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学坚正细心地从一只大钳里掏出整片粉嫩诱人的龙虾肉,心满意足咽下肚后才回话到:“你是不是以为黑社会都是满脸横肉胸口纹着青龙白虎?当然了,绑架杀人他还不至于。但你知道,这些年台湾的帮派商业化了,什么生意都做。黑钱要洗成白钱,就需要一些象江先生这样跟各行各界都打着交道,家世出身也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借他们摆几铺生意做幌子,交易、应酬、现金往来都方便很多。江南没告诉过你吧,当年台北生意最好的酒楼,差不多三分之一都捏在他手里啊!那时候他血气方刚,做事也蛮拼的,为了一笔资金周转,连他父亲留给他母亲的那所大房子也拿去银行做了抵押。可是江南这个人,怎么说呢?聪明是够聪明,运气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后来有个大案子把酒楼的钱,连同他自己的钱统统卷了进去,银行收走房子,他母亲那么大年纪,也只能搬去老人院。说来可惜,那房子还是从前日本人修的,质量好,又特别大,花园走廊四合院漂亮得不得了,还有个鱼池,就在我住的那间客房窗下。那房子要是还在,我都想买下来……”见杨学坚跑题渐远,双城只得打断道:“后来呢?江先生的钱追回来了吗?”杨学坚摇头冷笑:“追?怎么追?官字两张嘴,哪里都一样,比黑社会还黑。江南这跤跌得狠,好几年才缓过劲来。还是托一个女人的关系,才接上了姓黄的那帮土财主……”
讲到这儿杨学坚停下来,给自己斟上了第二杯葡萄酒,见双城听得入神并不动筷子,便从盘中挑出一只个头最大的梭子蟹,替她剥好了递到面前,再继续说起江南如何从一开始就觊觎马可波罗的投资,如何搞出个和泰公司来哄得股东们相信,如何搭上环宇、向鸣和市政府搞大阵势,又如何借用自己操控全局,以图完全将马可波罗号摄入私囊……“这才是江南一定要通过和泰中转的目的,你以为重庆人那么傻?香港的钱才肯要,台湾的钱就不认账?还不是他怎么说,股东就怎么信!哼,三峡、游轮、环保,玩得跟真的一样!”
“所以你知道吧,现在环宇、银行,还有台湾的股东,都不买他的帐。换句话说,马可波罗号,和泰公司,这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东西,眼下统统都和他没有关系了……”杨学坚说到这里,取过热毛巾擦了擦嘴,再双手合拳抵住自己的下巴,目光从镜片后探射过来,死死盯住双城问到:“……那么你呢?是不是也和他没有关系了呢?”双城心中凛然,眼见杨学坚一朝得志,连先前对江南残存的一点愧疚都已荡然无存。他是要把江南拥有的一切全都掠夺过来,包括双城自己。
双城并不接茬,只淡淡道:“谢谢杨先生告诉我这些。虽然知道得晚了点儿,但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强。”杨学坚忙说:“双城你要理解杨先生的难处,当初你从三峡回来,满世界的人都知道你们……都知道他喜欢上你了。我当时那个处境,事情还没搞定,哪有把握跟你说这些。再说你年纪还小,理解不了男人,也理解不了生意场上这些是是非非。”双城幽幽叹了口气,抬眼望着杨学坚,蹙眉道:“我是理解不了,到现在也还一头雾水,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就象个傻子,被你们调来遣去,再被叶丹淘沙她们耻笑……”杨学坚见她眼波盈盈,几句话说得我见犹怜,不由伸过手去想触摸她,无奈桌长臂短,悬在了半途,只得好声安慰:“你也不用多想,别人爱说什么由她们说去,无非是女孩子之间的妒忌。现在,你只要相信杨先生我,就够了,懂吗?”
