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身份中国人还是德国人?
我把杨安泽的话援引如下:
“We Asian Americans need to embrace and show our American-ness in ways we never have before. We need to step up, help our neighbors, donate gear, vote, wear red white and blue, volunteer, fund aid organizations, and do everything in our power to accelerate the end of this crisis. We should show without a shadow of a doubt that we are Americans who will do our part for our country in this time of need.”
这些,正是我们华裔应该做的事情,当然华裔德国人没有必要wear red white and blue。
2016年母校中山大学派人来采访我,我说:“我的血管里既流淌着孔子的血液,也流淌着耶稣的血液。《圣经》的十诫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始终是我为人、为文、为官的标杆。”
文化谢盛友,第一身份中国人
谢盛友很崇拜晏阳初(1893年10月26日-1990年1月17日),幼年时中华传统经典教育和日后的教会教育以及美国的民主教育对晏阳初思想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晏阳初本人曾经提到,“三C”:孔夫子(Confucius)、基督(Christ)和苦力(Coolies),影响了他的一生。“三C”同样影响我的人生。
作为中国人基督徒,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把圣经中所启示的以心灵和诚实来爱主爱人的真理与中国传统文化结合起来,特别是孔子所提倡的“仁者爱人”和王阳明所提倡的“心学”更是中国文化的精髓,这样,我在文化上不至于成为无根的人。
融入德国不是容易的事情,我们是儒生儒商,儒家文化对德国“距离产生美”,而且“天高皇帝远”,对德国人没有任何威胁。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儒教不是宗教。儒家不是要让人们信某个神,而是要让人们生活在一种健全的状态中,成为君子,成为真正的人。传统上,儒家并无一个严格意义上的一神教教会组织,如基督教会。它没有在一般社会治理体系之外,另行建立一个自足的信仰体系,因为儒家没有排他性的神。
中国人在德国基本上是“融而不入”,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德国社会容纳了我们这些中国人,改变国籍或没改变国籍的,在德国生活,就是被德国社会容纳,但是,我们并没有真正进入德国社会。
如上所述,中国人与德国人之间因为没有宗教的冲突,所以在德华人基本可以相安无事地和平共处。但是,要真正融入德国社会,并非容易。首先,你的德文要好,会说会写,通过阅读而逐渐了解德国文化,尤其是你居住城市的当地文化,当然你必须持“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认同德国的价值体系和法律制度,这是最基本的前提条件。
同时,作为一个中国人,对自己传统的中国文化,最起码要保持自信,有时要具备一定程度的优越感。哪怕你已经入籍德国,加入德国人的基督教会,你这“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德国人永远视你为中国人,不会因为你拥有德国护照,就认为你是德国人。如果你把传统中国文化也丢掉了(其实,是中国人,你就无法丢掉),德国人就更看不起你了,这时,你就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流浪者,至少是一个文化漂泊者。谙熟德国文化,在中德文化的比照中,感受差异,回望“自己”,反思“自己”,发现“自己”,定位“自己”。这是融入德国社会的一个必要条件。
中国文化说入乡随俗,但到底怎么才能融入当地?你德文好,会读歌德席勒,即便后来入了籍当了议员,你还是外国人。班贝格当地人很保守,内心看不起你,但好在他们表面上还是很懂礼貌很尊重人。我要融入就要找突破口。在小孩的中小学都有个家长会圈子,你可以为小孩为学校做点事情,很容易被接纳。这个圈子很好,家长有不同职业不同党派,有大小企业家。我们德文好,在一起说小孩的事情就很自然。从学校家长会的圈子里,我结识了许多朋友,后来也从这里找到了突破。
政治谢盛友,第一身份德国人
“入国问禁,入乡随俗。”要融入德国社会,权利和义务是结合在一起的。有一个安定的环境,让你经商,赚钱了,也不好好纳税,怎样融入德国社会?长久下去,你参与和服务德国社会的愿望,就越来越降低,最后是麻木做人。
除了尽义务外,融入其实就是奉献。比如说,当地残障小孩的读书问题、养老院问题、本地的公益性团体和体育俱乐部,你参与多少,奉献多少。参与和奉献,又是怀着什么目的和心态,这些都是融入德国社会的“鸡毛蒜皮”细节。
融入德国社会,不仅仅是你有能力跟德国人一起读小说,写散文,最根本的是,进入他们的啤酒馆,你能找到“家乡茶馆”的感觉,看来,我们这第一代移民,没有能力做到。但是我们要努力,不然从政犹如“摸石头过河”,有时侯看不清石头,看不清,也许水太深,也许水太浑浊,如果不努力,也许连河都找不到。
班贝格市有18个区,每个区至少有一个教堂,一定有一个公民协会,公民协会就是代表区内居民的利益,或者为居民排忧解难,或者代表居民与市政府谈判,我是18个公民协会的会员,为居民谋福利。
选择加入什么党派,当时也有考虑。自民党,基社盟或者社民党,我看他们的党章政策,画了3个圈,发现还是基社盟的理念符合我的想法多一些。我开始还有顾虑,一个很保守的党派会不会接纳一个外国人?当时议会有朋友介绍我进去,问我你是想做一般的党员还是想竞选党委会委员。我说,入党就是要做事情的,所以2013年开党委会的时候,我去做自我介绍,反响很好,得票最多。地区党主席赫尔穆特是个牛津大学的博士,他认同我的理念,又觉得我善于推销自己。他后来问我要不要竞选市议员。
我没有立即应允下来,而是说要等到5月份才能给答复。那年5月班贝格举办一场马拉松比赛,我为了测试自己在班贝格的知名度,决定去跑一圈。我当时一跑,沿途很多人跟我招手。当时心里不禁想,一个小小的快餐店,可能班贝格50%的居民都来吃过,还有,18个公民协会的会员,平时开会或举办活动,大家相互认识的不少。于是我就告诉党里,要选,并且预计自己会得到很多票。
外界普遍认为基社盟是较为排外的党派。谢盛友竞选市议员并取得理想的结果,会是基社盟回击外界的一个有力举动。2014年,当时班贝格共有9个党派,每个党派有44个候选人,谢盛友以班贝格最高票数当选市议员。当时全德国的媒体都报道,飞机场地铁屏幕都是那句宣传语,Ente gut,alles gut!德语谚语ende gut, alles gut 结果好,什么都好。弗兰肯地区人,t和d发音是分不清的,这个竞选口号让人们同我的身份(报人兼餐馆老板)结合起来。
真正融入很难。即使现在,我跟他们谈论政治时会有共同话题,坐在一起闲聊还是很难聊到一起去。聊中国的东西他们不会感兴趣,聊德国的东西我们知道的又不多。所以我拼命地学和写班贝格的东西,我出版了三本德文书籍,介绍班贝格历史和班贝格秘密。多学一点,和德国人在一起时至少可以吹牛。人在一起聊天,其实很多内容都是废话,但没有废话讲就很难和他们融入到一起去。
Ich bin fränkischer Chinese, mein Sohn ist chinesischer Franke, meine Enkelkinder sind fränkische Franken.
我把自己定义为“法兰肯的中国人”,把其儿子定义为“有中国背景的法兰肯人”,把其孙子称为“具有法兰肯背景的法兰肯人”——真正融入德国社会需要三代人。
谢盛友(You Xie)1958年出生于海南岛文昌县湖山乡茶园村,中德双语专栏作家,CSU(基督教社会联盟)市议员,欧洲议会议员候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