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系列八:后汉兴亡之十八:官军刘子陂败绩与后汉隐帝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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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祐三年即公元950年十一月十三(丙子),后汉权臣禁军头目史弘肇与枢密使杨邠和三司使王章一同在广政殿东庑下被乱刀杀死。

主谋政变的枢密承旨聂文进、飞龙使后匡赞、翰林茶酒使郭允明等人杀了史弘肇他们后,急忙去召宰相和朝臣到崇元殿来,宣布说:“杨邠、史弘肇、王章等同谋叛逆,想要危害宗庙社稷,已经全部伏诛。我们现在和你们大家普天同庆!”他们又召来诸军将校到万岁殿来,后汉隐帝刘承祐亲自跟他们解释晓谕,还说:“史弘肇和杨邠他们把朕当作乳臭未干的孩子欺负,并专擅朝命,让你们经常心怀忧虑恐惧。朕今天开始成为你们的君主,你们就不用无故担忧了!”大家都拜谢后退下。聂文进他们又召前节度使和刺史等人上殿,向他们解释劝谕,并分派使者带领骑兵去收捕杨邠等人的亲戚、党羽、随从,将他们全都杀了。被害的人包括史弘肇弟弟小底军都虞候史弘朗、如京使甄彦奇、内常侍辛从审、杨邠的儿子比部员外郎杨廷侃、右卫将军杨廷伟、右赞善大夫杨廷倚、王章的侄儿右领卫将军王旻、女婿户部员外郎张贻肃、枢密院副承旨郭颙、控鹤都虞候高进、侍卫都承局荆南金、三司都勾官柴训等人。

隐帝接着派军士去守卫宫城诸门。靠近中午时,禁兵载着杨邠等十来人的尸体,分别送到南北市去暴尸。接近傍晚时,朝臣步出宫门离去。当天晴朗无云,而天空却昏雾濛濛,犹如正下着小雨,京城人心惶惶。

史弘肇待侍卫步军都指挥使王殷尤其优厚。杨邠等人死后当天,隐帝派心腹供奉官孟业带着密诏前往澶州及邺都,分别命令镇宁节度使李洪义去杀掉驻守澶州的王殷,邺都行营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旧五代史》作邺都屯驻护圣左厢都指挥使郭崇,显然为避讳后周太祖郭威的名字)和步军都指挥使真定人曹威(《旧五代史》作奉国左厢都指挥使曹英,也是避讳而后改名)去杀掉邺帅枢密使郭威及监军宣徽使王峻。李洪义是太后的弟弟。隐帝又紧急下诏,征召天平军(郓州)节度使高行周、平卢(青州)节度使符彦卿、永兴(京兆)节度使郭从义、泰宁(兖州)节度使慕容彦超、匡国(同州)节度使薛怀让、郑州防御使吴虔裕、陈州刺史李毂入朝。他接着任命宰相苏逢吉暂时代理枢密院事,前平卢节度使刘铢暂时代理开封府,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洪建暂时负责侍卫事务,内侍省使阎晋卿代理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洪建是政变主谋之一武德使李业的兄长,也是太后的兄弟。

当时朝廷内外人心忧虑惊骇。苏逢吉虽然厌恶史弘肇,然而并未参预李业等人的阴谋。他得知事变后非常惊愕,私下跟人说:“事情发生得太过匆忙,主上假如征求我一句话,也不至于如此!”李业等人命令刘铢带人去杀了郭威和王峻的家人。刘铢极其残酷狠毒,竟然连他们家里的婴孺都杀光了。李业他们还命令李洪建去杀了王殷一家。李洪建只是派人看守住他们,还给他们提供饮食。