双城瞅着盘子里杨学坚亲手给剥的蟹肉,想起在三亚海边的大排档,江南也曾这样照顾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就算猥琐卑鄙,对自己多少也有一分真心。她略一迟疑,忍不住问到:“杨先生,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想知道。我只问一句,您这样做……我是说,马可波罗号的事,会不会……是因为我?”听到这话,杨学坚总是皱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讪讪笑道:“要说都是因为你,那杨先生是在讲大话骗女孩子;可要说和双城你没有关系,那也不对。你知道的,杨先生舍不得你。”
走下富丽华门前的台阶,双城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近十点。贝壳的表面迎着光微微发亮,给身旁的杨学坚看到,鼻子里轻轻一哼。这点细微的声音如萤火一闪,却被双城听得分明,刹那间她拿定了主意,抬头朝杨学坚莞尔一笑:“很少有机会吃到这么豪华的大餐,谢谢杨先生款待。”应景喝下的那点红酒让双城微微发热,摘下围巾后赤裸的脖颈愈发显得修长白皙,夜风撩起及腰的长发,灯光下她星眸闪闪,晶莹剔透,如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点亮了男人的眼睛。杨学坚伸手拨了拨那如丝如瀑的长发,爱不释手道:“又长长了一截……”双城将身一拧:“杨先生莫不是看得手痒了,又想给我剪头发?”要说雷雨那夜,杨学坚虽未得手,小楼中风光旖旎却叫他销尽魂魄,竟抵得过与唐小姐这两年的耳鬓厮磨。此刻忽听双城重提旧事,当下一股酥麻沿着背脊直爬上后脑勺去,周身立时软的软,硬的硬,开弓靠弦如惊蛰一般……便挥手叫来一部的士,打开车门,不由分说推了双城进去,嘴里只嘟噜一句:“让我送送你。”
车行过黄花园、大溪沟,沿下半城的嘉陵江岸一路向前,车厢光线随着外面的灯火忽明忽暗。自她溜出包房打过那个留言传呼之后,双城的手就没停止过发抖,此时被杨学坚紧紧攥在掌心里,更是密密地渗出汗来。杨学坚不动声色用自己的手掌替她擦了一擦,猜想那是少女的羞怯抑或重逢的悸动。每种念头都让他心尖舔蜜,一丝笑意浮上嘴角。
从上清寺回学校有两条路可走,此时已经远远望见人民大礼堂灯光璀璨的巨顶,司机歪过头问:“前头啷个走?”双城抢在杨学坚开口前答到:“晚上不堵车,就走下半城吧。”说完飞快地瞥了一眼杨学坚,见他眼角眉梢只是堆笑,并未起疑,心下稍稍安顿,稳住一口气,轻声问到:“杨先生还住在公司吗?”一语刚落,杨学坚的手稍稍往回一缩,双城立即感觉到他的目光朝自己脸上梭巡而来,不由心头发紧,只得一面低头去瞧两人纠缠一处的双手,一面心如沸水,翻滚不休。再往下套,恐杨学坚一时觉醒,掉转车头,这一晚的铺垫前功尽弃不说,自己人还在车上,难保周全;若就此打住,时机一瞬即逝,再引他出来怕就难了……交通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通畅,眼睁睁上清寺转盘已过,双城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现在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车停下来,她的脑子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噢,我换了个地方住,那里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杨学坚突然续上话头,打破了沉默。刚说一半,静默整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是部一掌宽的翻盖摩托罗拉,比先前的大水壶时尚了许多。杨学坚刚“喂”了一声,双城便听见电话那头唐小姐尖细的嗓音传了出来。杨学坚压低声音,一边应付对方,一边安抚地拈起双城的发梢,来回轻轻拉拽,是讨好求和的意思。仿佛天边有闪电划过,亮了一亮……双城往前探着身子,突然朝司机大声说到:“师傅前面停一下!”杨学坚一愣,下意识捂住了手机,镜片后两只小眼睛瞪得溜圆。司机踩下刹车,速度慢了下来,但犹豫着仍旧往前滑行了一段。四五秒功夫,双城看距离差不多了,又再喊道:“靠边停车!”车刚停稳,她转头向杨学坚抛下一句:“你快去她那儿吧,我自己回家!”说完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这是城市中一段相对冷清的马路,路灯与路灯之间有着短短的黑暗。马可波罗公司的小楼就伫立在几步之外,没有亮灯,黑黝黝地象一个庞大的阴影埋伏在那里。双城缓下脚步,让身后的杨学坚追赶上来。“不要这样嘛双城,我和小唐的事,你早就知道的呀?”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搂她入怀。“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唐小姐,江先生有叶丹,可那又怎么样?知道了我就该接受吗?你们当我是什么人?”双城一边挣脱,一边又向前走了几步。杨学坚偎过身来,陪着笑箍住她,附在她耳畔道:“怎么这段时间脾气见长嘛,好了好了别闹了,是杨先生不好,惹双城生气了,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出租车跟上来,在他们身后按了按喇叭,车灯晃着了双城的眼,她皱紧眉头背过身去,杨学坚见状,往那半开的车窗里扔进一张钞票,打发了司机,回身再次搂紧了双城。
