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系列三:澶渊之盟之二:宋真宗启用财臣王钦若与王禹偁上言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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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道三年(辽统和十五年)即公元997年三月二十八(癸巳),宋太宗赵炅(赵光义)驾崩,皇太子赵恒即位成为史上的宋真宗。

秋七月初三(乙丑),宋真宗登御崇政殿,召来宰相吕端等人,征求他们有关军国大事和能够经久的制度。吕端陈述当今的紧急事务,说得都很有条理。宋真宗嘉许地采纳了。

次日(丙寅,《宋史》作乙丑),宋真宗下诏,让各地转运使轮番前来宫阙,朝廷好征求他们有关民间利弊的意见。

吏部郎中兼直集贤院田锡应诏上疏说:陕西数十州苦于灵、夏战争的兵役徭役,百姓困难重重。宋真宗为此感到哀戚。另一天,他跟吕端等人说:“近来朕下诏让朝廷内外直言,群臣大多只谈些琐碎的小事;惟有田锡和康戬的陈词不繁琐,指出的大事尤其贴切。张齐贤也颇为留意民政。”于是拿出他们的疏奏给吕端他们看,说:“你们可以认真斟酌后实行。”

七月初九(辛未),辽国严禁吐谷浑的其他部落卖马给北宋。

先前,辽东京留守萧恒德娶了辽越国公主。她是萧太后的三女,生性沉稳厚道,太后在诸女中尤其喜爱她,所以萧恒德屡次承担重任。公主也很有妇道,不因宠贵自骄。她生病时,萧太后派一名宫女去侍候她,而萧恒德私下却和那宫女通奸。公主因此气愤郁闷,很快就病死了。萧太后非常愤怒,赐萧恒德死。他的女儿当时许配给高丽国王。七月十四(丙子),高丽派大臣韩彦敬前来吊唁公主的丧事。萧恒德临死时,上书给辽圣宗耶律隆绪,说他的侄儿萧柳颇有才干,可以重用。萧柳知识丰富,能写文章,而且膂力绝人。辽圣宗很快就下诏让他入宫侍卫。

七月十一(癸酉),宋真宗下诏寻访孔子的嫡系后裔。七月十三(乙亥),他任命殿前都虞候范廷召兼领河西军节度使,葛霸兼领保顺军节度使,王汉忠兼领威塞军节度使,康保裔兼领彰国军节度使,王昭远兼领保静军节度使。七月二十二(甲申),宋真宗任命范廷召和葛霸分别为定州和镇州驻泊都部署,王汉忠为高阳关行营都部署,康保裔为并、代州都部署。

七月二十九(辛卯),辽圣宗下诏让南京(幽州即今北京)马上判决拖滞的刑狱诉讼案件。

八月初四(丙申),宋真宗取消盐井的工程。

八月初七(己亥),知枢密院事赵镕被罢免,改任寿州观察使;同知枢密院事李惟清也被罢免,改任御史中丞。宋真宗还任命镇海军节度使曹彬为枢密使兼侍中,户部侍郎兼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和给事中夏侯峤并为枢密副使。宋真宗跟他们说:“禁中的机密部司,必须由正派明亮和恭谨厚道的人担任。曹彬作为勋旧老臣位冠枢衡之首,向敏中和夏侯峤依次辅助他。军事兵机和边塞要事,就有希望了。”向敏中明辨而有才略。先前朝廷在西北用兵时,向敏中专权主持谋议,至于两处边境道路的侦候和大军结集之地,他全都了如指掌。夏侯峤在宋真宗的藩邸任职最久,所以被首加擢用。

八月初五(丁酉),辽圣宗到平地松林(今大兴安岭南段)去狩猎。萧太后告诫他说:“先前的圣人说过,欲不可纵。我儿是天下的君主,在野外驰骋狩猎,万一马失前蹄摔倒,只能让我无比忧虑。你必须深为戒备!”按照辽人旧俗,马多是民富的象征,兵多则是国强的象征。在野外纵马驰骋,同时全民皆兵。有事出战时,宿卫骑兵和平民百姓,无不随叫随到。战马追逐水草,人们食用奶酪;手挽强弓,射杀野兽;因此军粮自给,用不着粮草的后勤馈运。因此辽兵往往制胜,所向无敌。辽圣宗一年四季出外射猎,表示不忘旧俗。他虽然接受太后的告诫,却不能改。

