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的爸爸文革时在北京中科院某所工作,领导和做中学教师的妈妈住在冰雕城市。
在1969年林彪号召战略疏散的时候,领导的爸爸主动报名去坐落在南方一城市的中科院下属研究所,目的是解决夫妻两地分居问题。领导的妈妈是一只听话的猫(领导语),就毫不犹豫地要随领导爸爸去南疆。但是十多年后再调回来可是费了不少事,最后还亏得我二表舅帮忙。而在领导成了我四表姐(second-cousin)的闺蜜时,我和领导就偶遇了,就fall in love in first sight,就成了我的领导。当然这是后话。
领导的爷爷奶奶家是个大家族,领导的奶奶,那绝对是虎妈(这里应该叫虎奶)。虎奶生了五个儿子,除了老大之外,下面四个兄弟都是大学本科毕业,那没有上过大学的老大还混成了一个工业城市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后退得休。
二儿子一家要去南方了,所以虎奶奶就召集散在北方各地的儿孙们都回家一聚。
虎奶奶有五个儿子但没有闺女,所以对儿媳妇们比较好,对领导这家族中的第一个当时也是唯一的孙女自是百般疼爱。
这次家庭聚会留下了一张全家福,我家领导理所当然地处在C位置,两半屁股分别坐在奶奶和爷爷的大腿上,而她弟弟被她妈妈抱着,其他堂哥堂弟们只能是靠边站了。相片中的领导扎着两个向外飞扬着的小髽鬏辫儿、头略微侧向虎奶,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模样。
领导妈妈等妯娌们在虎奶的指挥下一通忙活,马上就可以吃午饭了。这时候问题来了。
按老规矩,这种聚会,肯定是老爷们要喝酒,要单坐一桌,其他的老太太们、儿媳妇们(一般家庭的闺女们)和孩子们就要耐心等待,要等大老爷儿们喝足吃饱以后才能上桌吃饭。吃残羹剩汁倒是不至于,但是酱油醋伴着的菜香,它诱人啊。这也是我这个被领导当年最恨的过年正月初几的情景!
领导,自认为应该是众星捧月的领导,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饭做好了就吃,而且啥好吃吃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啥时候吃就啥时候吃。结果呢,发现上桌的只有她爷爷、大伯父、领导爸爸和三个叔叔,还有一个表大爷(我的大学校友、他的太太是我小学的第一个老师、与党创始人家的血缘关系比我们家更近。就是因为有这种关系,我这个被领导和领导才有机会相遇、才会fall in love in first sight。这是后话,不过上个月我还去看过年近九旬的老太太)。
几个长辈男性又吃又喝,作为小孩子兼女性的我家领导,只能眼巴巴的瞅着、咽着口水。
咽进去的口水立马变成了泪水,马上就要流出来了。
这时候的未来我家领导,还是不敢在虎奶面前发作的,只能是一头跑到院子进到西厢房的一间小屋子,拉上窗帘,趴在炕上生起闷气来了。
最早发现情况的是领导大伯父家的大堂哥,比她大整整六岁的大堂哥轻轻推开门、静静地找个板凳坐下来、默不出声看着她。
过了好长时间,领导忍不住问:哥,为什么不让我上桌吃饭。(请注意,领导并没有问为什么不让我们小孩子家上桌吃饭)
大堂哥:我们是小孩子,不能上桌跟大人喝酒吃菜。
领导:那谁能上桌?
大堂哥:起码是咱们叔叔辈的。
领导:姑姑行不行?
大堂哥:姑姑也不行。咱们家要是有姑姑,姑父也上桌。
领导黑眼珠一转:你敢叫我一声叔,我就敢上桌。
大堂哥:那哪行?
领导:哥你敢不敢叫?
才11岁的大堂哥估计也是饿/馋晕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说:你敢上桌我就叫你一声叔。
结果是,一个5岁梳着髽鬏辫儿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走入堂屋后,一个紧跟在她后面的十一岁男孩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叔”。众目睽睽之下,小女孩疾步走近男性长辈们大吃大喝的酒桌,一手抓了几块凉拌猪肝一手拿了几片香肠,在大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跑出去了。
领导的妈妈一眼就看出来咋回事儿,等追上去准备拍下一巴掌的时候,领导已经在院子里一边往嘴里塞猪肝一边往大堂哥手里塞香肠了。
注:虎奶,今年高寿103,而大儿子、二儿子已经先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