十一月十四(丁丑),使者抵达澶州,李洪义为人胆小怯懦。他担心王殷已知这事,因此不敢动手,只是带着孟业去见王殷。王殷于是囚禁了孟业,然后派副使陈光穗带着隐帝的密诏飞驰前往邺都,出示给郭威看。郭威召枢密院官吏魏仁浦前来,将诏书给他看,问道:“该怎么办?”魏仁浦说:“明公是国家的大臣,功名卓著,加上手握强兵,占据重镇。这下突然被一群小人构陷,出了意想不到的大祸。这并非是靠说辞能够解释得清楚的。现在事情已到了如此境地,明公不可坐而待毙。” 根据《东都事略》,魏仁浦还教他将诏书的词句修改,说也要诛杀郭威的将士,用以激怒众心。郭威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派人召来郭崇威和曹威以及诸将,将杨邠等人的冤死及隐帝下达密诏的事告知他们,还说:“我和杨邠和史弘肇他们,披荆斩棘,跟从先帝夺取天下,接受托孤的重任,竭尽全力保卫国家。如今杨邠诸公已死,我还有什么心情独自活在世上!你们应当奉行诏书,取下我的首级以报答天子,也许不会连累到你们。”郭崇威等人都哭着说:“天子年幼,这一定都是他身边的那群小人搞的。如果让这帮人猖狂得志,国家能够安全吗!我们都愿意跟从明公入朝为自己辩解,荡涤鼠辈,清理朝廷;决不能让一个孤单的使者给杀了,遭受千载恶名。”于是将校们都请求郭威率军入朝,除掉君侧的恶人,共同安定天下。翰林天文赵修己跟郭威说:“明公白白送死有什么好处!不如顺应众心,拥兵南下。这是上天的启示。”郭威于是留下他的养子郭荣镇守邺都,命令郭崇威带领骑兵作为前驱。十一月十五(戊寅),他亲自率领大军继后。

慕容彦超正在吃饭时得到隐帝的诏书。他放下汤勺和筷子马上带兵入朝。十一月十六(已卯),郑州的吴虔裕也到大梁入朝。

隐帝得知郭威举兵南下,急忙和执政大臣们商议如何出兵抗拒,并决定派前开封尹侯益及阎晋卿、吴虔裕、前保大节度使张彦超率领禁军直趋澶州(《旧五代史》说隐帝是在十一月十七派禁军赶赴澶州)。

当天,郭威率军到了澶州,李洪义开门接纳了他。王殷前来迎拜谒见,为史弘肇的死痛哭流泪,并率领所部兵马跟从郭威涉过黄河。

隐帝派内宫宦官鸗脱去侦察郭威的动态,但被郭威的士兵擒获。郭威将他写的奏折放在鸗脱的衣领中,让他回去转告隐帝说:“臣前些日子得到诏书,本准备延颈待死。郭崇威等人不忍心杀臣,说这都是陛下身边贪权无厌的小人进臣的谗言而已,并逼迫臣南行,前来宫阙请罪。臣求死不获,力不能制。臣几天内就会抵达宫阙庭下。陛下如果依然觉得臣有罪,臣安敢逃避刑诛!如果实在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谮谗臣,希望陛下将他们交到军前以快军众之心。臣届时岂敢不抚谕诸军,退归邺都!”

十一月十七(庚辰),郭威直趋滑州。次日,义成节度使宋延渥开门迎降。宋延渥是洛阳人,他妻子即晋高祖石敬瑭的女儿永宁公主。郭威取出滑州府库的物品犒劳将士,并晓谕他们说:“听说侯令公已督领诸军自南边过来。一旦和他们遭遇,交战则并非我们入朝的本意,不战则被他们屠杀。我想保全你们的功名,所以不如奉行前诏,我死了也不悔恨!”大家都说:“是朝廷对不住明公,明公并无对不起朝廷。所以千万人争着奋起,如报私仇。侯益那帮人能做得了什么!”王峻接着向大众宣布说:“我得到郭公的允许,待到攻克京城时,放手让大家抢掠十天。”部众无不踊跃激昂。