八月初八(庚子),朝廷下令以十二月二日(宋真宗生日)为承天节。八月十六(戊申),出现太白犯太微(金星靠近太微恒)的天象。

先前,宋真宗因汉朝和唐朝有封乳母为夫人或邑君的先例,便将此事交付中书省商议,并因此问吕端等人道:“这一礼仪可行吗?”吕端他们说:“前代帝王有时给大国封邑,有时赐给美名。这些事都是出自他们的衷心,但礼法上并无定制。”八月十七(己酉),宋真宗下诏封乳母齐国夫人刘氏为秦国延寿保圣夫人。

八月二十六(戊午),出现熒惑入东井(火星靠近东井宿)的天象。

八月二十八(庚申),西川上奏,说广武(今四川平武)的士卒刘旴反叛,驱逐巡检使韩景祐,然后聚众劫掠蜀、汉等州。益州钤辖马知节领兵三百追击他们。招安使上官正送飞书召马知节回成都计议,马知节说:“贼众已多达数千,如稍微拖延,以后的功夫就得加倍。不如紧急出击,必定能攻破他们。”当即率领所部前进。上官正接着也带兵赶来,共同出击,杀了刘旴,平定他的党徒。刘盱自起兵到被消灭总共只有十日。上官正最初没有出兵的意思,益州知州张詠用言语激将他,并在他临行前,摆下盛大酒席为他饯行。酒酣时,张詠举起酒杯跟军校们说:“你们都有亲属在东边,承蒙国家的厚恩,无以为报。这趟出征应当马上殄灭贼寇,千万不要让他们逃逸。如果拖延太久,我们都会死在这地方!”上官正于是倍道兼行,奋力作战。凯旋归来时,张詠出城迎候慰劳,拿出大量金银布帛行赏。众人无不心悦诚服。

九月初五(丙寅),辽圣宗撤销东边的卫戍,召回那里的士卒。九月初九(庚午),他前往饶州,去祭祀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庙堂。

九月十五(丙子),宋真宗在谈及西川叛卒的事时,有些辅臣说:“蜀地没有城池,所以失去对叛卒的制御。”宋真宗说:“关键在德不在险。假如地方官吏胜任,善于安抚,使百姓安居乐业,即使没有城池也不会出事。”

次日,两颗彗星陨落在西南方。

九月十七(戊寅),宋真宗任命长葛县令孔延世为曲阜县令,袭封文宣公,并赐给他《九经》及宋太宗的御书和祭器,加上银子布帛,让他赴任去了。宋真宗还下诏给本道转运使和本州长吏,要他们以宾客礼仪善待孔延世。孔延世是孔子四十五世孙。

九月二十一(壬午),左正言孙何表献上五个建议:一是参用儒将,二是申明太学,三是改革迁转,四是恢i复制科,五是举行乡饮。宋真宗表示赞许。

监察御史王济上疏陈述十件大事,大体条目是:择左右,分贤愚,正名品,去冗食,加俸禄,谨政教,选良将,分兵戎,修民事,开仕进。

刑部员外郎合肥人马亮上疏说:“陛下刚开始执政,应当尽快发给军赏。然而各地都没及时办到。所以还请派使者分别前往督促。又有,州县拖欠的租税很多,赦书虽然都予以蠲除,然而有司部门照样催促征收。这并非广布恩泽的做法。按照国朝的先例,让亲王掌管开封府;因地位尊贵,加上权势很重,所以容易产生猜疑。这并非是保全亲属的做法。契丹年年入侵,河朔一带一片萧条。臣也请求和他们修好,以此让边民得到休息。”总共四件大事。宋真宗都觉得有理。

