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总统普京不久前宣布,俄罗斯科学家研制的新冠病毒疫苗是安全有效的;俄罗斯已经批准了这种疫苗,并且已经给他的一个女儿接种了疫苗。莫斯科表示,世界上第一种新型冠状病毒疫苗将于本月底推出,包括医生在内的人将在自愿的基础上使用这种疫苗进行接种。
由于这种疫苗没有经过通常需要的三期临床试验,俄国这样放“卫星”有违常规,在世界上引起广泛争议。俄国的争辩理由主要是两条,一是在初期的临床试验中,证明了所有受试者都是安全的,并出现了足够的中和抗体,二是面临这样一个世界性的灾难,应该特事特办,疫苗直接接种就相当于一次大规模的三期临床试验,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疫苗无效,而成功了就是一颗真正的卫星,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远远高于万一!如此看来,这个险值得冒!
是吗?下面我来逐条批驳他们的理由!
首先,有中和抗体并不等于一定有效。如果像天花那样有成熟的疫苗了,有了商品化的检测方法,知道哪种抗体肯定有效,那是可以凭免疫原性试验决定疫苗的有效性。但迄今还没有商品化的新冠疫苗,每一个公司测出来的中和抗体都不一样,不能凭免疫原性试验决定疫苗有效性,必须有三期临床结果才能决定。
其次,疫苗广泛接种后,不良后果也不光是无效那么简单。很多毒副作用的发生几率很低,在小于百人的初期临床试验中表现不出来,一旦扩大了,就可能出现。比如新冠自然病毒本身,能产生5%左右的死亡率。疫苗是减毒的病毒成分,死亡率应该降到很低才有意义。现在美国计划了一个包括3万人的三期试验,如果没一个死,那其疫苗致死率至少小于三万分之一。而俄国的疫苗未经三期就广泛使用,一旦其死亡率在千分之一左右,那意味着有很多人会在接种过程中死去,按医学伦理学,这是不可接受的。
夏威夷大学的病毒学家斯科特·哈尔斯特德(Scott Halstead)1977年在研究登革热时,发现了某些病毒的所谓“抗体依赖性增强”(ADE)效应。简单来说就是,第一次感染产生的抗体,能够导致第二次感染,使第二次感染能够“搭车”进入体内。其机理目前还未完全搞清,一般认为是抗体的桥接作用(Bridge Effect)。
抗体的形状就像个三叉戟,或中国的弹弓。两个叉子叫Fab,抗体决定簇(epitope)就在上面。抗体奔向抗原(病毒),和病毒结合,通过一个复杂的过程,导致病毒的毁灭。这个过程非常复杂,每种抗体还不一样。有一种情况,抗体的柄部,叫Fc, 也可以粘在很多体内细胞的表面。这样,被抗体Fab结合了的病毒,反而可以通过其露出的Fc进入本来无法进入的部位,引起伤害。
免疫反应本身也是一种伤害机制。很多传染病,如结核病,第一次感染病人时反应很小,叫原发性感染,但机体记住了结核菌的抗原特征。当第二次感染时,机体识别到了同样的抗原后,产生免疫应答,产生比第一次强大得多的免疫反应。这种强大的免疫反应,就像一颗手榴弹,既炸死了敌人,也炸坏了敌人周围的设施,从而引起严重的症状。所以,继发性感染的危害性比原发性要大得多。
对新冠的病理学目前了解得还不深入,常常有观点新奇的论文,这说明还没达到共识。就算新冠病理搞清楚了,也不等于自然病毒和疫苗的病理表现一样。传统的疫苗,或是灭活的病原体成分(细菌或病毒),有的就是活病毒。这次,目前在研的没有一种属于传统疫苗。最多的是用腺病毒带入新冠蛋白成分这种方法,即重组病毒载体疫苗,采用5型腺病毒作载体向人体内输送表达新冠病毒刺突蛋白的基因,中国,俄国和英国都是走的这条路线。另一类是核酸疫苗,分为RNA(核糖核酸)疫苗和DNA(脱氧核糖核酸)疫苗,这类疫苗是将编码抗原蛋白的RNA或DNA片段直接导入人体细胞内,美国的几大厂家走这条路线。坏消息是,目前还没有一种已经获得批准的针对任何病原的非传统疫苗。
假如俄国的新疫苗会发生以上提到的任何一种情况,都可能是灾难。而且,还可能会对未来的疫苗造成麻烦。比如说,俄国新疫苗广泛接种后,体内产生了能导致二次感染的抗体,被停用了,改用被证明是安全有效的另一种疫苗。但前一个疫苗产生的抗体还存在着,会干扰第二个疫苗的作用,导致第二个疫苗无效是其中最温和的一种可能,甚至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
综上所述,对于新冠,放疫苗卫星不是个好事,还是应该扎扎实实,在三期临床试验中把一切可能的问题都回答了,搞清楚了。无论政治上,还是医学上,这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