次日,鸗脱回到大梁。此前隐帝曾考虑亲自前往澶州,这时得知郭威已到了黄河边上,这才打消了亲征的主意。他看了鸗脱带回的郭威奏折后,当即召李业前来,把奏折给他看。聂文进和郭允明当时都在,脸上无不露出惊恐的神色。隐帝显然也感到十分后悔和畏惧,私下还对宰臣窦贞固说:“前一阵也太草率了。”李业等人请求拿出府库的所有财物赏赐诸军,但宰相苏禹珪觉得不行。李业在隐帝面前向苏禹珪下拜,说:“相公暂且为天子着想,千万不要舍不得府库的钱财!”于是朝廷决定赏赐禁军每人二十缗钱,其它部队减半。北边过来的将士也得到十缗钱的赏赐,都给了他们的家人;朝廷并叫家人写信鼓励他们。

十一月十九(壬午),郭威率军抵达封丘,京城人心惶惶。太后哭着说:“没听李涛的话,现在真是自取灭亡!”也在这天,慕容彦超自兖州飞驰赶到,隐帝于是将军旅大事全交给他。侯益说:“王者无敌于天下,所以禁兵不应轻易出动。况且邺都卫戍士兵家属都在京师,不如闭城挫败他们的锋芒,然后让他们的母亲和妻子上城招降;这样即可不战而打败他们。”慕容彦超说:“侯益已经衰老。这只是懦夫的计策而已。”他仗恃自己的骁勇,跟隐帝进言说:“臣不过将北军当作蠛蠓(蚊虫)而已,必当为陛下活捉他们的魁首!”他退下后去见聂文进,了解北边下来军队的人数及将校姓名,这才开始感到害怕,说:“这些人也算是剧贼,未必容易轻视。”隐帝又派左神武统军袁鳷和前威胜节度使刘重进等人率领禁军与侯益他们到赤冈会合,驻扎在那里。袁鳷是已故后唐宣武节度使袁象先的儿子。慕容彦超于是率领大军进驻七里店,并挖掘堑壕用以自卫。都下官员还逼迫坊市商人拿出酒食犒饷官军。

次日,南、北两军在刘子陂遭遇。隐帝想亲自到外头犒劳南军(即禁军),太后说:“郭威是我家的故旧,要不是因为死亡临头,他何以至此!你只要按兵不动,坚守京城,下飞诏劝谕,再观察他的动静,一定会得到他出兵的道理。那时则君臣之礼依然得以保全,所以一定得慎重,千万不要轻易出战。”但隐帝不听。当时扈从御驾的官军十分强盛。到了日暮,两军没有开战,隐帝于是打道回皇宫。临行前,慕容彦超还跟他夸口说:“陛下今后如果宫中没事,可临幸战场,再次出来观看臣如何破贼。臣其实不必与他们作战,只用叱喝一下就能让他们散归兵营!”

第二天即十一月二十一(甲申),隐帝想再次出城;太后极力劝止,但隐帝还是去了七里店军营。太后觉得隐帝一直在外,便派中使去告戒聂文进说:“贼军就在近处,你必须非常小心!”聂文进说:“有臣在,必定不会失策。即使有一百个郭威,臣也能全都擒来!”

南北军对立布阵后,郭威告戒他的部众说:“我前来诛杀那群小人,并非胆敢与天子为敌。你们必须谨慎,千万不要先动。”许久后,慕容彦超率领轻骑直接上前奋击,郭崇威和前博州刺史李荣率领骑兵拒战(《旧五代史》说郭威命令部将何福进、王彦超、李筠等人率领骑兵攻打)。慕容彦超的战马跌倒,他自己差点就被北军擒获。他急忙带兵退下,麾下死了百余人。于是各路官军全都泄了气,有人开始投降北军。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鳷、刘重进、焦继勋等都暗中前去会见郭威,郭威让他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兵营。他又跟宋延渥说:“天子正面临危难。你是皇室近亲,应当带领牙兵前往保卫他的乘舆,并附奏陛下,希望他找个方便的时候尽早临幸臣的军营。”但宋延渥还没抵达御营,就发生了乱兵骚扰的事件。所以他不敢继续前进,只好返回。到了日暮,南军大多归降了北军。慕容彦超只带着麾下十余骑回兖州去了。