九月二十九(庚寅),阁门上奏说:“每月朔望(初一十五),群臣前往万岁殿哭悼临丧。十月朔在壬辰,请改用九月晦(月份最后一天)。”宋真宗问吕端道:“这出自什么礼制?”吕端说:“阴阳家将辰日作为哭悼的忌日。”宋真宗说:“哀疚之情,哪能有什么避讳的日子?”所以没有答应。

冬十月初一(壬辰),辽圣宗在驼山停留,并下诏取消奚王诸部的进贡。十月初四(乙未),他赐给宿卫时服。十月初六(丁酉),他严禁各个山寺胡乱剃度僧尼。次日,他开放东京道在湖泊打渔的禁令。十月十七(戊申),因辽国上京(今内蒙巴林左旗)刑狱诉讼的繁琐冗长,辽圣宗责问主持的长吏,并于十月三十(辛酉)亲自重审囚犯。

也在十月,北宋的陈、宋州一同上言说:“先前借贷给民众一千万钱,让他们购买耕牛。至今他们还欠了很多未还。请求允许来年在交纳夏秋租税时一并归还。”宋真宗下诏将这笔借贷全都蠲免了。

同时,夏州叛将李继迁入寇灵州,但被合河都部署杨琼击退赶走。

十月十八(己酉),朝廷将神功圣德文武皇帝安葬在永熙陵,庙号太宗。十月二十六(丁巳),宋真宗赐给山陵使以下官员不同数量的银子和布帛。同时,出现岁星(木星)进入氐宿的天象。

十一月初三(甲子),朝廷将宋太宗的神主(牌位)正式搬进太庙,以懿德皇后配享;又将庄怀皇后的牌位放在另外的庙堂。懿德符皇后是陈州宛丘人,魏王符彦卿第六女。后周显德中年,她嫁给赵光义(即后来的宋太宗)。宋太祖建隆初年,她封汝南郡夫人,接着进封楚国夫人。赵光义封晋王时,符氏改封越国夫人。她在开宝八年病故,终年三十四岁,安葬在安陵西北面。宋太宗即位后,追冊她为皇后,谥号懿德,在另外的庙堂祭祀。懿德皇后的姐姐是周世宗的皇后,在淳化四年(993)去世。

宋真宗刚即位不久。他前往祭告天地宗庙时,有司部门请求他签署祝版(祷告文版)。他泪流满面,久久无法下笔签署。宋太宗的灵柩出发时,宋真宗和诸王徒步号哭着跟在后面,直到乾元门为止。礼官安排了礼仪,请宋真宗在祭奠礼毕换上吉服(脱下缞服改穿平常服饰)。宋真宗不忍,痛哭跳腿,极尽哀悼,照样穿着缞服回宫。当宋太宗的神主到了京师,他出来迎拜,哭泣哽咽,旁边观看的人们无不歔欷感叹。先前,宋真宗曾跟参知政事李至等人说:“等神主抵达京师时,朕想要亲自引导及拜辞。这在礼法上可行吗?”李至说:“这一礼仪前代并未有过。陛下如果实行,那将足以成为万世的法则。”于是起草了礼仪规则呈上。当时有人请求增减旧的政事,宋真宗说:“先帝赐名那天,抚摸着朕的背说:‘给你起这个名字,就是想让我儿子将仁德常放在心上,长久昌盛(宋真宗初名赵德昌)。’这无限的训导,朕怎敢忘怀!”