躲闪着那张酒气酣张的脸,双城低声抱怨:“我要是没来过这里就好了。”听她这么讲,杨学坚不由抬头望了望阴影里的小楼:“这儿有什么不好?我看就挺好。这可是我杨学坚的福地啊,你看我在这里不仅打了翻身仗,还在里头……抱过你,记得吗?”黑暗壮起了杨学坚的胆子,架在火上烤了一晚,早已滚烫难当,隔着毛衣他用熟悉的姿势抓住了双城的胸脯,不可抑制地用力搓揉了几下,喉管里模糊地一响,象是弄痛了自己。“想死我了,双城……别忘了,我可是第一个看到你身体的男人,你本就该属于我……”又一辆车从身边驶过,车灯晃了晃两人的脸,双城用力挣脱:“杨先生你住手,大街上呢!让人看见!”说着走快几步,到了小楼门口。仿佛人去楼空,铝合金的铁门并没上锁,被双城一推,便“吱呀——”开了一道缝,象一条分界线,划开了黑暗与更深的黑暗。
“看见就看见,怎么啦?难道杨先生现在还没有抱你的资格啦?”杨学坚说着跟了过来。双城一脚迈过那条界线,如同踩响了一枚地雷,突然她又听到了大雷雨那晚的霹雳,一连串惊天动地,象要把整幢小楼劈开……那是几个人肢体猛烈搏击产生的动静,还夹杂着杨学坚被什么东西堵住嘴后发出的嘶吼。双城什么也看不见,却清楚地感到气流鼓荡起灰尘,直扑脸上。恐怖让她几乎尖叫起来,可刚要张嘴,就从背后被人用力一推,跌出了大门。“不许报警,不许叫!叫就整死你!”黑暗中狠狠掷出一句话。双城刚刚稳住脚,就听铁门咔嗒一声从身后锁上了……街边一片死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踉踉跄跄向着远处的路灯奔去,那里摆着一个宵夜摊子,厚纸板挂在白炽灯下,写着“麻辣烫”三个字。一辆红色奥拓车正放慢速度擦着路沿儿驶过,想拉上一笔生意。“出——租——车——!”双城用尽全身力气,大喊着扑了过去,这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徒劳地在喉管里打转,象枯井底盘旋的冷风……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哑了嗓子。
接下来是重庆一年之中最适宜的季节。象是要补偿这个城市之前半年的阴冷和雾霾,突然就有那么一段日子晴空万里,春光和煦,蛰伏一冬的花草鸟虫在短短几天中争相而出。仿佛一夜之间,黄桷树满枝嫩芽,一树一树的新绿,看醉了人的眼睛。校园里最早绽开的是寅初亭外几蓬金黄的连翘,枝还秃着,花就迫不及待一哄而出了;跟着盛放的是综合大楼外一圈粉红的八重樱,花开时满树云霞,压弯枝桠……等到校运会结束,换上长裙的时候,沿江路和松林坡上,淡紫的鸢尾又将漫山遍野地成为主角,花瓣上藏着小小的孔雀花翎,图案精细如工笔,象是乘夜深人静逐朵描绘上去的……春暖花开,一切变得可以盼望。
慢慢地,学校时光也没那么难熬了。没排课的下午,双城便去图书馆自习。她爱听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书本翻页的动静,以及压低嗓子的耳语。读得困了,就去四楼阅览室,随便抽出一本小说,走到一行行书架的尽头,攀上宽阔的窗台,屈膝靠墙而坐,在温暖的阳光中安安静静读上一阵,管它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还是维克多雨果。她渴望加入小说里的生活,转念又为做一个安全的旁观者而感到幸福,她的心象囚在掌中的一只蝴蝶,振着翅膀蠢蠢欲动,每次打开一道缝想偷瞧一眼,马上又下意识地合拢了双手……那段时间,她身边非常安静,骆阳的社团活动拒绝过几次,邀约电话便不再打来。她一个人来往于花木扶疏之间,沉浸在课本小说里面,她想忘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也忘记那晚饭桌上杨学坚口中的江南……事情发生后,双城提心吊胆过了两周,始终不见任何动静,没有杨学坚没有江南也没有公安局的电话。没人报警就表示没出大事,她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双城发现不止她想忘记那晚发生的事情,还有整件事和其中所有人也都把她给忘记了。一片沉寂。
前些天江南生日,双城以图代文,亲手绘制了一张贺卡,压好塑料封膜寄去给他。画的是江南和她自己,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背对观众,牵手站在一起。江南光溜着身子,前后就挂着几片树叶,而她自己也只围着一条草裙。二人脚下踩着一仞孤岛,四面汪洋一望无际,唯见游鱼飞鸟白日荒荒。须发蓬乱的江南握着一柄鱼叉,双城则浑身泥垢,将一只手藏在身后,做出胜利的V字形。画完后,双城自己也笑了,这与其说是两相厮守的祝愿,不如说是对他们恋爱的讽刺,开诚布公的无奈。这样一张卡片,寄出后仍旧石沉大海……双城明白,孤岛上原只有她一个人。
首先想起她的,竟是叶丹。突然而至的电话里,叶丹说:“有些事你应该知道。没人告诉你,就我来说好了。”学校门口的茶餐厅到了下午,许多人只是要一杯饮料坐着闲聊。她们进去时,靠窗的位置已经满了,拣店堂中央一张桌对面而坐,俩人立刻成了整间餐厅的焦点。叶丹穿一件宽松的丹宁蓝衬衫,衬衣在高腰处打了个结,已经蓄长的头发裹着乌黑蓬松的发卷,妆很淡,精致的鼻梁旁撒着浅浅几粒雀斑……半年不见,她似乎瘦了一点,较先前愈显得玲珑秀美,丽质天然。双城很难令自己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这种深陷,一如初见。她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何叶丹对她具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与其说是情敌,倒更象是情侣。
双城先问叶丹怎么会有自己的电话。她不信江南不护着她。
“问米拉要的。你们以前不是同学吗?”
