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的回忆之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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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

说了那么多文革期间在弥勒一中的各种各类劳动,我再来说说文革期间的“学军”。当时,毛主席一句批示:野营拉练好!全国解放军时兴野营拉练,弥勒一中也不甘落后,开始了学习解放军野营拉练。时间来到冬季。我记得是全校出动,背着标准背包,都是学着解放军,背包带要求三横两竖,那年头的军用品倒是不用凭票购买啊!军用背包带,军用绑腿,军用水壶,军用雨衣,等等。我i们的第一站是梅花温泉附近,住在一个貌似庙宇的小学,直接就在三合土的教室地面上,摊开背包,那时候还没有什么塑料布,而是一种叫做“油布”的,可以防水的背包用布,铺在地面,然后就是垫子,为了减轻背包重量,我们一般多用毛毯做垫子,而本地学生,多半使用一种叫做“灰毡”的东西。我有那种苏式军用雨衣,就是没有袖筒那种类似披风的。这个在寒冷的地面宿营时,可以加在被窝上面御寒,缺点就是,因为不透气,每天早上起来雨衣里面尽是体温转化成的露水。幸好时间不长,长此以往否则恐怕会有风湿之虞。
作为排长副排长我们都有分工。我负责夜里安排男生放哨,每人一小时轮换,我都要去抽查岗哨是否打瞌睡。为了不耽误事,我只好坐着睡,以便随时起身查岗。那时候当个班干部,还真是所谓“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真不是吹的。
那荒年,迎接我们的都是当地小学生跳舞“阿细跳月”,作为迎宾曲。这个舞蹈相对简单,配乐无非一根竹笛,一把阿细族特有的两弦琴,曲调无非是“哆嗦哆嗦哆嗦”的过门,然后变调,“嗦哆嗦咪哆唆”......那几个阿细小姑娘边用生硬的汉语唱着“毛主席,共产党......巴拉巴拉,一边扭动腰肢,拍着手掌,她们身上那些银饰发出嘘嘘索索的撞击声,讲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荒年时兴忆苦思甜,那首歌《不忘阶级苦》,应该是我们在校期间除了样板戏以外,最最吟唱频率高的歌。请当地苦大仇深者来给我们学生讲旧社会的苦日子,完事后一般都要安排吃忆苦饭。忆苦饭通常都是山茅野菜掺和少量苞谷粉一锅煮了,少油少盐。据说,今天的当地人都没有谁还会煮忆苦饭喽!
记得印象最深一次是在太平水库劳动期间,一位当地老农,用当地方言控诉旧社会,学会了他的特色方言,“钉宫”(相当,不得了之意)以及量词“一腰”裤子。这个老农批判刘少奇,言辞非常生动,他说:刘少奇钉宫呢坏!他披着马列的外衣,么马列不冷改?就是想要给马列冷病掉!
野营拉练自然也不会少了忆苦思甜。严格说来,那时候的忆苦思甜,多半是忆苦,台上台下,多半是女生,哭得来一塌糊涂,我们学生干部还要穿插着喊喊口号,“牢记血泪仇,不忘阶级苦”!烘托气氛。记得野营拉练来到弥勒县花口三中,请个老农来忆苦,结果,听到后来诉苦诉的是解放后三年自然灾害的苦,吃不上饭,只好吃粘土,最后饿死不少人,云云。有学生反应迟钝,还不断提问,把个军代表弄得来脸色铁青,生怕闹出政治事件。
这个军代表是个连级干部,跟男生接触不多,跟女生尤其是宣传队的美女们接触要多一些。
野营拉练的夜行军比较刺激。黑压压的几百人,男男女女行走在乡村公路上,当然没有什么路灯,那荒年也没有什么机动车来往,专门约定男女解手方便的规则,是男左女右,每逢休息时,一人一句往后边传话“休息”,都是就地坐在背包上,保持着队形,要方便的人都是跑到路边解决,用俗称“马灯”的煤油灯照亮,禁用手电筒。时不时地还要跑步前进,喊着口号“提高警惕,保卫祖国!”夜色中,月光下,从每人嘴里哈出的水蒸气,荡漾在头顶上方。
野营中的野炊是个技术活,从垒灶到火候掌握。记得最早是四排的炊事班班长,我们小昆明之一,梁晓明在太平水库期间发明了回风灶以及大铁锅焖饭。一时之间,各排纷纷向他学习,请他指教,这之后才不用再吃夹生饭了。
行军中还发生过一件趣事,当时我们也有侦察兵,前出我们大部队几百米进行侦察。其中有阿细族还是撒尼族的男生回来报告:前面发现一个营,手里还拿着地图!当然把军代表弄得一阵兴奋,莫不是其它中学学军的队伍与我们相遇?结果只是一个人路过,手里拿着手电筒!因为这个侦察兵的口音太重,汉话说得不好,明明是说前面有一个人(营),手里拿个手电筒(地图)。误会一场。
少数民族学生都很自尊,你说他她汉话不好,那就是相当于骂他她了,会引起纠纷。这一点我们来在弥勒这种小地方,尤其会闯祸。记得,有回在县电影院看电影出来,是放映的印度电影《拉兹之歌》吧。结果,小昆明王亚南不知为何说起“倮倮”,结果,人群中当场有人高声呵斥他,要他道歉,一路追着骂到学校大门口。
我们拉练的最后一站是当时弥勒县农业学大寨的典型,西三公社起飞大队。弥勒县的阿细族主要居住在西一西二西三这三个行政区,多半是民国时期划定,当然,现在都叫做公社。在我父亲插队的大砂冲生产队,背靠着弥勒东山,这里又是阿乌族为主。尽管都是彝族分支,但阿乌族的服饰似乎暗示出他她们比之阿细或者撒尼,经济水平要低些。
当时弥勒县的口号是:远学大寨,近学起飞。该生产大队在其所在的喀斯特地貌的山上,为了改变缺水的状况,发扬大寨愚公移山精神,硬生生掏出个近百米的深水井。所以,我们的到来,也是给这个农业学大寨的典型捧捧场。自然的,阿细小姑娘的迎宾曲不会少,接下来是一连串的报告会,有铁姑娘班长,有老愚公班班长,有大队长。
我记得那个深水井就像一个溶洞,典型的喀斯特地貌,钟乳石不老少,洞里面搭上脚手架,灯火辉煌,近百米的洞窟深处,有个水塘,会不会是喀斯特地貌的渗水聚集成塘?不知道了。总之,我们埋锅造饭,用水都要等其中泥土沉淀后,才能用其上半部分, 那荒年勤俭节约是人人本分,但在起飞大队这几天里,水的宝贵尤其令人印象深刻。
在起飞大队逗留时间比较长,结果,一次上山打柴中,有女生不识好歹,把些俗称漆树的枝叶当作柴火捡回来烧饭,漆树的毒气在火堆中释放出来,立马就有女生中毒,脸部浮肿,甚是吓人。这下才知道柴火捡拾这种小事,也是大有学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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