当晚,隐帝独自与窦贞固、苏逢吉、苏禹珪三宰相及几十名扈从官员在七里寨过夜,其他人全都逃散了。次日一早,郭威望见天子的旌旗在一座高岗上,便急忙下马,脱下甲胄前往拜谒。但他到那里时隐帝已离去了。

当天,隐帝策马从野外回宫。到了玄化门(《旧五代史》作元化门)时,刘铢在门边,问隐帝身边侍从道:“兵马都到哪里去了?”知道大势已去后,他便趁机射杀隐帝的左右侍从。隐帝见势不妙,急忙回辔逃走,往西北逃到赵村。这时追兵已经赶到,隐帝下马跑入一个百姓家里,结果被乱兵弑杀(《旧五代史》说,郭允明知道不行了,当下刺死了隐帝),终年二十岁。

后汉隐帝刘承祐是后汉高祖刘知远的第二子,母亲是李太后,于后唐长兴二年(931)三月七日出生在刘知远的邺都旧第。刘知远出镇太原时,署任他为节度使。他经累迁官至检校尚书右仆射。后汉建国初年,他出任左卫大将军和检校司空,接着升迁大内都点检和检校太保。后汉高祖死后他即位成为隐帝,以后的事都已细说,就不赘述了。隐帝姿貌白晰,眉目疏朗。未即位时,他眼睛经常出现闪光,还不断流水。即位时,这些就自行消失了。但当内难即将发生时,这些老毛病又出现了。隐帝自从关西平定之后,就开始骄傲轻率,然而因为畏惧大臣,还不至于过分恣意放纵。他曾因为天象不对,宫中有时也出现怪异,所以召司天监赵延乂来了解是非。赵延乂回答说,只要他修缮仁德,就没有什么忧患。赵延乂退下后,他又派中使到赵延乂的府邸问他说:“什么是仁德?”赵延乂劝他多读《贞观政要》。以后隐帝和聂文进、郭允明、后赞等人亲狎,相信他们的邪说,以至最终败亡。

《旧五代史》的史臣评价他说:隐帝以尚幼之年,嗣新造之业。受命之主,德非禹、汤;辅政之臣,复非伊、吕。将欲保延洪之运,守不拔之基,固不可得也。然西摧三叛,虽仅灭于欃枪,而内稔群凶,俄自取于狼狈。自古覆宗绝祀之速者,未有如帝之甚也。噫!盖人谋之弗臧,非天命之遽夺也。大意是:隐帝即位时还很年幼,自己并非夏禹、商汤,而辅政大臣也不是伊尹、吕望。以此想要延长皇祚,固守基业,自然是不可能的。他派兵西摧三镇叛乱,仅仅消灭了寇盗;然而在内却豢养一群凶党,很快就自取灭亡。自古以来迅速颠覆宗庙的帝王,从未有过像隐帝这么快的。噫!这都是因为人谋的失误,并非天命的遽夺。

隐帝死后,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全都自杀。聂文进挺身出逃,结果被军士追上杀了。

苏逢吉是长安人,父亲叫苏悦。苏逢吉的母亲早丧,因而苏悦鳏居,身旁也没人照顾。他生性嗜酒,虽然喝得不多,然而终日离不开浊酒。他人为他提供膳食,苏悦都不满意,定要等到苏逢吉为他烧烤,他才肯下筷。苏悦最初在西蜀任职,官至朝廷班列。苏逢吉刚开始学写文章时,曾代父亲书写文翰。苏悦曾担任刘知远的从事,得到他的礼遇,因此私下向刘知远推荐儿子苏逢吉说:“老夫年老了,才器没什么可取之处。但男儿逢吉粗学了些文笔,性格又很恭恪。如果刘公不觉得我出身贫微,还希望让他在刘公左右做事。”刘知远于是召见了苏逢吉,看到他精神爽朗,十分怜爱,不久便提拔他为宾佐,凡有谋议,总是让他站在自己身侧。刘知远平素严厉刚毅。当他出镇太原时,位高望重,从事很少能有机会见到他,只有苏逢吉每天都在身边服侍。两使的文簿堆满案几,刘知远身边随从都不敢乱动。苏逢吉总是把重要文件放在袖里,等待刘知远和颜悦色时才征求他的答复,而大多也都得到许可。