“你们常在一起?”米拉只是双城在培训班的同学,但她懒得去纠正叶丹。
“不常。米拉现在是黄董的女朋友,三峡回来就在一起了。噢,不是你去那次,是第二次,明星团那次。”叶丹扫了双城一眼,双城纹丝不动,她自然懂她意思。
“那位交警呢?”
“原来你也知道。她跟我说过,人太帅了就不安份,沾花惹草没完没了,忍得了一回两回,忍不了一辈子,又没什么本事,米拉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正巧有黄董这条大鱼上门,既然谈感情靠不住,就先谈点别的咯。”
“她倒比淘沙动作还快……”双城仿佛看见米拉闪着睫毛翻飞的大眼睛,靠在男朋友送的玩具熊上……画面一晃,发现那熊原来是黄胖子。
“你太小看淘沙了,谁也急不过她呀!”叶丹顿了顿,想忍又没忍住似的,接着说到:“她跟那吴社长,在维多利亚号上就睡到一块儿了,夜里也不回房,你是知道的吧!”
听到维多利亚号的名字,双城心头一颤,嘴上却问:“你又如何得知?”
叶丹一笑:“见人就贴的货色,难道吴社长会跟她来真的?还不就当个笑话到处讲讲罢了。人家说还没怎么样她呢,自己先把胸罩摘了,挺在那里象两挺机关枪对着他,躲都没处躲。这可是吴社长的原话。可不是嘛,淘沙总以她那两坨肥肉自豪,到处献宝也不止这一回。就江先生听了气得要死,他手下的人,搞得这么贱,比只鸡还cheap。”双城听她嘴里忽然冒出个英文单词,便知是江南私底下的话,思忖其中不讳之处,也是关起门来对自己人才有的态度。
见双城不语,叶丹才意识到自己语言粗鄙,一时自悔,忙打住话头叫服务员来点些饮料。双城喜暖叫了奶茶,叶丹贪凉,要的是芒果冰沙。“我听罗军讲是你把杨学坚引出来的,这事你帮了我们大忙,得谢谢你。”双城听“我们”两字甚为刺耳,便只抿了口奶茶等她继续。“杨学坚那付小身板,经不起修理,扛了没几下,就把车给吐了出来。龟儿子手脚倒快,都弄到璧山去了。”“卖了?”“正要卖。罗军他们连夜押着走歌乐山过去,在个什么旅馆停车场给截住了。再晚一步,车就卖到内江了。”“那车现在呢?”“卖掉了,可惜价钱很贱,才十五万,没办法,没牌照的车谁敢收?还好罗军脑子活,找人牵线直接卖给了公安局,也就他们有办法给上牌照。量他杨学坚将来也不敢去闹。”
“就一部车?”“当然不止。回来接着再揍,用自行车链条抽,到天亮的时候,总算又吐出一笔,大概六七万美金吧,听说下手重了点,那家伙吓破了胆,以为要被做掉,乘他们弄吃的,从三楼翻窗跑了,好象还摔伤了腿,当时路上人也多了,就没再追。”“就不怕他报警?”双城究竟担心。“报警?”叶丹一声冷笑:“他杨学坚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就他这种反骨仔,揍一顿算便宜的。除非他不想再在重庆混,也除非他这辈子不再回香港,否则的话,他这条小命可得掂量掂量。再说吐出来的这点钱,跟那三千万相比,连个零头都抵不上,案子真要审起来,说不定他连个屁也捞不着,辛苦一场岂不统统打水漂?所以你也不用担心,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报警。不过这王八蛋也够狠,知道江先生不会放过他,就和黄胖子做了交易,顶下了马可波罗号的股份,再把钱转回船厂,就算江先生找到他,也拿不走那艘船,这下子生米煮成熟饭,那船算是归他了。最后那个样子,再打就出人命了,他们也没办法,杨学坚这是在博命。”
“所以那天晚上……是罗军。”双城想起黑暗中那个恶狠狠的声音,那种她从未经历过的凶险和暴力,仍旧不寒而栗。叶丹没有直接回答,只说另外还找了两个道上的人。“你根本不了解江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不是什么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叶丹的声音里夹杂着那晚杨学坚的告诫,双城心中一阵恍惚。
“另外有件事要告诉你,”叶丹开口前,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换了个更为稳固的姿势:“我和江先生订婚了,上个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