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
晚上静带着Jumpy出门。
她在风中感到几许近日难得的清凉。抬头望天,灰色也没有那么厚重了,云絮被扯得散开了一些,居然有一颗星星从空隙间探头。几天之前静写下“风仿佛是从热带长途跋涉不远万里而来,令这秋天的夜含着夏夜的风情”。那时候的最高气温盘桓在110度上下,到了晚间也少有凉意。就在心里暗暗地盼,快点降温吧,白天可以出门,坐在树影儿下享受远世界近上主的明媚。心想事成。从第二天起最高气温就拒绝攀上预报的108度,之后的几天里只在90多度徘徊。显然它是被沉沉的烟云重重地压住。烟云密实地遮蔽了天空,太阳成了灰白背景下一轮血色的圆盘。而更多的时候连圆盘也失踪了。太阳不露脸,地上就少了亮与暗的色差,没有平日里的透亮分明。风变得沉重起来,俯身低低地缓缓地飞,不似往日张扬。人被闷在扁平的空间里。
路上没有人。瘟疫没能把人关在家里,烟云做到了。只有高高低低的散发着白色淡黄色的光的路灯门廊灯屋子里的灯照见影影绰绰的房屋窗户和树。还有天上的一颗星。静想象着某一个平常的日子,辐射云忽然间笼罩大地,凡带有气息的生物毫无预感地遭到毁灭性打击。当幸存的人从地窖里爬出来,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那片死寂,切尔诺贝利的死寂。这时,那人抬起头看见灰暗的天上出现了一颗闪烁的星星。后人类时代来临了。
静在半年以前看过一部讲后人类时代的电影The Silent Place。寂静之地。如果发出一点声响,会引来巨大的怪物将人撕碎。恐惧附在脚底附在手上附在绷紧的神经。人类从来没有摆脱过恐惧,区别只在于那头巨兽在暗处或是明处。反正人从心里认定它没有走远。静和小新一起看的电影。那时候小新还在她身边,世界末日还很遥远。相隔半年,世界末日已经很近,而小新离得很远。
这些想象和感叹是悲观吗?想想人类所经历的和正在经历的。欢乐只是短暂的变奏而痛苦是绵长的主旋律。“甚至我们这一代人已经习惯了,觉得世界当然会进步。但新冠病毒的出现、蔓延、共存,让我们突然意识到,不是这样的。”(《世卫警告:我们回不去了……》)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的进步只是障眼法。是人类偶尔浮出水面透一口长长的气,为再次沉底作个缓手。即使在这个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丰富时代,“如果联合国粮食署不伸出援手,每天都会饿死30万人。这并不是因为全球粮食供应总量的大幅度下降,而是因为粮食分配不均衡。”(引文同上)
恐惧和贪婪将世人牢牢地绑在世界这只巨大的车轮上在因果报应中轮回。一轮又一轮。
8/24/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