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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南央“我有这样一个继母”(19)

人生在世,以诚相待足矣。 我对人生充满希望,但随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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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411日 第十九期 (《整理李锐日记的曲曲折折》)

朋友们好,我是李南央,现在是北京时间2020年411日,是我连播《我有这样一个继母》的第十九期。

上次节目播出后,一位国内的听友问:卡玛是谁?这里简单地介绍一下。卡玛的父母都是美国人,父亲是曾经有名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韩丁,姑姑寒春、姑父阳早,是最早取得中国绿卡的外国人,去世前在北京郊区办农场真诚的左倾理想主义者。卡玛在中国长大,文革后期中美关系正常化后回到美国取得博士学位后,组建了自己的长弓摄制组,回到中国父亲曾经居住过的村庄——山西张庄拍摄过很多介绍中国乡土文化的纪录片。她最著名的两部纪录片是《天安门》和《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我和她结识的过程在第十六期中已经讲过了,就不再重复。

另外还有听友来信说我的朗诵速度有点过快,一些地方听不大清。非常感谢他们的提醒,从这期开始要特别注意。希望听友们及时提出质量上的问题,帮我将节目做好。

好,现在就接着上一期继续《整理李锐日记的曲曲折折》一章。上一期唸了2006124我就我的大表姐/大妹,对出版李锐1982年后日记的担忧写的信,她给我回了信:

小妹你好!

春节放了长假,直到2月中旬元宵节后才正式上班(开信箱),又忙忙呼呼,一直没能静下来,故回信晚了,抱歉!   

的确,看了你的信后,心情有些说不出的沉重我考虑了几点:

1.?李普和朱正反对的理由是对的,我非常同意。

2.对这点(现在就出日记)她的意见是什么?是要出还是反对出?

3.对这点(现在就出日记),你的态度是什么?你是否当着舅舅与舅妈的面明确地表示过你的态度?她知道你的态度吗?

4.看来她是不信任你,“认为你把这些东西拿到美国是里通外国,是为了自己成名。因此不让“我手中掌握一点有关我爸的文字”,不让你再插手舅舅的文字整理工作信任的问题,可以用时间来证明,让事实说话,让实践来证明是非曲直。但舅舅的文字整理工作确也不能停顿啊!你是有这个能力的,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余生为爸爸做文字整理工作,真希望你能够把爸爸的精神遗产继承下来,完成好这非常重要而艰巨的重任。所以这里有个矛盾、关系的处理问题。你不要放弃努力,尽力而为吧!可能时,我会尽力帮的。

《早晨的太阳》非常好。我们是那个年代的经历者,现在回过头来理智地重新思考,非常有意义,值得保留。现在在同学中广为流传,我们家也每人1份。

369号到北京开会,今年413日(?)是舅舅90岁大寿(男做进),不知家里都有什么打算?安排?你正好在京,是特意这个时间回来的吧?要有准备。

祝好!望多多保重!问候悌忠与忙忙!

              大妹

2006.2.28

 

大妹:你好!

十月份从北京回来就已开始爸爸1947至1979年日记的整理工作。遇到一些问题,都是通过爸爸楼上金树望伯伯的小女儿向爸爸询问。下面是最近她发给我的一封电子邮件。从中你可看到,有人替我说说话有多么重要。否则我做事的阻力太大了。

小妹,今天收到你的来信,我下楼去问了你的父亲,他说红笔和铅笔不知道是谁写的,应该是文革交给组织后,什么人看的时候批注的。

还有你父亲谈及你把日记拿走的事,看起来有点情绪,我说实际上小妹很了不起,作了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你父亲也点头认可了,我说真的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老头还挺高兴。

小满 2006.2.24.00:05:55 (CST)

小满:

多谢!多谢!

下次如再有机会谈及此事,可告诉老头,我拿走的是CD盘,原件还保存在国家图书馆的善本库内。

小妹 2006.2.23. 08:23:28 

好的,有机会我告诉你们老头子日记的事。

小满 2006.2.24. 08:03:45 (CST)

其实我早就放弃“用时间证明”的想法了。我想的和张阿姨所想的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她永远都不可能理解我。我只是希望能够得到我爸更多的信任和配合,在他生前能尽可能地对日记的内容作出注释。说老实话,我对爸爸能够那么轻易地就相信张阿姨说我的坏话是很伤感和失望的。如果爸爸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都和他很疏远,都是自私自利,一心只想怎么从他那里搞钱的人,甚至“里通外国”,这样到处对人去说,对李锐又有什么光彩的?