十一月初五(丙寅),宋真宗降下德音,减免两京死罪以下的囚犯,并给从事修建山陵的民工,蠲免不同数量的田租。

他又重新将三司(盐铁与度支和户部)句院分为三司,任命官员各自掌管。他还任命太常丞新喻人王钦若出掌三司都催欠凭由司。王钦若最初任亳州判官,监管粮仓。因当时久雨,粮仓胥吏因为谷子太湿拒不接受。百姓老远前来输送田租,而且粮仓也快空虚,却不让输送。王钦若得知后,让百姓把谷子都送进粮仓,并上奏请求,不局限于年次,首先支用潮湿的谷子,不至于让它们腐烂。宋太宗非常高兴,下手诏褒奖答复,也因此记住了他的姓名。当开封府那年因干旱蠲免十七县民众的租赋时,有人上言说,派去按巡田地收成的官员夸张事实,有些地方不应蠲免。御史台请求朝廷派人复查,宋太宗于是下诏,让东西诸州挑选官员去实地巡视。亳州的太康和咸平二县需要复查,州里便派王钦若去详细调查。结果他上疏说:“农田确实干旱。开封府只蠲免七分。现今臣请求全都蠲放。”后来其他州派出的官员都说他们巡视的那些县免税过多,全都要求追收原来蠲免的税物。因此人们都为王钦若捏了把汗。这时宋真宗擢用王钦若,并将这事转告辅臣,说:“当时,朕自己也有点害怕(他那时任开封尹)。王钦若是个小官,却独自敢为百姓伸张。这是大臣的气节。”王钦若成为三司官属后,虞部员外郎毋宾古跟他说:“各地长期拖欠租税的事,自五代至今,一直都处理不好。民间的疾苦无法忍受,我将启奏陛下,加以蠲免。”王钦若当晚就命令胥吏将当时各地拖欠的租税数字整理出来,次日上呈给朝廷。宋真宗大吃一惊,问道:“先帝难道不知这事?”王钦若慢慢地答道:“先帝自然清楚。也许他只是故意把这事留给陛下,好让陛下收取天下人心罢了。”

十一月初八(己巳),宋真宗下诏,让工部侍郎兼集贤院学士钱若水修撰《太宗实录》。钱若水举荐官员和他一同修撰,包括已故宰相李昉的儿子起居舍人李宗谔。宋真宗说:“自太平兴国八年(783)以后,都是李昉在中书省主持日常事务。史书的真实凭的是不讳的史笔,如果儿子为父亲隐讳,那么史书将如何传信于后代!”于是将李宗谔除外,其余的则都批准了。

当天,同句当审官院兼通进银台司封驳事田锡上疏说:“如今地震灾害逐渐出现,下民动荡的迹象也已经萌芽。臣见到银台司诸道的奏报,自九月初到冬节前,奏报贼盗的地方不少。这里臣也不一一具奏,只是谈谈臣觉得可以上言的事:九月四日,施州上奏,说群贼四百多人惊扰和劫持民户;十月七日,滑州上奏,说有贼盗四十余人经过河北;十月十五日,卫州上奏,说有贼盗七十余人经过河北;十月十九日,绛州上奏,说垣县贼盗八十余人杀了县尉;十月二十三日,西京上奏,说有群贼一百五十人进入白波兵马都监廨署,并劫掠了十四家人,到中午时,夺了船只前往垣曲,抵达河阳和巩县地界;同时,濮州上奏,说群贼进入鄄城县;单州上奏,说群贼进入归恩指挥营;济州上奏,说群贼劫掠金乡和钜野县城十九家人;永兴军也上奏,说虎翼军贼盗四十余人劫掠永兴南庄;本月二日,西京上奏,说王屋县有群贼一百余人,白高渡也有溃散军贼六十余人;本月七日,陕府上奏,说集津镇群贼六十余人,惊扰和劫掠民户,到午时乘船南下峡石县,接着自河北渡过黄河前往河南;本月八日,西京上奏,说草贼把持土壕镇,官府和民间无法在那里往来。岂有京师近在咫尺而群盗却如此猖狂,边防那么宁静而叛卒如此野蛮的道理!臣为陛下深感担忧。殿堂之上,必有嘉谋。如果说小小寇盗,不必烦劳陛下的圣虑,只要派使臣前往捕捉追逐,那么只怕群盗终于很难翦灭。如果贼徒聚众二三千人,径自前往淮南,占据吴、越地带,那么运粮的纲船就到不了京师。如果贼徒得到一两个州郡,扼据要冲,那么各地供应的金钱布帛就无法满足国用。人心必然会有向背,军情岂能不会动摇!在这关键时刻,北方胡人一旦前来骚扰边境,陛下就不得不感到忧患;西方的戎狄再来侵犯边塞,大臣就不得不觉得恐惧。臣今天所言虽然激切,但并非为自己考虑;臣担心时局的安危,实在是为了国家利益!”