刘知远在太原称帝成为后汉高祖后,苏逢吉自节度判官出任同平章事和集贤殿大学士。车驾到了汴梁,苏逢吉以朝廷百司的朝政为己任,参决处理的意见全都出自他的胸臆;虽然是否适当尚有争议,然而政事从不拖滞。翰林学士李涛私下在后汉高祖身边,谈及霸府(称帝前的使府)二相,觉得官秩还不够高。于是后汉高祖很快又为苏逢吉加吏部尚书;没多久又让他转左仆射和监修国史。他跟从后汉高祖到邺都出征杜重威,并多次趁醉羞辱枢密使郭威。当后汉高祖病危时,他与杨邠和史宏肇等人在卧内一同接受顾命。李涛和苏逢吉有甥舅的关系,两人相得甚欢。李涛入相时得到苏逢吉的大力支持。后来李涛上表,请求支出两枢密使去担任藩镇大臣,隐帝为此愤怒,罢了李涛的相位,勒令他回归私第。当时舆论怀疑李涛这么做都是秉承苏逢吉的意旨。先前,后汉高祖即位后,苏逢吉与苏禹珪都在中书省,任命高官时,他们经常违背旧制,用舍升降,全都随心所欲,以至有人自白丁而升上官位、也有人由流外被任命为县令或录事。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以至舆论纷然。当时后汉高祖正倚赖和信任这二相,所以没人敢说什么。苏逢吉尤其贪财,也无所避讳;而那些求进的士人,只要稍有点财力,他便会派人向他们稍微露点风声,许以美差,然后获取大笔贿赂。当杨邠为相后,稍微夺了些二苏的权势,此后他便敛手而已,不再怎么管事。杨邠总是改正二苏的弊政,在任命高官方面非常谨慎,至于诸司补人的胥吏,与靠门荫出身进位的,全都被停职或罢免。当时舆论觉得杨邠的这一弊端,实在也是由苏逢吉和苏禹珪当时不能秉公办事导致的。当初,后汉高祖到汴梁时,因原宰相冯道和李崧为契丹俘虏,滞留在真定,便将李崧的宅第赐给苏逢吉,冯道的宅第赐给苏禹珪。李崧在西京洛阳还有一处产业,也被苏逢吉占有。当真定的汉人驱逐契丹后,李崧和冯道回归朝廷。李崧弟弟李屿因苏逢吉占据他家的宅第,时不时有些怨言。没多久,李崧将西京宅第的地契送给苏逢吉,苏逢吉觉得他是故意暗示说地产原来并不是苏逢吉的,所以很不高兴。刚好李崧的仆人诬告他谋反,苏逢吉便诱使人们坐实了那仆人的诬告,当即告诉禁卫头领史弘肇,让他逮捕李崧家人。苏逢吉派直省吏召李崧到自己的府第,然后令人将他押送到侍卫狱。次日,所司部门将狱辞上呈,其中李屿招认说:“我与兄长李崧和弟弟李嶬,还有家僮二十人商议,等到先帝下葬山陵之际,一同放火谋反。仆人的告状属实。”其实都是屈打成招的。苏逢吉还用笔将“二十人”改为“五十人”,然后封起来下达给有司部门。结果李崧全家遇害。当时人们无不为他喊冤,并归咎于苏逢吉。