上个周末给家里打电话,爸爸说他现在就是大声疾呼三件事:“一定要搞清楚三个问题:把历史搞清楚,把理论搞清楚,把这个党搞清楚。”作为李锐的女儿,我愿意呼应他的疾呼。但是作为一介平头百姓,以自己羸弱的学力,我不认为自己有搞清楚的本事,但也并不因此而觉得参与进“搞清楚”是不自量力。要我说,其实看清楚,也就完成了搞清楚的一大半。我已经整理完那本《父母昨日书》,现在开始着手整理1947年到1979的日记。这些没有任何粉饰的文字让我从一个视角看到了那段历史、那个党,那个党的理论的原貌。希望有一天有更多的愿意参与“搞清楚”的同代人一起与我分享这些资料。我们毕竟曾经天真浪漫、真诚执著地相信过这个党,相信过这个党所编撰的历史,相信过这个党所倡导的学说。不把这三个问题弄个明白,不弄清楚人的生命与任何政党的事业和利益相较孰轻孰重,岂不活得太糊涂、太冤了?

因此,我不会因为张阿姨说我“里通外国”,或者爸爸也认为我有什么“个人目的”而放弃这项工作的。我做这些事,是为了我的良心(我不敢夸口说是“为了国家”),我会在余生尽我最大的努力认真做好的。但是那些没有拿出来的资料(爸爸的来往信件),我是无能为力了。如果你能说服爸爸相信我,将那些资料交给我,当然好。否则只好放弃了。我曾经很不甘心过。但是后来也想通了,再勉力从爸爸那里拿走更多的资料,也许连现在的事情都无法做好了。我一个人的力量太微弱了,我已经尽了力,不必对自己太苛求了。

上个周末我和悌忠出去,已经给爸爸买好了生日礼物。回国时,送给爸爸就行了。本想《李锐家书》1975-1979那本书能够出来,也算是一份生日礼物。但是编辑最近来信说省里要求必须送审,没有办法,现在正在省宣传部(弄不好还要送中宣部)审查,也许赶不上生日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至于生日如果摆宴的话,张阿姨让我去,我就去;不告诉我,我也就不强问。上次爸爸88生日,我说回来,张阿姨说87已经过了,这次不过了。我说了几次,张阿姨都说不过了,你不要回来。临走时,爸爸也最后嘱咐:“我的生日就不要回来了,打电话就行了。”这才引出我写了那封信。没想到会是那样的结果,除了你,爸爸还给王申生、奚青看了,引来对我的连番批评;没人想想我在那个处境下,说了那番话,就没有一句可同情,可理解的?说实在,那封信我后来又反反复复看了多次,我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算对?现将那封信的复印底稿发给你。希望你现在再读,会有一些不同的想法。

回答你的问题,

2. 对这点(现在就出日记)她的意见是什么?是要出还是反对出?

她已经拿了人家的预付款,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3. 对这点(现在就出日记),你的态度是什么?你是否当着舅舅与舅妈的面明确地表示过你的态度?她知道你的态度吗?

我没有当着两个人的面表示过,但是当着爸爸一人明确表示过我的态度,而且上次回国还曾努力过终止合同,记得以前给你的信中提过。但是因为丁东他们坚持,后来爸爸电话中也跟我说:“张阿姨已经拿了人家的钱,不能不做,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如果李普、朱正的意见都没办法阻止的话,这件事情也只能这样了。唯一的希望是爸爸没有得力的人认真帮助他做(他上次甚至说:“你如果能够回来两个月帮我就好了。”),此事可能要拖下去。只是每次爸爸校后的稿子都交给了出版商,那人是绝对不会再交出来了这里要说明一下:我后来在整理父亲日记中,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下面会读到李锐一系列的日记,还这位出版商一个清白。这本书以后会做成什么样子,不得而知,只能希望不要做坏了。

祝好!希望你北京之行顺利!

小妹

2006.2.28

小妹你好!

来信收到!你为爸爸的日记做整理绝对是一件非常有价值、有意义,同时非常重大的事。做好这件事,是一种责任,是一种使命!我非常理解,也非常希望这件事能顺利圆满地完成好。

对现在就出日记,她的意见是什么?据我所知,她是反对的,并邀请李普、朱正、宋晓梦等舅舅的友人来家里共同说服舅舅,并且这事舅舅已经同意暂时不出了。(但我原来不知道她已经拿了人家的预付款!现在又怎么处理呢?)