先前,朝廷为西陲将士运粮时,曾下诏让诸军代替民工运送。十一月十九(己卯),宋真宗因为西北严寒,干脆让士卒也都回来,并赐给他们钱帛。同时,宋真宗登御便殿,观赏殿前指挥使和内殿直骑射斗槊,并提擢其中表现突出的十来人,升迁他们的官职。十一月二十四(乙酉),朝廷撤销理检院。

十一月二十五(丙戌),辽圣宗前往显州,并在两天后去拜谒显陵,接着在十一月二十九(庚寅)去拜谒乾陵。

北宋有司部门上言说:“冬至祭祀圜丘,孟夏(初夏)举行雩祀(祈雨),夏至祭奠方丘,都请求以太宗配享;上辛祈祷五谷,秋季大飨明堂,都请求以太祖配享;上辛节祭祀感生帝(帝王在天上的父母),孟冬祭祀神州地祇,都请以宣祖配享;陛下亲自到南郊圜丘举行大礼时,则请求以太祖和太宗并配。”宋真宗下诏许可。

这月,高丽国王王治去世,他侄儿王诵继立。王诵派兵校徐远来请求朝廷封命,但道路不通,只好回去了。后来高丽和朝廷断绝了来往。高丽也派使者向辽国告哀。

十二月初二(癸巳)是承天节,群臣在崇德殿为宋真宗上寿。

十二月初三(甲午),钱若水等人上言说:“臣等负责修撰《太宗实录》,请求陛下降下诏旨,允许臣等到前任和现任宰相、参知政事、枢密院使、三司使等人那里寻找文件,并请求拜访,以备遗缺的文字。”宋真宗准奏。

十二月初五(丙申),宋真宗追尊母亲贤妃李氏为皇太后。太后的丧柩早先在普安院下殡,这时朝廷商议再另外寻找园陵,并立忌建庙。有司部门上言说:“根据《周礼》,春官大司乐的职责是演奏夷则,歌咏仲吕(古乐十二律﹐阴阳各六,夷则和仲吕为其二;此处通指音乐),用以祭飨先妣。先妣指的是姜嫄,即帝喾的妃子,后稷的母亲,古人特立庙名为閟宫。晋简文宣后因没有和晋侯配食,所以另外修筑庙室,一年四节为她祭享。唐朝先天元年(712),才开始将昭成和肃明二皇后的牌位迁祔到仪坤庙;后来唐玄宗又在太庙的西面修建了元献杨后的祠庙。稽考前文,都有明显的依据。希望陛下下令宗正寺在皇后庙内另修奉庙室;建三间庙室,设置神门、斋房、神厨,以备祭飨。”宋真宗听从了。

十二月初十(辛丑),宋真宗下诏,让各路转运使告诫地方令长,叫他们鼓励农桑。

先前,宋真宗向宰辅了解灵武的事,参知政事李至上疏说:“灵州无法坚守。还希望陛下赦免李继迁的罪行,予以厚赐和信任,降诏绥靖怀柔。”他还反复上言,十分恳切。这时,李继迁也派使者前来修好入贡,请求出任藩镇大员。宋真宗虽然觉察出他诡诈多变,但因自己正在谅暗服丧期间,一心想要宁静,所以听从了他的请求,并再次恢复先前赐给他的姓名赵保吉和银州观察使的官爵。十二月十三(甲辰),他提升赵保吉为定难节度使,然后派内侍右班都知张崇贵持诏赐给他告身;并在十天后,将李继迁先前派来朝廷的原银州五部押衙张浦遣返回夏州。

