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迈阿密之前,我还是把紧急联系人改回何桥阳了。抛开我的情绪因素,他就是最适合的人选。
当然,在这个城市安营扎寨了十几个年头,多少有几个亲近的朋友。我铁了心要改,并不是找不到人,只不过我冷静下来想想,这种矫情没有实际意义。朋友再熟悉毕竟只是朋友,如果我现在真遇上紧急情况找了人家,人家第一件事情不还是去联系何桥阳吗?干嘛非得绕这个圈子,还麻烦别人。所以,这个位置吧,短时间之内我确实动不了他。
既然动不了,就不需要费这个心思纠结了。再说,只不过是个联系人而已,他还占着我儿子们的亲爹的位置呢,那个更动不了。
离婚的时候,我们住的房子给了我,他要了以前那套。于是,何桥阳反复对我强调:“我是搬回去自己的房子住,不是搬过去跟她住。”
我问他:“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何桥阳再次重申:“区别大了。”
我掐算时间在走之前给我妈妈打一个视频电话,幸好对于厄瓜多尔的具体情况她没有弄得太清楚,只知道我出去做慈善公益活动。如今国内这方面宣传很多,她态度上很支持。
说了一会儿无关痛痒的话题后,她突然对我说:“最近何桥阳三天两头都跟我聊几句,我和你爸都不怎么搭理他,他自己在那里说说说。反正,我看他的意思,以后是要跟你复婚的。只不过现在劝不住你,你也不肯原谅他。”
我多少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俩很少吵架,遇上矛盾绝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冷处理。一方面我不是一个盯着一件事不放的人,另一方面冷静下来想想,生活中能有多少死活过不去的事情发生,过了也就好了。
只不过这一回矛盾,不是他诚恳地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你下次注意点就能抹去的。夫妻之间的信任,在我看来原装的是一次性使用的,以后就算可以重建,那也得跟故宫里的文物修补那么费时费力困难重重,修得再好也能看得出来,用起来还得格外小心。
我妈在视频那头拿着一个玉石的小滚筒在脸上反反复复地滚揉,不用问我也知道那是祛皱美容的,她白嫩的手在摄像头前面来来去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从小到大我跟你说什么来着,女人要有独立性,不羡慕不贪图人家的东西。如今你挣的钱养活你自己和孩子没问题,就算不够,还有爸妈在这儿呢,是吧?但是,过日子不完全是钱的事儿,也不是你能不能换灯泡通马桶,妈妈是心疼你身边没有一个疼你的人。”
“你这个又是新买的?玉石的吧?”我忍不住打岔:“又乱花钱。”
“你管我呢?”我妈斜我一眼,接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调整一下状态,该放下的就得放下,再好好地重新开始。不要倔强非得要强自己一个人死撑,拧到最后,说不定你会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我顺毛地点点头,妈妈是为我好,这个得感激她。
“维嘉,你一直都是个很务实不矫情的孩子,何桥阳犯错了,但是并不能就此认为他一无是处,所以,你们以后若能复婚,我觉得不是不行。毕竟,他是我们家宝宝们的爸——”
“宝宝爸爸永远都是他,”我妈到底还是被何桥阳说动摇了,我赶紧打断她:“其他的暂时我不会考虑。”
我保留了余地,没有把话说绝对。
确实,何桥阳不是就此一无是处,我也不是因为对他没有了感情才非要离婚的。我爸的看法就是,老实人欠刺激导致的。也许经过了这么一场,我和他跳出围城都反省了,看清楚明白了,说不定反倒踏实了。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感受,谁敢说自己一辈子就没改变过想法呢?我敢跟他离婚,就敢再跟他结,反正不是没有结过。
“我不是撺掇你复婚,只是假设。”我妈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可能朝复婚去想,安慰我道:“我只不过是想叮嘱你一句,不管是重新开始还是怎样,你的心态要放好。还是那句话,不贪图不羡慕不依赖。”
“我知道了,”我故意撇嘴:“都说多少回了?我要收拾东西出发了。”
“说多少回你也得听得进去啊!”我妈拿她的玉石小滚筒指着我,在我关闭通话框之前说:“心态放放好,女人心态放得不好,是肯定嫁不好的!”
我把电脑收好,再检查了一遍房间,最后在长袖T恤外面加上组织方发的统一短袖T恤,拽着箱子下楼去找欧文和Brian。趁着去机场的车还没有来的时候,我又匆忙去星巴克买了一杯我每一天很依赖的冰咖啡,喝的时候颇有几分留恋不舍的神色。
欧文不以为然地对我说:“厄瓜多尔也有它们的特色咖啡,Galapagos,酸苦中带着水果清香。”
“这个我喝习惯了,”我捧着杯子说:“一般只喝它。”
“喝咖啡,喝红酒,还有中国茶,从认识到享受它们的过程或者说一段旅程吧,应该是不断延伸出去的,”欧文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一条大道通向前方的样子,说:“乐趣和回报,就在不断的前进和探索之中。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慢慢地你会发现,‘适合你口味’的咖啡,肯定不会只有一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