同时对这事,她认为你是属于同意出的。殊不知你为了这件事的延缓也在努力。所以就这件事你们之间是误会?还是其他什么?我不知道。很遗憾!都是舅舅的亲人,都为了舅舅却不能好好沟通。

她对你是有看法的,恐怕源于六四时期你在香港遇到大胖哥哥时所说的话这里再多说一句,怕有的听众已经忘掉了。我的大表姐在这里说的“你在香港遇到大胖哥哥时所说的的话”,就是在已经读过的“爸爸还是爸爸”一章内写的:“六四”后我经香港回国,在香港见到我的大表哥李力康,也就是大胖子哥哥后来大胖子哥哥回到北京告诉我爸爸和张阿姨,我在香港时跟他说:把我抓起来才好呢。因为那时海外传我爸在挨整的消息。张阿姨因此就一直说我狼心狗肺,不惜用父亲的生命作代价,自己成名。我向父亲解释我不记得跟大胖子哥哥说过这话,但是父亲很不以为然,说:即使说了又怎么样?那个时候、那种情况大家都非常激愤我能到父亲对李家人——大胖子,张玉珍面前去说李家的女儿——李南央的不好是不大高兴的。这是一个结。解铃还得系铃人。在这里也说不清。在当时那个时候你写的那封信作为“祝寿”是不大妥当的,加之她的敏感事情就变得大了,复杂了(我们可能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得了)。对此我也并非“没有一句可同情,可理解的”,但对这个事还只能从全局、从效果来看。我劝你不要再耿耿于怀了,真的,不利于健康的。

《李锐家书》1975-1979那本书就是《云天孤雁待春还》吧?还在送审?!那本书确实是最好的礼物!

我明天的火车去北京,我会尽力的。

你4月到北京为爸爸的生日是主要的原因,还是力争住家里吧,只要舅妈开了口,你就不要拒绝了,这对大家都好。

暂到此!问候全家!

                                               大妹

2006.3.4

大妹:你好!

其实反对这件事就是说,如果张玉珍真是反对出日记,当出版人把钱交到她手里时,一句话就全解决了:“这钱我不能收,这件事情我根本就反对现在做。”根本用不着事后找那么多人谈表示反对出日记。拿了钱,而且我知道就有两次(赞助人张我认识),对于你说的“误会”,我无话可说。就是我对大表姐认为张玉珍反对出日记,而认为我赞成出日记,是张玉珍对我的“误会”的这个说法,我觉得真是无从认可,也无从解释。)

至于“看法”就是大表姐说张玉珍对我有看法,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源于”,不断更新,不断变化,我也无话可说。

以后我们不再提这件事了吧。

祝你北京之行愉快!

小妹

2006.3.4

小妹你好!

回到长沙后,看到你的回信,我只能十分遗憾!

我这次去北京,舅舅的精神与脸色不如以前,年纪大了,肺功能差了,每天输氧,却抓紧时间思考、写作。对你的整理他是欣赏与理解的。关键是你与舅妈之间的理解、沟通,太难了!还是那句话“解铃还得系铃人”!

不多说了,愿你一切顺利! 

                   大妹2006.3.13

 

《整理李锐日记的曲曲折折》今天先唸到这儿。我用一位听友的来信结束今天的节目:

南央大姐,

我欣喜地告诉您,您在国内的听友的数目已经像星火燎原一般地蔓延啦。他们中有些是父辈一代人,视力减退阅读困难,听对他们是最好的方式。他们也许无法用电子文字写反馈。但是他们都在听。他们想听。

我本来想把您的《我有这样一个继母》朗读转给我父亲的生前好友的。他们都是和我父亲一样非常佩服李锐的人。没想到这位叔叔说我父亲的另一位好友一直在转发给他听。我知道父亲的这些好友,他们会在圈子里互相转发的。

可惜我爸爸没有机会听到了。他四年多前走的。终年88岁。差一个多月就满89。所以他的那些在世的朋友都是80岁以上的老人。他们和我爸爸都是晚年在反思的人。在没有互联网时,在《炎黄春秋》以前,我会把一些他们感兴趣的文章email给我爸爸,我爸爸就会打印出来给他的那些不会电脑的老友看。现在老人们都有手机了。您的朗读对他们很方便的。他们一定要互传的。所以我说是星火燎原。

老一辈人们在听,八零,九零后的也在听。人们需要了解真实的历史,需要反思历史。这是越来越多的人的愿望。

我们一起努力来承担历史见证人的责任吧。

好,今天的节目就到这儿,谢谢收听。我们明天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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