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父亲在政治上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是在村里队里的人眼中,还是值得被信赖的人。
在生活极度困难的时期,我家的南屋曾经做过生产队的仓库,在那里头存放着生产队的粮食种子。父母亲为生产队守护着下一年最重要的生产资料——玉米种子和花生种子。
在饥饿的年代,自己家的南屋有粮食,是多大的诱惑啊!但是母亲在家看守着,不让别人靠近,也不让我们去推门。
有一次母亲不在家,我偷偷从门缝往里看,门里面堆着好大一堆带着皮的花生。多好吃的花生啊!要是推推门找根小棍儿就能从门缝那儿扒拉过来。但是我不敢那么做,害怕母亲知道了会打我,也怕被人家看出来丢父母亲的脸。
父母亲未曾动过队里的一粒粮食。我只是记得队里的人拿走粮食后,我们姊妹几个拿着小棍去抠墙缝的老鼠洞里的花生吃。那时候也不知道会有病菌,我清楚地记得那花生仁上有被老鼠咬过的小点点儿痕印儿。
秋天的玉米棒子,分给各家应得的口粮后,其余的都堆放到晒场上,扒皮晒干。那时候全队老婆孩子都有任务,到晒场上去扒玉米棒子皮。晒场上热闹极了,大人孩子老弱病残都上阵。保管员用大装篓按人头分给各家一天能扒完的量,一家一堆。自家人坐在自家的堆里开始扒起皮来。扒下的玉米皮归自己,收工时等管理人员检查没有带玉米后,再拿回家烧火。
扒掉皮的玉米要在晒场边垛成垛晾晒。大的玉米棒子要留一些皮儿在上面,趁着有湿润气儿编成玉米辫子,做为玉米垛围边。各家垒各家的玉米垛。先要搬一些石头在下面摆成圆形垫,四周就是用玉米辫子围起来,里面装一些小一点儿的扒光皮的玉米棒儿。玉米垛不能太粗,要方便透风,不能让里面的玉米棒发霉变质。全队人忙活好几天,黄灿灿的玉米垛一个连着一个,转圈儿整整齐齐地围在晒场边上。晒场中间晒一些收回来的杂粮。大家都喜欢秋天晒场上的这景象。
这个时候,队里每年都会安排我的父亲夜间在晒场看场站岗。他们都知道父亲责任心强,没有私心,不会往回私拿粮食。特别是作为油料的花生上了晒场,父亲就得白天黑夜地在晒场干活儿看守,不让别人吃自己也不吃。
晒场上,用高粱秸玉米秸搭成圆锥形棚架屋子,里面铺上些草,父亲拿床被子晚上就在那里睡觉。等白天换班的去了才回家吃饭。这样一直看到晒场上粮食晒干,留下来年的种子,剩下的交了公粮后,才拆了棚屋收摊回家。
记得有次玉米晒干收拾走后,哥哥还去搬开摆在玉米垛下的石头,去挖老鼠洞里老鼠藏的玉米粒儿。哥哥挖了一筐拿回家,母亲喜欢得赶快倒在院子里抖搂干净泥土,放到大盆里捞洗干净,又控净水分,摊在席子上晾晒。最后全都磨成面给吃掉了。
父亲是庄稼人,耿直,较真儿。尤其在庄稼事上,不糊弄。所以容易得罪人。母亲则随和讲理。街坊邻居家里有矛盾有纠纷了,都爱给母亲念叨念叨。母亲向理不向人,总能公平地给说和着。
父母的这些性格和为人处事也影响到子女,我们身上都能看到父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