十二月十八(己酉),辽圣宗抵达驼山。十二月二十三(甲寅),他派使者去祭悼高丽国王王治,并下诏让王诵暂时代行国事。十二月二十五(丙辰),辽圣宗亲自复审囚犯。

当初,北宋刑部郎中兼扬州知州王禹偁应诏上疏,谈到五件大事。其一是:“谨慎防守边境,和敌方互通盟好,使运送粮草的民众有所休息。如今北方有契丹,西面有李继迁。契丹虽不入侵边境,但戍兵豈能削减?李继迁既未归命,卫戍兵马的粮饷饲料,固然难以停止。但关中和三辅的百姓,生活实在十分艰苦。陛下应当敕令封疆官吏,让他们致书辽人,请求追寻旧日的友好。陛下同时下诏赦免李继迁的罪行,再把夏州给他。他必定会感恩而内附朝廷,同时也让天下人知道陛下为了民众而委屈自己。”

其二是:“减少多余的士兵和无用的官吏,使江山的富饶稍稍造福于百姓。在太祖乾德和开宝年间,土地并不广袤,财赋并不丰盛,然而朝廷出击河东,防备北陲,国用也十分充足,兵威也相当强盛。为何会这样?那是由于拥有的士兵锐而不众,所用的将帅专而不疑。自那以后,朝廷全部攻取东南诸国,又平定了河东的土地。那时财赋可算丰盈,然而却兵威不振,国用转急。为何会变得如此?那是因为兵员过剩而不够精锐,将领众多而不能专权。臣的愚见觉得,必须像开宝中年那样制定兵员和租赋的标准,那么朝政的治理就可以高枕无忧。开宝中年设置的官职很少。臣本是魯人,户籍在济水沿岸;尚未及第时,那里每州只有刺史一人和司户一人;当时也从未感到事情不能办好。自那以后,每州有团练推官一人。到太平兴国中年,又增置通判、副使、判官、推官;加上监库、监酒、榷税,算算又增加了四员。曹官之外,又增添司理。至于收到的租税,却少于往日;至于登记的民户,逃亡的比以前增多。一个州就这样,全国各地的情况就可想而知。总而言之,冗吏耗于上,冗兵耗于下。这就是为何尽取山泽的盈利而国用却不能满足。山泽的盈利自然和民众共有;自汉朝以來,将之取为国用;自然不能放弃,但也不能尽取。就好比茶法,自古以来并无茶税。到了唐朝元和中年,因朝廷在齐、蔡一带用兵,才开始征收茶税。《唐史》说那年得到税钱四十万贯,征东的王师费用得以解决。今天征收的茶税已高达百万,民众如何承受得了!臣说的裁减冗兵,合并冗吏,使山泽的富饶,稍稍普及下民,指的就是这事。”

其三是:“增加官员选举的难度,避免滥竽充数。古代乡里的选举,正是为官府挑选人才。士君子在家学习和修行,然后被推荐给朝廷。历代虽有沿袭改革,但都差不了多少。隋、唐开始有了科举,但太祖的时代,每年及第的进士不过三十人,经学五十人;诸侯不得奏请聘用,士大夫子弟也很少靠门荫出仕。所以当时有人终身没有及第,一辈子没有当官。太宗在藩邸时,亲眼目睹了这事。他登基后,不以求全责备取人,舍短取长,拔十得五。所以他在位超过二十年,登第的将近万人。虽然不无俊秀的人才,但也有不少轻易进位的。臣的愚见认为,因数百年及第的艰难,所以先帝改以广泛取士。二十载的浩荡恩泽,陛下现在也应当用旧的章典加以纠正。还希望让贡举回到以前的做法。至于吏部铨选官员,也并非帝王必须亲临的事。以前五品以下称作旨授官,即当今的幕职和州县官,只是宣旨任命而已,不用殿试;京官虽要求铨选,但大多都没有施行。太祖登基后开始在后殿引见候选官员,因而成为惯例;到了先朝,调迁和候选的人,大多追求侥倖。陛下应当让吏部主持这事,依照格敕注拟官员。”