苏逢吉严苛好杀。他跟从刘知远在太原时,刘知远曾因事命令苏逢吉重审刑狱,以祈求福祐。结果苏逢吉竟然将在押囚犯全都杀了答复他。当他执掌朝政时,尤其喜爱刑戮。朝廷因各地盗满为患,所以派使者去捕捉驱逐。苏逢吉自己起草诏书,意思是:“所有贼盗,连同本家及四邻同保的人,请当地官府将他们全族处斩。”有人跟苏逢吉说:“即使只将为盗的人灭族,也已是违背了王法。将四邻同保的人也判处一样的罪,不是太过分了吗?”但苏逢吉坚持自己的意见,仅仅去掉“全族”二字。当时有个叫张令柔的郓州捕贼使臣,将平阴县十七村的居民全都杀了,就是利用苏逢吉的这道命令。苏逢吉生性奢侈靡逸,喜好鲜衣美食,中书省提供的膳食,他都看不上,从不食用。他私人庖厨提供的馔食,全是山珍海味。他曾在私第大摆酒乐招待朝廷权贵,为此花费了千余缗。他妻子武氏去世时,葬送的场面非常隆重,朝廷班行官员及外州和他关系很好的藩臣,全都派人送来绫罗绢帛,作为丧礼的缟素装饰。他不顾礼制居然到了如此地步。而且他生性不拘礼教,继母死了也不服丧;他妻子死后不到周年,他就授予儿子们官秩。他有个庶兄自外地过来,没有经过苏逢吉的允许,便去看望他的几个儿子。苏逢吉勃然大怒,也害怕他日他会凌辱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便暗中上奏后汉高祖,用其他事情诬陷他的庶兄,将他杖杀了。

乾祐二年(949)秋,隐帝加他为守司空。郭威将要出镇邺都时,苏逢吉奏请罢免他的枢密使。隐帝问道:“这事有过先例吗?”苏逢吉奏称:“枢密使是个重任,藩镇大臣带着这头衔不很方便。”史弘肇说:“让郭威兼带枢密使,就是希望诸军更敬畏他。”隐帝最终还是听从了史弘肇的建议。史弘肇怨恨苏逢吉跟自己唱对台,苏逢吉说:“这是国家大事。况且以内制外则顺,以外制内,岂能是便利之举!”隐帝虽然没听他的,但舆论还是赞同他的观点。没多久,三司使王章设宴招待权贵,苏逢吉跟史弘肇开了个玩笑,结果被史弘肇臭骂一通。苏逢吉不理他,结果几乎遭到史弘肇的殴打。苏逢吉急忙骑马回家,此后朝廷将相失和。苏逢吉想到外地任职,以纾解史弘肇的愤怒,但后来也算了。人们问他为何,苏逢吉说:“要真成了藩镇大臣,只消史公一个手脚,我就粉身碎骨了。”李业之流也很厌恶史弘肇和杨邠等人,苏逢吉知道后,每次见到李业等人,总要故意用言语去激怒他们。当史弘肇等人遇害时,苏逢吉并无参预他们的阴谋。他得知事变后非常惊骇,当即接受宣徽,暂时出掌枢密院事。很快隐帝就正授他为枢密使。制令下达时,他得知邺兵已到了澶州,这才算了。当事情变得十分紧急时,苏逢吉曾跟人说:“萧墙之变,太过匆促。主上如果征求我一句话,一定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好几个夜晚他都在金祥殿的东面过夜,还曾跟天官正王处讷说:“夜来睡不着觉时,见到李崧就在身旁。生人与死人相接,看来没什么好事。”当郭威自邺都快到汴梁时,官军在刘子陂战败。当晚苏逢吉在七里店过夜,和同房间的官员痛饮,喝醉时想要自刎,但被身边的人拦住了。天亮时,他和隐帝一同跑到一个百姓家里,结果就在那里自杀。郭威平定京城后,将他和聂文进等人一同在北市枭首,但赦免了他的家族。他尸体被枭首的集市,正是当年李崧冤死的地方。广顺初年(约951),已成为后周太祖的郭威下诏,在西京赐给苏逢吉儿子庄宅各一区。《五代史补》还记述了一个故事:刘知远在河东时,幕府缺个掌书记。朝廷任命前进士丘廷敏出任,但他觉得刘知远会有野心,担心被他连累,便称病辞职,因此苏逢吉成了掌书记。没多久,契丹南侵,刘知远在太原起兵,最终兵不血刃而夺取天下。苏逢吉因佐命大功,自掌书记官拜中书侍郎和平章事。一年多后,丘廷敏才被任命为凤翔府的麟游县令。在中书过堂那天,苏逢吉跟他开玩笑,并摸着自己坐的椅子说:“这位子理应是丘长官坐的,何故让给鄙人?”丘廷敏既惭愧又害怕地退下。这是闲话。

