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有一些完全相爱的夫妻可能会一直闹分手,因为他们根本不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也有些夫妻根本没有恋爱的激情,但他们却能相安无事地一辈子都在一起。不知道您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我觉得这与夫妻双方的人格类型和匹配价值甚至是否相爱根本没有关系,但这与他们能让彼此快乐的能力和“兼容性”有关,因为没有人天生就是一个人渣,我真的不相信。
拿我和杰森打一个比方,假如我们是电压不同长短不一的两条电线,一个220V,一条110V,我们就不能随时根据情况决定用长的一根还是短的一根或者是两根接上一起用,因为电压不同,我们接在一起不但能量发挥不出来而且很可能把灯泡烧了发生火灾。可惜的是,当我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从来没有遵循自己内心的直觉,而是让爱情占了上风。我们总是试图抓住它,拯救它,挽回它。
当然我到美国第一个发现的就是完全指望不上对方的父母。有了这个比较,一下子就削弱了我对前婆婆的怨恨。因为你即使关系再不好中国婆婆也会把你生的孩子视为己有,她们是付出型的,美国婆婆给你看孩子的几率几乎为零,更别说从金钱和物质上对儿女伸出援手了,说这话当然也不绝对,但目前我没遇到过。我倒是遇到过散尽家财每年做慈善事业但儿子流落街头成了Homeless的,进了监狱都不管的,呵呵~,不过,美国婆婆也有好的一方面,就是他们不会对你和丈夫的私生活说三道四指手画脚,这一点她们又是可爱的。
刚来的时候,我还因为一件非常小的事大哭了一场,有一次杰森要到外州做培训,我的公公婆婆邀请我带着小阿妮雅一起开着他们的房车去加拿大度假,快到家的时候大家口渴的不行,但冰箱里的矿泉水都没有了,我们就把车停到一个加油站买水。公公下车的时候问:“美琪口渴不渴,想喝点什么?”我本能地回答说不渴。结果他就去买水了,买了两瓶,婆婆一瓶他一瓶。我的心一下子就受不了了,感觉他们歧视我,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这种事在后来的餐厅还发生过一次:“你饿吗?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 然后人家都点餐,我自己什么都没有,好尴尬。我想说的是中国人的谦虚到了美国完全不灵光,人家夸赞你的时候,你要是表现出谦虚,就是为自己砸场子,他们会真的以为你只是一个傻逼,美国就是这样的,他们不会推让、客气和勉强别人,永远都不会。但那瓶买水的小事却让我回来后给杰森告了一状,还大哭了一场。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点儿不理解自己当初的行为了,这不是他们的错,错在我自己。
当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家,除了家庭成员之外我要建立自己的朋友圈子。于是我去了一个华人教会,想多了解一些不知道的资讯以便在这里更好地扎根。那是一个台湾人举办的,教会天南地北大概也有一百多华人。我那时候倾向于中国的佛教,但也不是佛教徒,对于基督教我其实是内心比较排斥的,源于我对中国的两个基督徒的伪善和不认可,我去教会存粹是为了认识几个中国人。但去了两次我就决定再也不去了,原因是教会里的台湾人对大陆政府很不友好。我问其中一个台湾人:“台湾不是中国的一部分吗?我们难道不是一家人吗?” ,他说是。我又问:“那你们为什么总是说中国政府的不是?为什么?” 他越解释我就越讨厌他,越讨厌他就越想掐死他,但我来这里是为了交朋友的,而不是结仇的,于是我再也不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我那时候可以称作一个“小粉红”吧,什么都不懂,更听不得半句人家说中国的坏话。但我依然在那里认识了几个华人,但自从我再也不去教会,由于她们都去教会之后,就对所有从那里认识的人有了戒心。
其中有一个大姐是东北人,她的先生也是一个老外,非常喜欢打猎 ,她既实在又热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太喜欢她。她知道我刚从中国来没有朋友,三天两头往我家送东西。我和杰森是一个动物爱好者,可她先生每次捕获什么动物都往我家送,我拒绝也没用,她不听。还有就是她们的孩子都长大了工作了,家里买东西一买就多,例如你要是买西瓜可以选择买一块西瓜,也可以买一整个西瓜,价格差不多。(美国这点与中国不同,例如买一瓶水是1.99美元,买一箱子24瓶则是3.99美元;快餐店里有大中小各种杯子,价格不同,但你可以无限循环喝),大概这位大姐觉得买1/4西瓜和买一整个西瓜价格都差不多,买整个的比较划算,可是两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她离着我家大概有十分钟的路程,于是什么都想着我,她买西瓜会留半个给我送半个。我开始觉得奇怪,要送就送一个、要不然就别送,哪有送半个西瓜的?这些还好,但她送鹿肉来真是受不了,说不要还愣塞给我,但这一切我都毫不领情,内心建立起来的那堵墙越来越厚,直到有一天她又来了,她使劲砸门:美琪,美琪我知道你在家,快开门,我先生刚打的野鹿,肉特别新鲜,给你拿来一条大腿,赶紧开门……