其四是:“淘汰僧尼,让民间不在佛教上浪费钱财。古代惟有四民(士农工商),兵不在其数。那是因为古人采用井田法,农即是兵。自秦朝以來,士兵不再务农,所以四民之外,又加一民,因此农耕更加艰苦困难。然而手执干戈保卫社稷,照理兵不可去。汉明帝之后,佛法流入中国,剃度百姓为僧尼,大肆建造寺庙;历代不断增加,而僧尼不蚕而衣,不耕而食;因此五民(士农工商兵)之外又增加一民而成为六民。假使天下有一万僧尼,每天食用大米一升,每年使用绢布一匹;这算是极为节俭了,依然每月还得花费三千斛大米,每年耗用一万缣绢。何况目前僧尼多达五七万人!又有,富的僧尼穷奢极侈,一斋素饭和一件僧衣,上百家穷人都不够供养。不把他们称作民间蠹虫,能行吗!臣的愚见认为:国家剃度的人太多,建造的寺庙也太多。估计在这上头浪费的何止亿万。先帝身体不适时,又施舍了很多。佛祖如果有灵,豈不降福于先帝?事佛无效,显而易见。希望陛下明鉴,治理根本,马上对僧尼加以淘汰。如果因为陛下刚嗣位不久,不想惊动这帮人,那么可以规定在一二十年内不再剃度僧尼,不再修建寺庙;这样就能让他们自行销铄。这也是解救这弊病的一个办法。”

其五是:“亲近大臣,疏远小人,使正直敢言的忠良知进而不疑,让奸险倾巧的徒众知退而有惧。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意思是君臣同体。得其人则勿疑,非其人则不用。人们谈到帝王的兴盛时,谁不说是尧舜的时代?那时契作司徒,咎繇作士,伯夷掌礼,后夔管乐,禹平水土,益作虞官。尧将职责委托,责成他们完成使命。所以尧有知人任贤的仁德。当然,尧的事太久远了。臣请求谈谈近事。唐朝元和中年,宪宗曾命令裴垍铨选品官。裴垍说:‘天子挑选宰相,宰相挑选诸司长官,长官自己挑选僚属。这样则上下不疑,而朝政得到治理。’有见识的人都觉得裴垍说得在理。希望陛下远取帝尧,近鉴唐室,既得宰相,用而不疑。让宰相挑选诸司长官,长官自己选取僚属;那样陛下就能垂拱而治。古时候君主身旁没有刑人(即受宫刑的太监)。《论语》说:‘放郑声,远佞人。’所以周文王的左右没有可以为人结袜的人(西汉处士王生当庭让廷尉张释之为他结松散的袜子;其实张释之是贤臣),都是贤士。小人总是巧言令色,迎合君主的旨意,必定要陷害正直,忌恨贤能,而除非圣明的君主是无法深察的。依照旧制,南班三品以上和尚书才能上殿。近来三班的职事,有时也许因为奉诏出使,也被允许上殿。迷惑扰乱陛下的天听,没什么比这更严重的了。希望陛下振举纲纪和严肃视听;现在是时候了。”

疏奏上呈后,宋真宗当即召王禹偁从扬州回朝,并采用了他的策略,将夏、绥、银、宥、静五州赐给赵保吉(即李继迁)。次日,宋真宗就让王禹偁守本官,重新出任知制诰。

同时,辽圣宗为南院宣微使萧巴雅尔加政事令,升迁他为东京留守。萧巴雅尔为政宽裕而善断,诸部对他既畏惧又爱戴,百姓也因他变得殷实富裕。

这年,北宋开始将全国划分为十五路:一是京东路,二是京西路,三是河北路,四是河东路,五是陕西路,六是淮南路,七是江南路,八是荆湖南路,九是荆湖北路,十是两浙路,十一是福建路,十二是西川路,十三是峡路,十四是广南东路,十五是广南西路。

也在这年,辽国选拔进士陈鼎等二人。

要想知道宋真宗后来的事,请看下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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