阎晋卿是忻州人,家中世代都是富豪,少年时就在太原官府任职,官至客将。刘知远出镇太原时,颇为信任重用他。隐帝乾祐中年,他出任阁门使,兼判四方馆。没多久,关西大乱,郭从义带兵到京兆出讨叛将赵思绾,阎晋卿也带领偏师攻打叛军的壁垒。叛乱平定后,阎晋卿出任内客省使,不久因父亲病故丁忧离职,但隐帝不久起复(中止服丧)他担任前职。当时宣徽使空缺,阎晋卿因为自己的职位仅在其下,理应接任,但后来却一直没得到任命,所以阎晋卿有点怨恨执政大臣。当李业等人阴谋诛杀杨邠和史弘肇时,隐帝下诏召阎晋卿前来商议。阎晋卿退下后想到史弘肇那里告密,但史弘肇不肯见他。阎晋卿担心事情不成,夜里在自家中堂悬挂后汉高祖的御容,在画像面前哭泣祈祷,并在黎明时身穿戎服入朝。内难发生后,隐帝任命阎晋卿为代理侍卫马军都指挥使。北郊兵败后,阎晋卿在家里自杀身死。

郭允明小名窦十,是河东人,年轻时隶属河东制置使范徽柔。范徽柔被杀后,郭允明成为刘知远的小厮。勤快地侍奉他很久后,郭允明颇得刘知远的欢心。刘知远出镇太原时,提拔他担任牙职。刘知远即位成位后汉高祖后,郭允明经累迁官至翰林茶酒使兼鞍辔库使。隐帝嗣位后,待他尤其亲热,因此他总是仗恃恩宠骄横放纵,毫无礼敬。他因和相州节度使郭谨同宗的缘故,跟他交结。郭谨在镇,郭允明经常带着御酒去送给他,不在乎这样做等于僣上犯禁。他的其他轻率之举,都是类似,执政大臣也都姑息他。郭允明曾奉诏出使荆南,使用的车服和导从,犹如节度使一般。州县的邮驿都很怕他,为他忙得团团转,甚至荆南节度使高保融也对他承迎,生恐不够周全。郭允明暗中派人去度量荆南城墙的高矮、池隍的宽窄,想以此敲诈荆人,希望得到重贿。乾祐末年,他兼任飞龙使。没多久,他和李业他们发动事变,并在朝堂西庑下亲手杀了杨邠等人及其诸子。王章女婿户部员外郎张贻肃也被他杀害,血流满地,喷得到处都是;听说的人都为张贻肃感到悲哀。当北郊兵败时,据说郭允明逼迫隐帝跑进一间民舍,亲手弑杀了他,自己很快也自杀了。

聂文进是井州人,年轻时就在刘知远帐下任职。刘知远出镇太原时,对他十分信任,提升他为兵马押司官。刘知远成为后汉高祖进入汴梁后,任命他为枢密院承旨。他历任领军和屯卫大将军,不久升迁右卫大将军,照样兼领旧职。郭威出征时,他变得十分骄横,又因长久没有升迁,所以心怀怨恨,便和李业他们发动变乱。史弘肇等人遇害前夕,聂文进与同党预先准备了诏书。朝廷的事,凡是有关文字,全都出于聂文进之手。次日内难发生,聂文进点阅兵马,征发军众,指挥部伍;作战的事他都全盘负责;朝廷内外的咨询禀报,也全都由他大声做主。郭威在邺都被人诬陷,最初以为聂文进并未参与此事。后来验证事实,才知道聂文进竟是乱党的领袖,因此隔空臭骂了他。聂文进后来的事都已细说,就不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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