杰森想去开门,我说你敢出去我弄死你,别搭理她。可是我又没有勇气开门拒绝,就这样僵持了有半小时,她还是放下鹿肉,悻悻地回去了。她走后,我冲出去把她送来的鹿肉扔进了垃圾桶,感觉心里好几天都堵着一个疙瘩似的,心里讨厌死了这位大姐,见了她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能躲就躲。
多年后我看心理医生的时候才解开了这个疙瘩:我为什么那么不友好和介意别人对我的好,但又不敢站出来拒绝她,是因为儿时的一段痛苦记忆。有一次我小舅来我家串亲,下午放学他骑着自行车去接我回家,在村委会的大街上正好赶上杀牛的,七八个男人把那匹辛苦了一辈子的老牛(也许它病了)捆住卧倒,它也许知道自己的死期来临了,就“牟牟~”地惨叫。这还不是最惨的,它的旁边还站着一头焦虑的小牛,我才知道那头将被杀害的老牛是小牛的母亲。我和小舅停下来看,我发现那只小牛它也发现了我,我们对视了一会儿,它突然向我走近了几步“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牟~”的一声,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泪来…
我忘了众人当时都说了什么了,但是我想都被惊呆了,尤其是我。那一刻我觉得惨烈极了,就好像我就是那头小牛似的,或者它是我最亲爱的朋友。我哭着央求小舅让他们放过那头老牛。我小舅哪里会听一个小孩子的话,眼看着那头老牛被从脖子捅了一刀子,鲜血如注般流进了一个大盆。我“哇”的一声惨叫,那一刀好像是扎在我的身上似的,我觉得天旋地转,想呕吐,看着那帮人如牛鬼蛇神一般面目狰狞起来。我小舅吓坏了,一边安慰我,一边把我抱上自行车,蹬着车子离开了人群。
可是我在车子后面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悲伤了,一边哭一边嘶声力竭地求小舅救救那头可怜的老牛。小舅一边安慰我一边使劲儿蹬车子,可我想让他停车又没有办法,于是就试图用叫阻止车轮转动。终于“咔嚓”一下,车子停了下来。我低头一看,右脚伸进了车轱辘里,鞋子掉了,瞬间血流如注……直到血涌出来好长时间,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脚动不了了,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醒来的时候我的脚已经包上了很多纱布了,我躺在家里的土炕上依然泪流满面,但我觉得自己背叛了小牛,我难过极了,我小舅一直在旁边自责。我跟我小舅发誓,说我这辈子再也不吃牛肉了。记得我妈当时警告我:“小孩子不要随便发誓”。
第二天晚上,有人给我家端了一碗牛肉来,我看到牛肉大概早就把昨天发生的事给忘了,就跟我哥分着吃了。但我第三天就开始发烧了,一共病了九天才好起来,我的脚也是大概一个月以后才好了的。我妈说是我发誓发的,从那以后大概十年的时间我都没有碰过牛肉。后来是从兰州拉面里的几小块牛肉开始逐渐尝试着重新吃的,虽然如此,野生动物的肉如果不是做好了给我端上来,我是从来不敢去碰的。那双泪汪汪的眼睛这辈子已经深刻在我的心里了,现在我已经43岁了,每年都会有一两百只野雁在我和Jeff的看护下从小不点儿长成大雁,他们冬季来临之前飞走,春天有一部分会再回来,它们认识我和Jeff,回来的第一天会伸长了脖子到我家门口往里看,我就知道是我喂大的大雁回来了,他们很快会带来配偶,然后下蛋,再生一大群小家伙,周而复始,繁衍生息。当然,火鸡家庭和野鹿家庭、兔子、乌龟还有各种各样的鸟,他们都是我们家的朋友,在这一英亩的土地上没有任何人打他们的主意.
话题扯远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就是我在Fargo的那四年是孤独中度过的,几乎是没有朋友的。但这没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去上政府举办的免费英文补习班,提高我的英语水平。还有我可以逛旧货市场和古董店,在那里我认识了几个藏友,也挺有意思的。当然还有电脑网络,我可以在电脑上与我中国的老朋友们保持亲密联系,因此虽然独处的时间长,但我也乐在其中。杰森工作早出晚归,非常勤劳。我基本就是在家带孩子,他下班回来后做饭洗衣服刷碗打扫卫生,他是一个美国陆战队的退伍军人,家里不能有灰尘,我呢,正好相反,玩儿嘴行,干活儿差点儿。但懒人有懒福,我父亲以前总说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我呸!我的命有多厚,他连想都想不到.
一悲一喜,一哭一笑,虽然失去了很多,但也得到不少,日子这样下去倒也值得了,本来,这不就是我当初来美国前所希望的吗?但这一切都被杰森的一个战友的到来破坏掉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