳映像"的日期和时刻, 但还是见证了天光投射在神像上面的场景。
大殿两侧是巨幅浮雕, 其中之一是拉美西斯二世和赫梯人激战的场面。 拉美西斯吹嘘自己大获全胜,但据考证只是一个平手。说他能力强, 不如说他运气好。他寿命长,活了90岁(公元前1303- 1213),在位66年。他在位时,四周的邻敌处于衰弱时期, 所以他的统治没受到很大挑战。他很像清朝的乾隆, 觉得自己缔造了一个盛世。 除了在离卢克索附近首都第比斯500公里之遥的阿布辛贝建造巨大的 塑像和神庙外,还在前世建筑的神庙上加建自己部分。 他在世时,埃及上下大兴土木看起来很兴旺,但其实是借债嫌吆喝。 他一死,古埃及就走下坡路了。
拉美西斯二世确实是不多的有情有义的法老,他在自己的大神庙旁边, 还为王后奈菲尔塔利建了一个稍小的神庙。 当然他也没忘记加上自己的立像,尺寸还高于王后。这算了极开明的了, 在三千二百多年前就知道照顾太座的感觉,作为法老作为男人, 都是一个楷模。
神庙里王后的形象以三千多年后今天的审美,也算是绝色女子一枚。 身材,容貌和气度,即使当今全天下的王后王妃排在一起, 奈妃也在三甲以内。里面的雕刻也很温情,奉献的都是鲜花。 法老持刀,王后捧花,文武并举永远是中外的统治之道。
上午十点离开阿布辛巴后返程。
中途在上午去过的"驿站"停留时,麦导示意我向沙漠远处眺望。 天边是一幅以前听说过但从未亲眼瞧见过的沙漠湖泊幻影,"湖水" 亮晶晶的,"湖面"上还可以看见远处山头的倒影。
阿布辛贝之行,算得上是一段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